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祭奠最为繁琐,跪拜叩首上香听旨,苏琅琅板着脸,端着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下意识地跟着监礼一步步地往下继续。

即便此前教养嬷嬷已经见过许多次,她也独自练习过许多次,可真到了这时候,她又有些心虚起来。苏琅琅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时黎,他看上去要比自己习惯不少,一步步将近乎刻板地动作做得洒脱又好看。

身边的人动作僵硬,时黎不自觉地放缓了自己的每一步,只怕她跟不上自己的动作。好在今次祭拜距离年初拜祭还没有多久,该告祭祖先的也都提前在年节中做过,故而这次减省了不少,苏琅琅也不必端着团扇太久,以免双臂僵直不能动弹。

随着最后一叩落下,两人的婚事也算是礼成。寻常人的婚仪拜天地父母,时黎却只能祭天地牌位。两人相对而立,她透过手中红纱,毫不掩饰地努力去瞧他的脸色,只怕他触景生情。

时黎瞧着对面的人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以为是她不大习惯这里的场景,这也是寻常,谁人面前摆着十多排的牌位都要心里发怵。

“走罢。”他回首又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的牌位,低声吩咐着身边的人去准备车马,“夕阳斜照,暮色迟留,正该是回去待客的时候。”

……

能至瑞亲王府饮这杯喜酒的人不多,除去晨起在苏府门口拦门的那些,余下的便都是跟随时黎许久的武将及二品以上的大员。

皇帝忙于朝政,只在宴请进行的中间来了一会儿,替时黎挡下了文官们的连珠问话和武将们没有止境地连番敬酒。

这也是他们两人早早约定好的,既不会累着皇帝,又不会被来吃喜宴的人拖得太晚。

他抓着空档从宴请上溜走,独自一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紫竹堂里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前院的喧闹声萦绕,守在屋门口的喜婆都老实本分地低垂着头不肯四处乱看,周边的暗卫见着他也都知情识趣地退开。

窗纸上被映照出影影绰绰的身影,时黎示意门口的一众人等都不许说话,又刻意将走动的声响放大,便是这般小心,依旧惊地窗影一动,隔了好一会儿绯云才打开房门,“殿下来了。”

时黎嗯地一声,等着里间没有了动静才跨步向前,内屋里满溢着甜腻的糕点味,这不是王府厨房里会做出来的东西,低头一瞧他脚边便是一块桂花糖糕。

白净的糕点上点缀着朵朵桂花,便是落在了地上也没沾染一点儿灰尘,想气便就是从这处散发出来的。

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将糕点踢去一旁,噙着笑看向端不稳扇子的苏琅琅。他将声音压倒最低,用气声悄悄问她,“夫人饿吗?却扇诗还听吗?”

时黎知她此时不便说话,便特意使坏,苏琅琅握着喜扇的手一抖,口中的糕点又未全然咽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半晌也只能将翚冠晃得微微作响。

“看来夫人对却扇诗没有什么兴趣。”他直起微倾的身子,作势就要招呼屋外的喜婆进屋。

苏琅琅眼疾手快地一手挡着自己的脸,一手去扯他的衣袖,时黎挑着眉头看向她,笑得越发开怀,他后退了两步,“轻罗遮芙蓉,薄纱掩芙蕖。如今红烛爆,当取罗纱开。”

“这便是你一夜未眠做出来的?”她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糕点,哑着嗓子像是要对他的诗句做些评价。

她自小念过许多诗词,念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好坏,时黎自知自己的水平如何,便没准备让苏琅琅说上太多话,

这诗若不能让她满意,他便得即刻再做一首,这天已全暗了下来,他又是喝了酒的,脑筋本就不如先前动的快,只能躬着身子,低声求饶。

“我于文章诗词一事,实在不很擅长,夫人若再作我写上一首,恐怕这举着喜扇的手便不能要了。”

她方才偷懒放下喜扇歇了好一会儿,又让绯云帮着捏了许久,这会儿手臂也算不得的太过酸痛,不过她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不想再折腾自己的身子。

左右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难为他也是无用,她小心移开扇子,嘟嘟囔囔地小声说话,“原以为清音阁外的那三首不好,现下一比,竟是半斤八两。”

“王府专职文章的文人不多。”他顺手揭掉粘在苏琅琅唇角的一小块点心屑,很是耐心地给她解释自己的门客几乎也几乎都是舞刀弄枪之人,“谋士是有几个,不过与我一般,于做文章一事上,实在不通。”

他的身份也不大适合养上太多文人墨客,原本身上的官司就不断,再养上太多门客,未免让人猜忌更甚。更何况,这些门客多半还是他父王先前留下的,打发不得,若非如此,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想在府中养上这样多的人。

他看向撒了满床的干果,没有挪动丝毫便与她并肩坐着,又唤来候在门外的喜婆,两位领着一众丫头鱼贯而入,捧来早早准备好的膳食。

这便是他们两人今日得空才能用到的第一顿,原以为他要在前院待上许久,苏琅琅才吃了许多点心垫肚子,早知他回来的早,她便也稍收敛一些,也免得现下对着这样多的膳食发呆。时黎这才发现她吃东西太过斯文秀气,一小口饭菜能用上许久。

苏琅琅象征性地陪着时黎用了几筷子便停手不再动了。时黎见她不用了,自己也停了手。

喜婆们此刻才捧着漆盘,端上俎中鱼肉与合卺酒,请新婚夫妇各尝一口,再各饮一口。

“世子与世子妃自此,同食一牲,共饮一爵,同尊卑,相亲不相离。”

“借两位吉言。”绯云扶起行了大礼的两位喜婆,在一人手中塞了一对赏人的金猪,“请两位先下去歇息吧。”

待屋中的外人全数离开,苏琅琅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时黎,说自己要更衣了,小声让他回避,他却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不动。

苏琅琅知晓他的意思,挥了挥手让绯云退下,净脸后脸红得越发明显,时黎坐在一旁帮不上忙,便盯着她的还算简单的发饰发髻瞧,等她对着铜镜想要卸下钗環时,时黎便接过手来,小心翼翼地帮她下着翚冠。

没了头顶那十多斤的发饰,她才敢稍稍活动自己已经僵直的脖子,时黎将自己不甚温暖的手搓热,捏住她白皙的后脖颈,对着穴位轻轻揉捏。

平日里舞刀弄枪的手指积了厚厚一层茧,捏在她最为脆弱的地方,让她忍不住一阵瑟缩,缩写脖子不敢放松。时黎极有耐心地安抚,待不适感过后,他才问道,“这样可舒服一些?”

“嗯。”时黎|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收着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替她松着僵直的脖颈与肩胛,她眯着眼睛坐在铜镜之前,舒服地像只慵懒地小猫。

时黎故意使坏,在她的穴位上忽然用力,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直直倒在自己怀里。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人手忙脚乱地揪着他的衣袖不放,还未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罪魁祸首又将她打横抱起,信步往床榻走去。

先前洒帐用的干果不知什么时候被时黎挪去了一边,喜帕也被团成皱皱巴巴地一团丢在地上,苏琅琅被轻轻放在杏黄色的床榻之上,双手抵住时黎的胸口,想让两人之间温热得烫人的空气稍稍疏散。

他身上的酒味极浅,可呼吸的声音却极重,滚烫的热气肆意喷散在她颈侧,耳垂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红得鲜艳欲滴。

苏琅琅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应和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眯着眼睛去瞧时黎眼尾的那一颗朱砂痣,迷迷朦朦间竟有些恍惚,那艳红的一点在她眼里晃动,晃得她头晕眼花,不止自己身处何地。

叮当一声,时黎随手挥下的芙蓉帐带着挂在床头的金勾一并落下,苏琅琅惊醒似的觉出自己失态,赶忙撤回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小半张脸,以掩盖自己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羞赧。

时黎弯着眼眸,轻轻拿开她挡住眼睛的手臂,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轻轻摩挲,低声笑问,“现下才害羞,怕是有些迟了。”

他那神情问话倒都温柔,只是落在正害羞的苏琅琅眼里,却变得实在可恶,又极像挑衅,被戳中了心思的人刚要开口反驳,唇上便多了两瓣柔软,无端陷入口不能言的境地。

得了便宜的浪荡子无师自通地占着便宜,还要抽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足够蛊惑人心的话来,“这衣裳实在碍事。”

偷的一丝喘息的苏琅琅将人往外退了退,唇齿微张,小口小口地呼吸,时黎不过松开她一会儿,又食髓知味起来,一面将垫在她脖颈下的手掌略抬,一面又挡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院外的冷风习习,帐内暖风缱绻。

一夜春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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