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连同泛黄的记忆一同被揭开,徐嘉宁和闻朔似有若无的隔膜感也在慢慢消失。

感情在逐步升温,但似乎总是要经历些许磨难,越临近年底,他们的工作愈发忙碌,其实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江城音乐学院的国际音乐交流会落下序幕,徐嘉宁在和师姐黄蓉蓉告别过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系内安排一大堆任务。

小至日常教学科研任务,大到下学期课程提交审核,还有来年开春的音乐会表演,桩桩件件铺天盖地朝着徐嘉宁压过来,让此前工作轻松的她骤然负担剧增。

课程审核的时间在12月中旬,随着时间点逐渐临近,徐嘉宁开始长时间失眠和焦虑。她曾经半夜噩梦惊醒,掀开被子跑到书房修改教学大纲,也曾整宿整宿高强度工作,对着几句话反复斟酌,最终披着毯子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有时候也会生出辞职不干的冲动,偶尔深夜抬头环视空荡荡的房子,嘴里又苦又涩,内心焦躁心里难受得慌。

造谣给新作预热带来负面影响,这也就意味着只有产品质量远高于平均标准才能赢得市场。为保证产品口碑,整个辰光都在没日没夜加班,早出晚归已经成为闻朔的常态。

前段时间忙归忙,双休日闻朔还是能闲下来陪徐嘉宁,现在周末出去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都已经算是奢望。

凌晨两点半,徐嘉宁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放在键盘上敲敲停停,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一句话怎么也改不通顺,抱着杯子里凉透的水,垂头默默掉眼泪。

哭泣声蔓延至书房,在旁边守着她睡觉的小碗被吵醒,甩甩尾巴跳上书桌,蹭着她的手安慰她。

这种安慰往往并不会起到什么良性效果,徐嘉宁越哭越狠,电脑旁边的手机震动,她勉强忍住眼泪,故作平静接听电话。

是闻朔。

知道小姑娘最近睡得晚,他本想打电话过来让她别熬夜,早点睡觉,谁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就传来克制不住的抽噎声。

“徐嘉宁?”

听到闻朔温柔低沉的嗓音,徐嘉宁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哭声泄露,也就没能回应男人。

许久过后,她才勉强发出声音:“我想你了。”

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思念排山倒海涌来。

向来不擅长篇大论,闻朔只说了两个字:

“等我。”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迈巴赫停在楼下,徐嘉宁被闻朔抱在怀里。

低头认真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闻朔抵着她的额头:“让我们小姑娘伤心了。”

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实在太过孤寂,把小碗暂时托付给齐牧照顾,徐嘉宁开始和闻朔一起在辰光熬夜工作。

办公室没有配备休息间,两个人基本只能挤在沙发上睡觉,早上醒来往往四肢酸痛。徐嘉宁很享受这种依偎的感觉,但害怕闻朔休息不好,于是提出说买一张折叠床。

从她手里抽出手机,闻朔把购物页面关闭,眯着眼掐了掐她的脸颊,皱着眉头不爽道:“折叠床有你男人抱着舒服吗?”

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公司到底不比家里舒适方便,但因为闻朔在身边,她却也没怎么委屈。工作强度大,徐嘉宁深夜容易肚子饿,闻朔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到公司小厨房给她做一份夜宵,有时候是肉丝面,有时候是简易三明治。

自从徐嘉宁吃外卖伤过胃,他再忙也会腾出时间给自家小姑娘做饭。

没办法,自己老婆当然要好好宠着,他也心甘情愿。

徐嘉宁的课程在圣诞节正式通过审核,下学期可以正常开课,为表庆祝,晚上闻朔带着徐嘉宁去吃了她一直很想吃的茶餐厅,饭后在旁边的游乐场消食。

节日特价,游乐场人山人海,广播循环播放着圣诞颂歌,洋溢着快乐欢欣的气氛。

小摊正在售卖各种圣诞头饰,徐嘉宁瞧着走不动路,给自己买了一个鹿角发箍,又垫起脚尖给闻朔带上火红的圣诞帽。

痞帅男人带上毛茸茸,软乎乎的帽子,反差感过于强烈,徐嘉宁抱住闻朔的胳膊笑个不停,却不想男人径直挑起她的下巴吻过来。

耳边响起痞坏的哼笑声,她脸颊通红。

中途走路腿疼,闻朔让徐嘉宁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自己去旁边的商店买水。无聊低着头,徐嘉宁突然被不远处的欢呼声吸引注意力。

是一个射击摊,有不少人在周围旁观,最高奖品是硕大柔软的玩具熊。

不自觉抬头望过去,徐嘉宁看得有些出神,蓦然一道黑色影子投了下来,闻朔低哑的嗓音响起:“想要吗?”

摇了摇头,徐嘉宁脸上带着点笑意:“从前去游乐场的时候,齐叔叔在射击摊特意给朝朝赢回了一只玩具小狗,毛茸茸很可爱。”

“我一直很羡慕朝朝,有爱他的父母,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曾经很想要一只玩具小狗。”

“但是我现在长大了,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徐嘉宁起身牵住闻朔的手,继续往前走,“只是有点遗憾。”

闻朔没有说话,原本拎在手里的矿泉水塞进徐嘉宁手心,最后拉住她回到射击摊前,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枪,散漫着颠了颠,语气轻狂恣意:“给你赢回来。”

碎裂声不断响起,闻朔动作很快,短短时间内气球不断炸开,越来越多的游客聚集观看,叫好起哄声连连。

炸裂的气球好似烟花,绚烂夺目。

徐嘉宁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看他张扬热烈,看他意气风发,心里涌出酸胀又激动的情绪。

闻朔枪法不错,但为谋取利益,射击摊大多会将难度拔高,抬高赢得奖励的门槛,即便他速度很快,到计时器声音响起时,他仍旧差了五个气球。

一片唏嘘声中,闻朔舌尖拱了拱脸颊,从兜里摸出零钱打算继续递给摊主。

徐嘉宁拦住了他,抓着他的手离开射击摊。

闻朔不死心,被激发出胜负欲,他嘴里咬着一根烟,颇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再来一把,再来一把我肯定能赢。”

频频回头看,他正准备原路折回,却被徐嘉宁从身后抱住。

背后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她温润的嗓音在嘈杂的游乐园格外清晰。

“有你就够了。”

遇到你,过往所有的遗憾慢慢都被填满。

闻朔一愣,转身回抱住她,嘴唇抵在她的发顶,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磁性的嗓音响起。

“想把你娶回家。”

耳根发烫,徐嘉宁一言不发,小拇指却悄悄碰上他的,然后慢慢勾起。

从游乐园回到家已经十点,提醒闻朔记得把快递拆开,徐嘉宁才进入浴室洗澡。

购物对舒缓压力有奇效,徐嘉宁这段时间网购了不少东西,种类五花八门。闻朔坐在地毯上,赶走跑过来捣乱的小碗,用壁纸刀把快递全部拆开。

大多是零食和各种小摆件,还有小碗的猫爬架。把猫爬架安装好,望着一堆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快递,闻朔不爽轻啧一声,一把抓过玩得正欢的碗大爷,挑了挑眉,然后欠揍地开始揪毛。

待遇都不如只猫,他拔毛拔得心安理得。

招猫逗狗的模样,比起从前丝毫未变。

最后被碗大爷挠一爪子,他起身去拿医药箱,回来时摞放好的快递盒被恼怒的小碗抓得乱七八糟,而罪魁祸首蹲在旁边舔爪子,一副高贵美艳的模样。

闻朔:“......”

他早晚把这只猫送出去。

处理好伤口,闻朔俯身重新收拾空纸壳,却在其中发现一个未被拆开的快递。

很轻很薄,只是用一个快递信封袋装着,闻朔拿起来晃了晃,打开掉落一张格外眼熟的明信片。

他一眼认出,这是徐嘉宁当年在云城咖啡馆留下的未来信件。

今年正好是第八年。

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字迹清秀。

——“薄荷0427”

很明显是徐嘉宁一个账号昵称,但闻朔没有见过。

只是困惑片刻,他未作他想,将明信片放在了床头柜。

*

时光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年。

除夕那天,闻朔开车把徐嘉宁送回家,准备离开时被徐嘉宁拽住。

“你今晚怎么过?”她问。

闻槿早已经带着沈川他们去了邻市,打算陪着冯韵娴过年,而闻朔因为需要加班工作,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过去。

加上徐嘉宁被谭曼云喊回家,最后只能一个人守岁跨年。

替她理好碎发,闻朔搬下行李箱交给她:“程越预定了一家餐厅的年夜饭,点外卖和公司里那帮人吃。”

心里还是放不下,总觉得他孤孤单单着心疼,徐嘉宁抿住嘴唇,想了想暗示道:“我们家过年人还挺少的,没什么别的亲戚过来。”

寒风刮过,她冻得脸颊红红,闻朔将围巾拉到她脸上,趁势堵住她的嘴,摸了摸她的头懒洋洋道:“徐嘉宁,想和我结婚就直说,小心思还挺多。”

好好的暗示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徐嘉宁羞恼松开手离开,还没迈上台阶就被人拉住抱到怀里。

闻朔埋在她的颈窝里,鼻尖蹭了蹭她颈侧的皮肤,声音低沉道:“还没娶到你就上门,像什么样子。”

上次撞见他们亲热,已经在谭曼云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要是再随随便便登门,他还真有可能直接被打出来。

不由低声闷笑,他撩开徐嘉宁额前碎发亲了一口,“心疼我了?”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闻朔贴着她的耳朵,热气拂耳:

“没事,到时候回去让我吃个够就行。”

受不了他耍流氓,徐嘉宁挣脱后拉起行李箱往楼里跑,仿佛背后有什么恶鬼。

也对,色鬼也是鬼。

闻朔低声发笑,单手插兜,靠在车边抽完一根烟,算着时间刚要给徐嘉宁发消息时,头顶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闻朔,”徐嘉宁站在楼上,身体探出窗外,朝着他挥手,“新年快乐!”

神情怔松,闻朔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然后上车离开。

清了清嗓子往家门口走过去,徐嘉宁还没走近就看到大门敞开着,齐朝斜倚在门框边朝她看过来,然后阴阳怪气来了句:

“闻朔~新年快乐~”

徐嘉宁狠狠踩了他一脚才进门。

家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齐正南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谭曼云在餐桌上和面拌饺子馅,徐嘉宁和他们打完招呼回到房间,放下行李箱稍微收拾一会,就换身衣服出来帮忙。

望着坐在椅子上认真包饺子的女儿,谭曼云欲言又止,最后蹙着眉,终究没忍住小声问道:

“你和小闻......这是闹掰了?”

齐牧在旁边正喝水,闻言差点被水呛住。

闹掰?

就这两人刚才那副如胶似漆的样子,谁闹掰都不能是他们!

手上力道一重,饺子馅破皮而出,油汁留了满手,徐嘉宁脸颊瞬间涨红。她抽了张纸擦干净手,缓了一会才抬头说:“没啊,谁和你说什么了?”

自从知道闻朔是闻槿的侄子,谭曼云对女儿这个男朋友愈发满意。从闻槿那里听说闻朔一个人过年,她本以为徐嘉宁能把人带回来,谁知左盼右盼不见人影,就担心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

心里舒口气,谭曼云又开始埋怨:“一个人过节不像话,要是加完班还有时间,就让他过来吃顿年夜饭。”

徐嘉宁眼睛一亮,和闻朔想法差不多,她也以为谭曼云对闻朔不太满意,如今听到她这么说高兴得不得了,扔下饺子皮跑过去抱住谭曼云,整个人特别兴奋。

“谢谢妈,妈妈最好了!”

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谭曼云没好气瞪着她:“这时候才知道我好?”

“女孩子家家的,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面拐!”

笑得开心,徐嘉宁洗干净手,马上跑到房间给闻朔打电话,甜蜜蜜的样子看得齐牧牙酸。

齐牧环视一周,谭曼云和齐正南自是不用说,就连原本和他同一战线的齐朝看起来也期待闻朔回来,他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就这样,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晚上八点半下班,闻朔将近十点才到徐嘉宁家。除夕夜商户闭门休业,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办法,明明是临时决定登门拜访,上门时仍旧两手礼物,该少的礼数半点不缺。

平日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候比谁都靠谱。

谭曼云嘴里推脱客套,脸上却是笑得合不拢嘴,盯着手里的某名牌限量腕表,齐牧突然诡异扭曲地释怀了。

事业上被压一头没关系,只要他还是大舅子,闻朔这辈子都别想压过他,反倒还要讨好他。

想想还挺爽的。

齐家没有守岁的传统,吃完年夜饭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吃瓜果闲聊一阵,犯困的齐正南和谭曼云就先回房间睡觉,没多久齐牧也回房了。

抱着闻朔刚送给他的游戏机,齐朝爱不释手,拉着徐嘉宁陪自己一起玩。闻朔临时有几份文件要看,问徐嘉宁借了台电脑后,就坐在她卧室的书桌前办公。

常年未用,老式笔记本电脑开机很慢,闻朔摸了摸发酸的脖子,开始观察徐嘉宁的卧室。

没有想象中的粉嫩,整个卧室干净明亮,东西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柜子里面装载的星星瓶,还有一些小摆件勉强透露些许少女心的气息。

登录邮箱,闻朔刚看完一份文件,旁边的手机就一直在震动,他拿过来一看,是程越在微信里不断戳他。

程越:在不?帮哥们儿转发一下。【链接】

程越:闻朔,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加班,你总得有点表示吧?快给你爷爷转发!

气势还没强硬多久,可能以为闻朔晾着他,程越又慢慢开始气虚。

程越:闻总?闻哥?闻爷?您抱得美人归,就忍心看兄弟单着吗?

程越:伸出您矜贵的手指,打开微博帮兄弟转发一下,我的幸福可就掌握在您的手上了!

公司最近刚招进来一小姑娘,性格冷冰冰的,业务能力却很强。也不知道程越是哪根筋搭错,整日里不正经的人在对上人家小姑娘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简直活脱脱一怂包。

链接是抽奖信息,程越估计是想截图邀功。

挑眉笑了笑,闻朔故意吊着他,许久才慢悠悠回复。

手机没安装微博,闻朔把链接传到电脑上,准备网页操作。他刚打开微博网址,鼠标还没有移动到登录按钮,一眼看到熟悉的用户名称。

——薄荷0427。

同时,他也错不及防看到最近更新的一条博文。

发布于八年前,是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有图有文,照片上是他参加CF网吧比赛的背影。

搭在鼠标上的手指颤了几下。

......

将近十二点,陪着齐朝疯玩一顿的徐嘉宁困顿疲惫,刚沾上床就开始犯困。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被闻朔抱进怀里,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喧闹沸腾声。

附近有人在燃放烟花,徐嘉宁被照得难受,眼皮勉强睁开,视线还没来得及清晰,身前落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紧接着嘴唇被轻轻碰了碰,耳边响起低沉温柔的声音:

“徐嘉宁,新年快乐。”

墙壁上钟表的秒针微微一动,正好卡在00:00。

新的一年来临了。

*

新年一过,春风拂面,百花盛开,逐渐升温的江城开始暖意洋洋。

二月底,辰光游戏新作顺利发布。游戏上线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问题和反馈,虽然反响很不错,但还是需要不断修改调试,故而加班仍旧是辰光员工的常态。

不过好在闻朔已经收集好相关证据,一纸声明发出去,抹黑辰光的谣言瞬间减少,对游戏的恶意攻击也随之削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减轻了加班压力。

而头一回站在讲台上正式授课的徐嘉宁,面临的麻烦也不在少数。成为学校受欢迎的老师固然是好事,可如果这个老师脾性偏软,就极有可能带来负面影响。

又是整顿课堂纪律,又是讲授课程知识,一节课下来徐嘉宁忙得不可开交,到办公室坐下来才舒坦不少。

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闻朔特意到学校找徐嘉宁。看到她神色不虞走进来,闻朔将人圈到自己怀里,好笑着听她发牢骚。

徐嘉宁声音偏软,一顿牢骚下来不像是吐槽,倒像是撒娇。

她这人没什么脾气,偶尔来一次让人格外新奇。闻朔只觉得她可爱,一边听她嘀嘀咕咕,一边忍不住捏捏她的手指和耳垂。

“闻朔!”徐嘉宁气不过,脾气上来抓住闻朔的手,“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谁知男人变本加厉,直接低下头结结实实亲了她一口,办公室回荡着清脆的声音。

“听着呢,小徐老师生气了,”闻朔嘴角勾起,笑得吊儿郎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还不行就继续。”

板着脸严肃看着闻朔,徐嘉宁首先败下阵来,她红着脸骂了句“不要脸”。

最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游戏新作顺利运行的两个月后,徐嘉宁即将迎来她的27岁生日。

掰着指头过日子,徐嘉宁本打算到时候和闻朔好好庆祝一下,可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迟迟没定下时间的音乐会,最终敲定在4月27日举办。

这次音乐会在外市,晚上结束后根本赶不回江城。

期待瞬间落空,徐嘉宁晚上回家没什么精神,晚饭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说起这件事也是恹恹的。

谁知比消息更加令人沮丧的,是闻朔的反应。

似乎并没有意识到4月27日是什么日子,低头玩游戏的闻朔连头也没抬,随口问:

“你们几点的飞机,我到时候送你去机场。”

没等徐嘉宁开口,他又接着补充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出差那天我正好要参加一个访谈。”

就像齐朝所说,“辰光出品,必属精品”,新作发行短短两个月,游戏日活数就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辰光发展也由此迈上新的台阶。

作为辰光的创始人,闻朔受到颇多关注,而江城电视台的财经节目也特地邀请他参加访谈录制。

望着闻朔神色如常的脸庞,徐嘉宁听他说起电视台访谈的事情,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感觉闷闷的。

到底是不信邪,正式出差前几日,徐嘉宁抓住机会就暗示闻朔。

散步路过蛋糕店,徐嘉宁和闻朔进去转一圈,买了点喜欢吃的面包,结账时看到冰柜里新鲜出炉的蛋糕,她清了清嗓子,指着草莓蛋糕,状似无意道:

“你看那个蛋糕,感觉还挺好吃的。”

闻朔随意瞥了眼:“想吃吗?想吃给你买个回家。”

徐嘉宁:“......”

愈挫愈勇,回家路过新开的餐厅,餐厅正在搞活动,门口张贴的海报色彩鲜明,用词夸张。

但这些和徐嘉宁都没关系,她只需要海报上面最显眼的“生日优惠”四个字。

答案都摆在眼前了,他总不能想不起来吧?

徐嘉宁半蹲着盯着上面的菜名,装作被海报吸引的模样,等待闻朔上前说话。

果然,没多久闻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在看什么?”

手指摸了摸海报,故意在“生日”上停留片刻,徐嘉宁回答:“他们家菜品好像还不错,这个生日活动也挺有意思。”

闻朔观察了一会儿海报,最后挑眉开口了:

“是挺不错的,游戏生日活动还在策划中,正好做个参考。”

脑回路完全对接不上。

一个满心满眼是过生日,一个心里面只装着工作。

被打击得难受,徐嘉宁内心失落,出差坐飞机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沉闷。

旁边的唐颖看她情绪不对劲,有心想要安慰她,紧接着她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嘉宁,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诶。”

“祝你生日快乐!”

看,就连认识不到一年的同事都记得她的生日。

她的男朋友却忘得一干二净。

心里愈发黯然伤神,徐嘉宁强撑着笑脸接过礼物,道谢后头靠在飞机窗户发呆。

飞机两个小时后落地,在酒店休整三四个小时后,徐嘉宁他们正式前往会场。

暮色渐合,观众陆陆续续进入演出厅,后台忙得不可开交。徐嘉宁换好礼服在看手机,成堆的消息大部分都是生日祝福,偏偏就是没有闻朔的。

即将上场表演,秉持着专业素养,徐嘉宁拍拍脸赶走负面情绪,对着镜子准备开始上眼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徐嘉宁下意识回头看,看清对方的脸庞时微愣。

是章知微。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相遇。

对于章知微,徐嘉宁情绪始终很是复杂,尤其是在她主动出面澄清辰光的谣言后。

“好的,麻烦你。”徐嘉宁最终没有拒绝。

周围杂乱喧闹,她们却仿佛自成天地,彼此之间格外安静。

熟练在徐嘉宁眼皮铺了层眼部打底,章知微笑着轻叹:“你皮肤真的很好啊,上妆一点也不费力。”

摸不准她是什么态度,徐嘉宁只是礼貌微笑。

之后上完眼妆前,两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好了,”低头收拾好化妆工具,章知微把镜子递给她,“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章知微是这次化妆团队的负责人,化妆技术的确是很强,徐嘉宁对着镜子找了一会,笑着开玩笑:

“没有,很好看,好看到我以为自己换了张脸。”

她脸侧的梨涡浅浅凹下去,是真心的笑容。

眼睛暗了暗,章知微突然说:“你的确是很好的人,也和薛凝完全不一样。”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还是要为我当年的话向你道歉。”

“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她语气郑重,目光真诚。

最后,她表情有些许苦涩,但还是微笑着说:

“祝你和闻朔幸福。”

一直到表演结束,徐嘉宁脑海中还是回响着章知微的话。

只不过,在看到梳妆台前如烈火般绚烂的一束玫瑰花时,一切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了。

身边唐颖连连打趣,徐嘉宁将鲜花抱起,手指伸出又蜷缩,反反复复后终于咬咬牙,心脏颤了一下,把插在花朵里面的卡片拿出来。

——恭喜演出顺利。

龙飞凤舞,轻狂恣意,是熟悉的字体。

想起早年字迹扭曲幼稚的祝福卡片,她不由得鼻酸。

不论是向日葵,还是奇怪的字体,还是酒吧后的陪伴,都是他经年未能言之于口的爱意。

还沉浸在收到花束的惊喜中,徐嘉宁背后骤然传来唐颖的惊呼声。

“嘉宁嘉宁,快来看这个访谈!”

“我的天,你这男朋友可以啊。”

接过唐颖递来的手机,徐嘉宁有些心跳加速。

她打开了视频,在铺天盖地的弹幕出现的一瞬间,将它们全部关闭。

财经节目大多无聊,江城电视台的也不例外。一如既往,主持人语调适中开始介绍嘉宾的身份履历,而闻朔只是在沙发上舒适地坐着,脸上还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并没有多少热络的感觉。

最初都是传统的财经类、还有游戏开发类的问题。在几个很正常的话题过后,主持人话锋一转,笑着问:“早年我们也和您有过合作。”

没说话,闻朔只是点点头。

明明是有些许冷淡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偏偏就好像是理所当然。

“最早一次访谈,我们曾提及您的感情经历,您拒绝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这个机会了解到什么呢?”

传统节目制作愈发艰难,总要涉及些许八卦绯闻才能为节目提供爆点,虽然有些许不情愿,但也是情势所逼。

况且辰光这位创始人颜正有才华,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他,势必要从中挖掘看点。

只是闻朔气势实在有些迫人,见他长时间不开口,主持人尴尬笑了笑,刚要转移话题时,他对面的男人动了动。

调整坐姿,他垂眸露出这次访谈中的第一个笑容。

很淡,但是却是真实的。

“我和未婚妻是在高中认识的。”

视频中一片寂静,主持人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一秒,随即划过不敢置信。

手指轻轻颤抖,徐嘉宁险些把手机摔下去。

她什么时候......成未婚妻了?

极力克制住激动,主持人对着台本滔滔不绝抛话题。

“方便告诉我们您未婚妻的职业吗?”

“钢琴系老师,”闻朔自然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半口,笑着语气坚定道:“也是我心目中最好的老师。”

“您曾说,工作遇到瓶颈时习惯观看音乐表演,请问这和您未婚妻有关吗?”

闻朔的声音磁性沉静,他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认真纠正:“不是有关,而是我只会去看她的演奏会。”

......

镜头拉近,徐嘉宁盯着屏幕上的闻朔,几乎忘记了呼吸。

直到节目最后,主持人问出一个相对严肃正经的问题。

“大家对‘辰光’这个名字的由来都比较好奇,对此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闻朔的表情已经逐渐变回此前的冷淡模样,听到这个问题,他脸上蓦然又再次出现淡淡的笑意。

“辰光,Starlight。”

“她是我人生中最耀眼的星光。”

节目结束,徐嘉宁心脏酸酸涩涩的,眼睛也微红发酸。

为避免失态,她低头急忙收拾物品,恰巧旁边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她没来得及看清来电人。

“喂。”

“徐嘉宁,”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电音,顺着滑动钻进耳朵里,酥酥麻麻的,“演出结束了?”

男人似乎正在抽烟,火机声过后是香烟窸窸窣窣燃烧的声音。

徐嘉宁先是傻傻地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才急忙回应:“嗯,结束了。”

闻朔轻笑了,徐嘉宁耳朵粉红。

“啧,就这点反应?”

不同于访谈的冷漠正经,此刻的闻朔语气有些许不满,带着徐嘉宁熟悉的蔫坏。

搂住怀里的玫瑰花,徐嘉宁声音染着笑意,她小声道:“玫瑰花很好看,我特别喜欢。”

被她嘴里的“特别”愉悦到,闻朔低低沉沉笑着,而后他忽然开口说:

“想我吗?”

想起他们分隔两地,徐嘉宁声音闷闷的:“有点想。”

特别是在看完访谈后。

很想回到江城,然后和他一起过生日。

“那你听好了,徐嘉宁。”

闻朔吸了口烟,过烟的喉咙嗓音低沉着喊她的名字,带着些许颗粒感。

“转身。”

下意识转身,徐嘉宁抬头看去,不经意一瞥。

撞进一双漆黑锐利,散着点笑意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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