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便是忙碌的期末周,哪怕是平日导师发三句他回一句的迪亚波罗也开始为了画展忙碌,两人时间见面次数少了反而使得联系更多了,再加上平日他们都鲜少同其他人联系,一来二去之间反而让对方成为了自己通讯页面的榜首。

对话也不过是平日中细碎的琐事,偶尔是吉良吉影发来的有关演奏中的事情,或者迪亚波罗在布置画展时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情会给对方发过去,但也仅仅是发过去,解决方法还是要自己去想。

今天是收尾的日子,也就又到了一年一度油画系全员拼人脉的日子,有人能一条群发叫来七八号人,有人翻遍电话也找不出七个人。

迪亚波罗站在一旁看着对方已经布置好的画展,他们正在商量着晚上要去哪大吃一顿作为自己的出场费,听着那嘈杂的声让他此刻有些头疼,但还是认命一般拿起了工具开始属于一个人的忙碌。

而学校保安大爷都懂得学生的苦,在这一周对于滞留在楼内的学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也就不会按时将大门锁紧。即使大门挂了锁也会留下一扇后门,之后再拿着手电筒照着在楼里走一圈后便回到自己的住处。

还有十分钟就凌晨三点了。

迪亚波罗靠在墙边,百般聊赖地刷着手机,会展是布置完了,可这个点回到宿舍估计被窝还没热乎就要赶来这里。眼神中带上了点怨念,又翻看起了自己个吉良吉影的聊天记录,才发现了一条被自己所遗忘的回信。

crimson:

【明天画展在七点,但到时候人会很多,你可以六点从后门进来,到时候我也会在里面。】

kq:

【需要我去时帮你带一份早点吗。】

迪亚波罗瞅了一眼回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手机音量只能将想法作罢,靠在展子的角落歪着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吉良吉影今早起了个大早,不过因为这个点食堂不会开门,于是将厨房的门关上起了灶,看着对面迟迟未回的消息还是做了两人份的早点。在装餐具时顿了片刻,将一双筷子拿出来后换成了刀叉,在做完这一切后就离开了宿舍,走时仍不忘给自己舍友留下一张字条告诉他自己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如此他又一次走上了那条周围开满鸢尾的小路,看到正门上的锁后吉良吉影绕了路,顺着迪亚波罗在言语中描述出来的小路找到后门,却发现看到了同样试图进去的乔尼和杰洛。

原因无他,不知道是谁弄坏了后门的门槛,让乔尼的轮椅卡在了上面。就在两人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终于将轮椅塞进去后,一回头才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处不知要做什么的吉良吉影。

“我见过你,迪亚波罗告诉你这里的吗?”开口的是乔尼,反而杰洛在看到他后似乎想起轮椅莫名被卡住的事情,带着狐疑的目光看向他。

谁让自己摊上了瓦伦泰作为室友,吉良吉影也不想解释些什么,只说了句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后就顺着步梯上了四楼,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看到了迪亚波罗的画板,往前略走几步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心跳无端漏了一拍,当他快步上前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看着对方歪着头靠在墙角熟睡,心下瞬间也就没了主意。只能就近搬来一把凳子坐在旁边等着对方能自己起来,终于在早餐的温度达到警戒值时吉良吉影才伸出手在迪亚波罗肩上拍了拍。

迪亚波罗的觉少,也大多浅,右手撑着头左手摩挲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吉良吉影够了一把他好让迪亚波罗借力站起来,揉着一夜没能休息好的头,迪亚波罗这才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几点来的。”

“没一会,一开始见你睡着也就没叫,不过早餐马上就要凉了。”

骗人。

迪亚波罗看了一眼表才知道已经六点半了,依照吉良吉影的性子应该是六点整来的,不过迪亚波罗让自己信了他的话,掀起桌面上铺好的酒红色丝绒棉布,弯下腰摩挲着从里面找着什么,几秒后他顺利地找到了几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和半盒巧克力。

吉良吉影也不敢动轻易去动桌子,只能将另一个饭盒放在另一把空凳子上,递给迪亚波罗一副刀叉。

“谢了。”迪亚波罗看到了吉良吉影手中的筷子,才发觉这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股酸涩堵在嗓子眼,打开饭盒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份厚蛋烧和饭团,一份传统的日式早饭。

“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就按照最传统的口味。”吉良吉影用筷子切开一半厚蛋烧,再放入嘴中前说着。

“我没有忌口。”迪亚波罗说着用叉子戳进的鸡蛋内部,不过还是要怪厚蛋烧独特的质地,没等迪亚波罗将其送入嘴中它就从中间断开落回了饭盒。眉头微微蹙起,也不知在怪自己还是食物,好在第二次试验成功了。

之后便只有食物被微微咀嚼后发出的声响,太阳也挂起来了,沉寂的夏日便又一次开始活跃,蝉似乎抓住了那个最后的时机,又开始了那一年如一日的聒噪。

吉良吉影借着空档也看到了这里的布置,上面都是几幅他没见过的画,其中大多都是极其抽象的,用大块颜料去表述情感的同时夹杂着自己的思想。他对艺术了解不算深,对于这个风格的资料更是知之甚少,在踱步观看画作时,他被另一幅放在中间的画吸引了。

那是迪亚波罗为数不多的写实画,但其中还是夹杂上了不少写意的画笔,但好在能让观众看懂上面是什么。

画布下方是篝火,深夜中火星从木柴中爆出的两三点光落在了大树上,袅袅乳白色的烟顺着树干爬上去,隐约可见那烟雾上有细小的裂痕,正如那一吹集即散的粉尘。树很高,枝条抽着胳膊,有嫩绿的叶,有深栗的枝桠,在细小枝桠的分叉处挂着一团生物的卵。

密密麻麻,盘踞在枝头等着孵化后开始大快朵颐鲜嫩的枝叶,卵很多,顺着树干一路向上。在靠近篝火的部分已经变成了干瘪的颜色,那是在失去生命的跳动后余下的蛋白质和脂肪**后的色泽。

“虫卵。”

迪亚波罗吃完了饭,走到吉良吉影身边。

“年年春天,难道不是它们最有生机吗。”

他开口,讲述一个事实。

“说着什么春意盎然,最后却把生机杀死在新生。”

吉良吉影没有回答,看着那幅张牙舞爪的画,恍惚间他看到了生命在片刻中的生死,死亡和新生永远是一个不会被遗忘的话题。

“一切都会归为虚无,唯有时间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大门开了,楼下传来了人声,迪亚波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牌子挂在柱子上,对吉良吉影招了招手告诉他可以离开了。那牌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日子了,上面也只有几个【作者不在,请自行观赏】大字,看这熟练程度迪亚波罗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笑了一声,吉良吉影跟着他在人流中逆行。

“说个地方吧。”

两人站在花池前,向着朝阳看去,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一人生,一人行,现在这般倒是让他们失去了主见,将自己一点点改变。

不过他们的重心仍是自己。

没有人开口,却一起走上了小道并肩走着,一直走到了校外。学校附近有一处集市,算算日子也就到了集会最热闹的时候,没有人开口制止这场对他们而言的冒险。风卷起一阵气味朝着他们跑来,那是鼠尾草灰烬的气味。

还有苍兰,迷迭香。

集市的开头是一家香料店,明明不算大的门却做成了旋转门,人们推着金色的扶手卷着香料的气息从里面出来,在擦肩而过时也因玻璃闻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却不知是苦菊叶还是小豆蔻。

迪亚波罗望向那扇不停旋转的门,那门空间狭窄每次只能容纳下一人,却还因为对称的设计让人们能够看清与自己背道而驰的陌生人。

“要进去看看吗?”吉良吉影见他看着那间香料店,想起自己也曾经去过那家店。

“不用了,我不用香料。”这句话半真半假,迪亚波罗确实没有熏香的爱好,但有时会给颜料买回去一点用于保持色调的植物,植物的尸体混合着矿物,于是便能在漫漫长河中留下一点足迹。

灰尘在冷色的光线中无声喊着,两人朝着集会中心走去,耳边嘈杂的声音混合着远处的音乐声给这处集市平添了一份高雅。四周吵闹,可是属于他们的空间却是安静的,想要说出的话堵在嗓子里,舌根被这些文字刺得生痛。

我们当真就应该走散在这一言不发之中。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低下头给导师回了条消息,迪亚波罗在即将走到集市尽头时站住了。

“没有什么安排,我除了寒假很少回去。”回去也是为了传统,那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了情感和利益纽带的延续选择一个日子作为觥筹交错的合理借口。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画室,得空了可以去。”

他们或许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毕竟迪亚波罗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画室,吉良吉影也不必每天练琴,但他们都默认了这个理由的合理性,并且为之付出实际行动。

午后连餐厅的音乐都变得慵懒,花朵倦怠地靠在叶片上,挂着那点鲜妍的颜色取悦着来往的人,哪怕其中已经没有吸引昆虫花蜜。可是人们哪里会关注这些,在来往时只会称赞着这朵花颜色真好看,又或者香气真好闻。

人流拥挤,人潮涌动哪里会有人能闻到那近乎不可闻的花香,而这一开始本不是为人准备的,不过他们在忘记了红玫瑰还自我夸赞将其成为上天赐予自己的宝藏。

吃了什么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唯一留有印象的只有放在咖啡旁边的袋装白砂糖,偏硬的纸袋上还留着一个豁口方便使用者将它撕开,迪亚波罗倒进去半袋糖才发现坐在对面的人将一袋全部放了进去。

好在那一袋量少,对于咖啡来讲并无什么明显的差别。

两人一直逛到晚上才回去,就站在剧院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天,里面还响着歌剧的声音,吉良吉影想起了瓦伦泰给自己的票,|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但随后就将其抛之脑后。

“谈谈?”

“谈什么,睡前童话?”迪亚波罗把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对这个话题显得兴致缺缺。

“聊点成年人的话题。”吉良吉影顺着话头接下去。

“爱,死亡还是孤独。”

“这么说来倒是没错。”吉良吉影也望向远处的群山,看着在自然下自己的渺小,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磨灭的东西,一切都是时间不够罢了。

“还能聊些什么呢?”迪亚波罗自言自语道。

“聊冗长的岁月和遗忘的梦,还有到不了的远方和舍不了的过往。”

“他们说鬼神不是人,可若是没人能赶得上神,恶人还不比那鬼怪?整日念着拜着,到最后来靠着那冠冕堂皇拯救自己。”

“神不能自杀,信奉者也不能。若是究其原因还要回到最开始统治者下的虚伪,很难理解吗,他们哪里会管你的处境,但只要活着便是一份劳动力,便能收一份税。”迪亚波罗说着,语气中难得带上了点起伏。

“吉良吉影。”迪亚波罗止住了想要说的话,那双同顶级的祖母绿一样带着浓郁的绿的眼睛看向吉良吉影。

“不要从这无聊的叙述中了解我的人生,这就像一本小说,若是觉得第一行无趣了便放下。”

“但更多时候是你将书合上。”

“谁知道呢。”

迪亚波罗转身丢下一句预祝假期愉快就离开了这里,吉良吉影站在阳台上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似乎是他逾矩了。

吉良吉影想着,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情感,更多时候是因为某个特点才导致这种情感的诞生。大多数人是因为容貌,也有一部分屈服于谈吐举止,而他似乎是因为迪亚波罗的性格。

或许同自己是合拍的,但也不知是一时还是更久。

他不会将往后的未来轻易许诺出去,故而也在怀疑那些一生一世的诺言会不会败给生活和不和谐的言语。因此人们的煎熬从不在于漫长的时间,而是原本计划好的人生脱轨,或者是等待一封承载着全部希望的回信。

或许大多数人只有一个人才能让所有按班就部,不过对于他,若是合适多出一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在一切都没有回音前,任何的遐想都是用来自我感动和蒙蔽双眼的愚蠢。吉良吉影在心里给自己划下一条底线,进入了人群之中。

迪亚波罗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那里,找到一处偏僻的树林躲下,抱着头蹲在树根旁,大口喘着气。

不完全拥有一件物品和不拥有一件物品这两者的概念在迪亚波罗这里是画上等号的,可是物品与人不一样,你永远无法彻底拥有一个人。

没有任何一种情感和关系能够将两人彻底绑定,这会使得迪亚波罗感到抓狂,任何发生在自己预期之外的事情都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只能徒劳待在那里,之后再隔断一切联系。

这是他小时就明白的事情,只有一件东西完全属于你才不会背叛,这种观点在看到自己喂养的小猫对着他人谄媚地叫时被彻底烙在了心中。那一刻迪亚波罗恐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已经初现端倪。

好在他擅长舍弃,当感到一件东西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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