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之所以被称为汤泉镇,便是因着此处家家户户皆有从不远处汤泉泉眼里引来的汤泉水,从地下引水渠里蒸腾而出的雾气顺着些许缝隙,缥缥缈缈地弥散在茶树周边,熏蒸出与众不同的青茶香气。

镇子上要比京中还暖和不少,苏琅琅方才睡醒也并不觉得身子发冷,反而来了精神伸手想要去摘手边的叶芽。翠嫩的叶芽沾着水气,但却闻不出什么香气。

“怎么连院子里也种着茶树。”

茶园连着自己的府邸这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连自己的后院都只种着茶树,京城靠近江南,寻常人家还是更愿意在府邸中构建出山水写意的小小园林。

“这庄子是父王想买了送给母妃的。”当初他母妃在京中过得不甚快活,瑞亲王便想着在京郊买一处庄子,也好待她生产后,带着他们母子两人一道躲得远远的。

只可惜这庄子方才买到手没有多久,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庄子上的所有布局都是按着他母妃的喜好来的,她喜欢住在人少的镇子上,瑞亲王便将这宅院左右的院落都买了下来,又让人拆了个干净;她喜欢卧房后廊的不远处遍植茶树,瑞亲王便让人将花园里的花草全都移开,只植茶树;她喜欢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山林,瑞亲王便想法子去买了茶园后边的山林。

“此处我来过的次数不多,父王大概也没来过几次,不过这院落的布局倒是同从前一样。”他略顿了顿,“与母妃自小长大的地方虽算不上特别相像,但也算是有三四分相似了。”

他去边城特意去寻了自己母妃原先住过的地方,因着女儿抑郁而终,他的外祖一家悄悄搬离了边城,早不知去往哪里生活了。

偌大的山林之中,想要找寻找寻一间早被废弃的院落并不容易,他每每深夜寻访,找了近十日才找到他父王曾提过的那间小屋。

久无人居住的小屋荒草丛生,长直腰际的杂草掩埋了原本整齐的篱笆,高高的吊脚楼被风雨侵蚀得摇摇欲坠,只要稍稍用些力气,就能将它推倒。楼后的茶树丛因着无人修剪打理,肆意生长窜得极高,郁郁葱葱的,很不像江南茶园里的树丛。

他一心想看看自己未曾谋面的母妃自幼是在何处长大的,真叫他见着了,又是在不知自己为何而来,他只在那屋子附近坐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去了自己营帐。

苏琅琅的手指还沾着方才叶芽上的水汽,不等擦干净便有意去勾他垂在身侧的手,得了回应之后顺势与他十指相扣,“母妃一定很喜欢这地方,她虽不曾见过这院子,可心中也一定知晓父王对她的一片真心。”

“再者说,不是还有你替她住这院子么。”

“世子妃说得有理。”他侧过脸去看苏琅琅,瞧着她就忍不住地打从心里觉得高兴,“走罢,带你去瞧瞧主屋。”

……

因着后廊要离地面有些距离,整间屋子都被抬高了不少,踩着石阶往上爬也要爬上半人高的距离,屋内地上也并未铺就寻常的砖石,反倒是用手臂粗细的青竹一根根排得齐整,一脚踩上去就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她听着这响动便站在原处不敢动弹,时黎多踏一步,故意找着青竹间的缝隙用力,将声响踩得更大,转过身子还要问她,“怎么了?”

“这屋子,一直无人居住?”她往侧边挪了挪,扶着同是竹制的门框不撒手,“走上去好似不甚稳当。”

“门边的确不够稳当,中间倒是稳当得很。”他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苏琅琅扶着自己的手往里挪上两步,奈何她只扣住门边不肯放手,“门边都是悬空的,你这般站着不动,若是摔下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琅琅赶忙小跑一步,双手抱住时黎的胳膊,往屋内多挪了两步,好在他没骗人,屋内地上的青竹踩踏上去的确是要稳当不少。

走了两步的确是听不见什么响动后,苏琅琅才放下心来,这屋子里没有什么桌椅,只有后廊上摆放着矮小的桌几个一对竹编的团垫,桌几上早早摆好了茶水与糕点,她松了被自己抱紧的胳膊,小心往廊后走了两步,侧耳细听着的确没有什么声响才安心地坐下。

这屋子因建得比寻常屋子稍高一些,坐在廊上苏琅琅摇晃着一双腿,将自己的织金提花的福鹿马面踢得前后翻飞。坐直了身子往不远处望过去,大片的茶树映入眼帘,这若是白日里去看,一望无边的茶园想必更是壮阔。

“这叫亭台楼阁里的什么?竹楼?”她扭过身子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时黎,见他|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不说话又揪着他衣裳的下摆扯了扯,“母妃从前也住这样的屋子?”

“要更高一些。”他给苏琅琅又比划了一人高的距离,“大约得有两个你这么高。”

苏琅琅瞪他一眼,也不白让他嘴上占便宜,手下一使劲就将人扯坐了下来,眼疾手快地拍上他的额头,“你也不比我高上多少。”

时黎见她今天一整日都闷闷地,好不容易才来了精神,有意想要引她多说两句,想着多少能分散她在岩阳寺看见的那些事情,便抓住她的手腕,乖乖将自己的额头又往上送了送,“可出气了?没有再给你拍上一回?”

“不拍了。”

她扭开时黎的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颊上,将人推得远了些,时黎挑着眉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拽,一只胳膊横在她的美人骨下,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的胸膛。

透过不薄不厚的衣裳,勉强能感到后背传来的温热,她用胳膊往后碰了碰时黎,“渴了。”

“这处虽产雨花茶,可府里备的却都是白茶。”此处所有用具摆设都是按着他母妃的喜好来布置的,旁的倒没有什么,“再登上一会儿罢,厨房的饭菜也快要好了。”

苏琅琅探头看向桌几上的糕点,看着也不甚好吃,她此时才有些后悔没将绮罗做好的糕点也一道带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噘着嘴,重又靠回时黎的怀里,耐着性子去等晚膳。

……

那主管说的厨房里没备着晚膳,其实送上来的东西也还算精致,好在送上来的晚膳还都是按着京中的口味做的,苏琅琅对着桌几上摆满的菜式,歪着脑袋去看时黎。

时黎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和颜悦色地同自己说话,现下看着却又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捧着托盘的丫头们低垂着脑袋,连呼吸都透着小心。

苏琅琅知晓这时候不能开口,干脆陪着他也沉着脸不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才一言不发地摆了摆手。一屋子的丫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走到门边都没有什么声响。

她盯着门边的一排排青竹,到底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等着人全都退了出去,她才对着满桌子的晚膳发问,“我若是将这些都吃完了,你明日还有由头找那主管麻烦吗?”

刚给她盛了碗酒酿圆子的时黎将手悬在半空,只顿了一顿,“谁说我要找他麻烦。”

“我瞧着你方才见着这晚膳还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以为你是想寻个由头整治整治这庄子。”她搅和着碗中的圆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说话。

他日常在王府就是这副模样,除了进紫竹堂,在哪儿都是那副让人猜不出喜怒的神情,王府内外倒也人人都怕他,就连她带来的那些陪房,见着他都要躲得远远地。

“不过是久没来此处,找个由头警醒警醒他们。”晚膳原本只是他随口这么一问,只是那主管的回话不大能让他满意,“免得长久无人过问,养大了他们的心思。”

那主管也是在王府做久了的,否则他父王也不会将这般要紧的宅院交给他来打理,不过因着这庄子一向打理得不错,他才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点上一点。

“王府里的产业多,日后总要都交付到你手中,你一人也是管不过来的,旁的那些都不要紧,指些信得过的,每年抽空查上那么一回便是,这汤泉庄子却是要你费心的。”

时黎也知晓她自己的嫁妆之中,田产铺子不少,未免她忙不过来,他倒是也替她找了一位好帮手。

“如今这些俗事都是长青在管……”他往屋外张望一眼,瞧着绯云不在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大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将这些事情丢给长青,左右他一向擅长这事。”

苏琅琅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黎交给自己的产业,几乎没有什么太难上手的,左右她在王府里带着,也少有人来打扰,天长日久地慢慢看了打发时日也是好的。

她舀一勺甜香软糯的圆子送到嘴里,故作为难道,“府中家事还是我自己慢慢接手,王府如今有了主母,再将这些事务交给长青也不像样子,再者说,我尚且还不准备给他什么好颜色。”

长青好歹是禁卫军里挂的上名号的人,是正经的朝中官员,时黎能将王府琐事交托给他,那是因着他还占着时黎“家臣”的名号。

如今这些琐事顺理成章地归她所管,她可没有那个脸面将这些事情原样交托给长青,平白承他一份人情,日后替绯云谈亲事都不便开口。

“这些事你自己斟酌便是。”他慢条斯理地用着晚膳,看着十分悠闲,“如今我全部的身家托付于你手,你乐意做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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