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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段姨迟迟没有动手,李婵便是伸手将那封密信直接递了过去。

昨夜里,她总是难眠,便点灯将段姨送来的那一沓密信一并看了。

除去李婵原本最为忧心的李氏旧部一事,其中与蔡氏有关的便有三封之多。

毕竟算起来,蔡氏也算的上当年的李氏旧部之一。加之蔡氏又是先王妃的母家,部曲们难免更加上心。

原来最开始李氏部曲也是探听到了蔡氏一族在东迁途中遭遇流匪,族人伤亡奔散,不复得寻。

可今年李婵北上途中,特意又分派了部曲往南方找寻早年出去的旧部。加之如今不比当年,李婵拜封长公主后,李氏部曲也不再是当年流亡之辈,寻人探事也方便些,竟不仅联系上了断联多年的旧部,还在晋安找到了蔡氏余脉。

原来当年虽遭横祸,但蔡氏到底是在军中混迹,族人多有勇能武。认识到有贼人存歹心后,拼力也保全了小部分族人。

部曲在晋安找到的蔡氏,仍旧保留这主宗血脉。如今的族长嫡支,算起来还是李婵的嫡亲表亲。

当年灾祸来得突然,蔡氏一族便流落到晋安修生养息。等缓过气来时,便得到了幽州失落武穆亲王战死的消息,就连亲王的家眷也一并失踪。

当时的蔡翁,也就是李婵的外祖父当机立断让家族隐姓埋名在晋安求生。阴差阳错下,却也让蔡夫人没有寻到蔡氏的真正下落。

如今李氏部曲在晋安逗留,将如今蔡氏的消息收集整理发往洛京,等候李婵的命令。

待长发在宫人巧手下绾成灵巧的发髻后,李婵抬眼便看见段姨捧着书信,两眼通红。

挥手让身后的宫人先行退下,李婵将段姨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部曲说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寿终正寝,未曾遭受病痛折磨,这也是大好的事情。蔡氏如今也在晋安扎下脚跟,也不再是当时流散奔逃的境遇了。”

李婵记得段姨是蔡氏的家生子,蔡家于她而言就如同真正的母家一般。见段姨情绪激动,李婵也只能说些这样的话来宽慰段姨。

段姨抹去眼角流出的|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泪水,有些咽哽道:“奴只是开心,若是妇人知道蔡氏这样好的消息,定然也是开心至极的。”

李婵闻言,也是默然。

待段姨情绪平复些后,李婵方才开口道:“如今有了外祖家的消息倒是好办,我如今也不再是乡野间的孤女。无论如何,定然也不会再让蔡氏无处可依。”

此言一出,段姨脸上也浮现出几抹讶然,似乎不曾想到李婵会这般说。毕竟,于李婵而言,蔡家实在是太过生疏了。

李婵见状,哑然一笑,对段姨推心置腹道:“此事还需段姨为我操劳,若是旁的人我只怕蔡家不敢轻信。”

段姨哪里会不从,当即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奴定听凭女郎吩咐。”

李婵欣然一笑,从奁中拿出早已备好的象征身份的玉符递给段姨:“此物,你定要交于蔡家手中。”

这玉符不仅仅是李婵给予蔡家的庇护,同样的,她也需要段姨去帮她确认蔡氏是否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李婵的娘亲身为蔡家与李家之间的天然纽带已经不在,若是蔡家仍想到晋安保全自身,她也乐意全一份香火情,让蔡家成为当地的豪强世族,日子也不会难过。

可若是蔡家依旧愿意向李家伸出手

李婵微合双眼,那远在广东府的蔡家就是她为李家留的一条后路。

那厚厚一沓的密信中,除却蔡氏的消息外,有关李氏旧部的消息多是寥寥。

虽部曲们皆不敢断言,但李婵也心中有数。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子高居洛京,却也是困于洛京。原先就被分散各地的旧部各氏终究也是要生存下去的。

李氏一脉不过就剩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年轻天子,还有一个才找回来的长公主。那个痴傻的李氏长子更是不能入目。

与各地林立的世族相比,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即便是仍记挂李氏,却也未必肯将身家捆绑在皇帝与李婵身上。

李婵将心中的叹息压进心里,专注于眼前之事。

即便段姨尽力掩饰,她也看得出段姨也迫不及待想要与蔡家再次联系。

李婵也并不多留段姨,只嘱咐她切不可擅自行动。只先让府上的家奴与部曲带了亲笔信件先行试探,一应资费与打点都可由段姨从府上中馈随意支取。

而一直为此事挂心的段姨更是连早膳都不愿在宫中留用,即便是李婵再三挽留,也依旧早早收拾好迎着东边初升的朝阳出宫去了。

李婵梳着简单的发式,一直送段姨出了殿门。

看着段姨远去的背影,东升的太阳让明光殿前面的永安殿藏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李婵就那样看着那座宫殿,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苍青将大氅披在李婵肩头轻声道:“殿下,早膳已经备好了。”

李婵点了点头,转身之际像是随意开口说道:“今日的朝典应当已经开始了吧?”

苍青看了看天光,点了点头:“这个时辰朝会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李婵了然,或许此时的大殿之上,正在讨论着北巡一事。

谢温真的会去吗?李婵心中沉沉。

北疆之行注定危机四伏,可不是谢温也总是要人去的。

明明谢温已经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可李婵心中却总有说不上来的忧虑与焦恼。

膳房送来的早食还冒着热气,在苍青扶着李婵坐下后,殿外走进一位宫人侧身在苍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婵才饮下一口热汤,便听到苍青轻声问自己道:“殿下,前日里吩咐的马车备好了。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出宫,内侍们也好准备着。”

李婵一愣,才想起来前日里自己才吩咐说今日要出宫去亲王府的。

之前一直病着,就连皇帝也不答允李婵出宫。原本思量着今日的汤药停了,就也能出宫了。

可李婵抬眼看到并未出现的蓝月,思量了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让他们歇着吧。这几日都不必备车了。”

苍青似乎也有些诧异,但也依言转身朝宫人吩咐了下去。

李婵默默良久,深深往永安殿的方向看了眼后垂下眼眸。

等她见过谢温,有些事她一定要当面对他问个清楚。

王府的事李婵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送到嘴边的酱饼又嘱咐苍青道:“算起来王兄府上的那位侍妾似乎快要满月了。让太常府的太医好生照看着,从本宫这也送些上次到她那。”

苍青点了点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奴马上就去办。”

见状,李婵便也不再挂心,专心用起早食来。

加之昨夜里就没怎么睡,用过早膳后李婵便觉得困顿不堪。

“殿下,不如再小憩片刻?左右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苍青见长公主面上倦容怠怠,便上前劝道。

李婵迟疑了片刻后,也点了点头。

左右晨起的发式也梳得简单,在榻上躺上片刻也就无妨。

何况,这般苦等蓝月的消息也是无用。

思及此,李婵又叮嘱苍青道:“若是蓝月来见本宫,便要即刻将本宫叫醒。”

苍青眼中闪过些许猜疑,口中却仍恭敬答道:“诺。”

待将长公主扶入内室将歇后,苍青才轻步退出来,对着在门外走动的宫人们说道:“手脚都轻便些,莫打扰了殿下休息。”

众位宫人也皆福身应答。可苍青却并未回应,只是若有所思地往侧殿后的宫人房中看去,眼中晦暗不明。

而内室榻上的李婵,静静看着从帘下偷泄出来的天光,不知是在等着那蓝月的带回来的消息,还是在想着旁的什么事

而李婵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三天。

直到三天后的夜里,洗漱后的李婵独独将蓝月留在内室之中,让其为自己散开发髻。

蓝月脸色紧绷,只提着心为殿下细细将长发披散下来,又拿起犀玉梳子,慢慢梳开。

李婵看着妆镜里的蓝月,原本的心焦反倒在一日一日的等待中磨没了怒气。

“这几日你可”

李婵话还未说完,身后的蓝月便一下跪到了自己脚边,颤着声回话道:

“殿下,实在是奴不曾打听到谢尚书郎入宫的消息。奴奴位卑人轻,虽识得几个人,但实在是实在是”

听着蓝月惊恐又慌乱的回话,李婵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她那夜里只是顺势吩咐了蓝月这些日子打听着永安殿的消息,若是皇帝有召见谢温便来回她。

没想到蓝月竟这般害怕,又想起这一连几日蓝月恍恍惚惚的样子,李婵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来。

她原本只想着蓝月向来活泼,在宫中认识的人也多,又不比苍青忙碌。

李婵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般的姑娘。

“好了,快些起来吧。”,李婵轻声说道,柔柔地拍了拍蓝月的头:“怎么就跪在这请罪了?待会外头的宫人们听到动静都要笑话你了。”

蓝月眼圈一红,但也还是在李婵班扶半就下起了身。

“好了,怎得连眼睛都红了?”

听得李婵有意宽慰的话,蓝月一眨眼更是落下泪来,咽哽地说道:“是奴无用。天子行踪奴不敢随意探测,只敢让永安殿门外的桑净帮奴留意着大人的行踪。只是这些日子,大人确实不曾进过永安殿”

李婵一听,竟才有些恍然。

在她眼里,不过是让人照看着谢温有无入宫,她也好趁机与他见上一面。只是没有合适的由头,不好与皇帝说明罢了。

倒是忘了在这些宫人心里,光是一个打探天子居所便是一个不赦的大罪,更何况又牵连上了宫外朝臣。

难怪蓝月这般胆战心惊,只怕还以为是李婵特意吩咐的私密之事。

又看到蓝月一脸的狼狈样,心中也不免疼惜。想来这孩子倒也实心,恐怕连她为什么要打听谢温的事都不明白,就这样稀里糊涂得去办,反倒吓到了自己。

“不是你的错。”,李婵越发语气温柔,“想来是我那夜里迷糊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和你说清楚。

也不是什么瞒着皇帝的事,只是我一些小事想要劳烦谢尚书郎,向趁着他觐见天子之时与他在永安殿见上一面。只恐天子事繁,忘了此事,才特意让你留意着。反倒让你吓着了?”

李婵半真半假地说与蓝月听,见蓝月明白过来,脸色也好转了,才放下心来。

只是,心中却越发想要与谢温见上一面。

刚才晚膳时分,听得阿弟说北巡的人选便已经定了下来,而谢温更是不日便要出发了。

并冀遥遥,若是要赶在冬戍之际查检军防,若再拖下去,只怕到了北疆时都已经开春了。

原本李婵想着谢温身为近臣,也常常出入永安殿。北上之前,自己与他总有机会再见的,谁知一等便等到从阿弟那听得谢温还有两日便要启程的消息。

只怕她再在明光殿坐等下去,谢温都早已到了北疆,这才屏退左右想要细细问问蓝月。

“蓝月,听你说你与永安殿的桑桑”

“回殿下,是桑净。他是永安殿前殿门值守的内侍,与奴自幼相识。”

蓝月早已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原本的愧疚也转变成了想为李婵效力的迫切,听着李婵的回话忙不迭地回答道。

“这样啊。”李婵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可是说自从本宫吩咐你那日起,谢大人就不曾入过宫?”

蓝月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刚哭过的涩意:“宫门出入之事,皆有虎贲将军们严守,奴婢等难以打探。只是桑净告诉奴婢,这几日天子每每找见近臣时,谢大人都不曾觐见,也不曾听闻谢大人有出入宫中其他殿室。”

李婵眉头微皱,竟也有些苦恼。

早知刚才在晚膳之时便应借机向阿弟问个明白,再不济就明言想见见谢温。

只是在阿弟那里她与谢温一直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她更是不好特意过问一个外臣之事。何况她的婚事仍是敏感,她怕阿弟将谢温与自己牵扯上。

毕竟上一世阿弟便向自己引荐过谢温,只是如今她已不想再与谢温这般牵扯了。

之前她也曾与皇帝提过想要与北巡之人见上一面。按理说,北巡之事牵扯众多,谢温必定会在临行前出入永安殿与皇帝恳谈。

李婵也可借此机会与他好好谈一谈,可让李婵实在没想到的是这一连几日谢温竟然都不曾入宫!

“那谢温,可曾参加朝会?”

“殿下,天子皆在太极殿召见朝臣。朝典大事,是奴等万不可窥探的啊!”

见蓝月眼中又浮出惊慌之色,李婵也只得按下不谈。

伸手拿起玉梳,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垂在胸前的青丝。李婵咬了咬唇,将手中的玉梳重重地磕回案上。

李婵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间露出几分坚毅之色。

即便早已暗下决心不再与谢温牵扯,可她却实在放不下谢温。

何况北疆一行,即便谢温出身谢氏也并非安枕无忧。

若是真有宵小暗行猫腻之事,那便是早已胆大包天。即便谢温出自谢氏又如何,就算是天子,他们也未必放在眼中。

北疆一事由自己牵扯而出,若是真阴差阳错之下将谢温置于危险之中,李婵只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心安了。

或许是她无耻,若是这北巡的官员是旁的什么人,她恐怕只会觉得如释重负,或许还会迫不及待地催人尽快前往北疆查清事务。

可他是谢温啊

是她一生中除却亲人外,唯一倾心牵挂之人。

李婵张了张口,似乎泄出一声叹息。

“蓝月,到外头将苍青叫进来。”

“诺。”

随着脚步声远去又走近,原本守在门外的苍青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李婵身前的妆镜中。

苍青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似乎哭过的蓝月,躬身向李婵福了一礼:“殿下?”

“明早朝典开始之前便唤我起身,我要往太极殿去上一趟。”

苍青一愣,“殿下,太极殿乃宫中重地”

“本宫身为长公主,难道这宫中还有本宫不能去的地方?”

长公主难得疾言厉色,就是苍青也只得诺诺称是。

李婵看着镜子里面带惊疑的苍青与一脸慌茫的蓝月,深深舒了口气。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这几日的干等,反倒让她静心想到了许多事。

从她进京起,发生了许多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事情。

原本应当出现在亲卫队伍中的谢温却突然步入朝堂;王兄的病故却因谢温的发现成了中毒,导致阿弟担心她,将她的宫室从宣光殿变成了明光殿;洛京城中突然流行起二仙乡的绢花还有瘐家园子里谢温的态度

一切的一切的,串联起来让李婵不能不多想一步。

如果最开始她还会惊诧心慌,可一天又一天的等候,李婵反倒平静了下来。

无论谢温是否与她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又是否已经发现自己也与前世不同

她只想在他北去之前,与他见上一面。

她有好些话,想当面问问他。

李婵已经有许久不曾与谢温好好得说上几句话了。

朝典卯时起,辰时终。

李婵早早地躺在榻上入眠,唯恐误了明日的时辰。

只是一躺下想到明日要见谢温,心中却突然涌出了些许胆怯。

她不知道这个谢温是不是也拥有前世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他有还是没有。

李婵静静的阖上双眼,在一片寂寥中看到了自己的心。

或许她是期望着,谢温也能记得他们前世的事情的。

重活一世,是多么的让她惊喜,就有多么的让她恐慌。

每日夜里,她都会害怕即便知道一起的自己仍旧什么都无法改变。

更怕因为自己的举措,反而酿成了更坏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她所担忧的一切,养她疼她的段姨不清楚,爱她尊她的阿弟不明白。

阿爹阿娘是不是在天上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举步维艰,宛若困兽?

若是谢温他也有前世的记忆,他那样聪明。他入了朝堂,救了兄长,将二仙乡的绢花带到洛京,又愿意只身北上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帮她?

李婵紧紧闭着双眼,紧咬下唇。

她是不是也真的能确定,前世南迁后的夫君,并不是真正想要抛弃她?

李婵在锦被之下,蜷缩起身子,紧皱着眉头湿着眼角慢慢沉入睡梦之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重病之时,病体沉沉,无尽的痛苦让她终日昏沉于病榻之上。

病痛让她神志不清,却也让她不能沉眠。

恍惚清醒之际,总有人在身边悉心照料着。

口干时有人为她湿唇,疼痛难忍时有人抱着她一声一声安抚着,就连苦涩的汤药难以入喉时也有人不嫌弃口哺与她

人人只道大长公主病体消瘦,却不知昔年洛京风流的谢郎在南迁后短短一年便心力交瘁至形销骨立。

“阿婵阿婵”

梦中,她似乎又听到了曾经在耳边响起的一声声或急切或担忧或安抚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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