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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要提步下甲板,与船舱相通的楼梯上突然上来了三个人,两拨人正好视线相对。

宋其言打眼看见的,是最前面的一个欧洲男人,典型的地中海人种,肤色是较深的褐色,浓密的络腮胡占据了近半张脸的面积。虽然看起来表情慵懒随意,但处处都透漏着富裕阶层的精心打理,他身高偏矮,和身旁的女人说话时要仰起脸,但毫不显得局促。

然后宋其言看向他身旁的高个女人,女人也正抬头看过来。

比起甲板上的日光明亮,楼梯通道显得昏暗了许多,故而双方一时都没有将对方看得特别清楚。

宋其言先捕捉到了她身上的气质,是一种很孤傲的冷,他不知道这股冷来源于何,可能是她垂头和男人说话时仍挺直的背,可能是她并不很窄但薄的肩膀,但总之这气质令人难以忽视,几乎是立刻就可以让人信服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向上看到她细长的脖颈时,他知道了这是一个亚洲人,明明他在一开始就看见了她黑色的发顶,然后他一瞬间反应过来,刚刚女人说着流利的意大利语,所以让他忽视了她身上明显的亚洲人特征。

最后,他看到她的脸。

在昏暗里,眼睛是微眯着的,但细长,眼梢微微上扬,却不似唐思南那样翘,在适应了日光后,她眼睛睁开如常,但仍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似乎是没有神色,没有情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却让宋其言有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他下意识偏开了眼睛,再去想她的长相时,却只能记得那一个眼神,和她清淡平静的表情。

对,清淡,好像只有这个词能用来形容她的五官,明明都是精致好看的,拼凑起来却只有清淡。

这大段的思绪,其实也只是两拨人相遇时未及反应而沉默的一瞬间,然后韦鸣洋先笑起来,同欧洲人打了个招呼,“hi,rii!”

rii先生笑回了个什么,身后立刻有个人走了出来,翻译说:“rii先生说想上来吹吹江风,说中国的水和希腊的水是很不一样的。”

韦鸣洋立刻做起东道主,引着几个人向外走去。甲板上先前的客人们大概看出了这是兴远船运的贵客,纷纷让着路,并留出了正前方最佳的观景位置。

韦鸣洋和rii走在前面,借着中间翻译员的功劳谈笑风生,而身后的三人却显得分外安静,甚至步子也有意无意地放慢了,与他们拉开了些距离。

宋其言走在最右侧,本还好奇唐思南这会怎么不说话了?至少该和清淡女打个热切的招呼,才不辜负她交际花的身份,转而他意识到,唐思南可能并不会英文,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其实此前唐思南并未提及过她任何的外语水平,但宋其言下意识就觉得,她不懂外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印象来源于何处。

走着走着,却是清淡女先开了口。她冲着唐思南笑了笑,那笑容中有股熟稔,似乎早就认识对面的人,果然,她道:“思南小姐,百闻不如一见。”

唐思南常镶嵌着温婉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略带惊讶,“你认识我?”

“算起来,我们是表亲。”

唐思南更是惊讶,下意识问:“表亲?”

“我管顾先生,也叫一声外公。”

明明她一句话说得轻缓又平常,唐思南内心却极具震动,让她几乎无法做出表情,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宋其言。

宋其言没错过她面上一闪而过的一丝情绪,看起来,竟然像恐惧,是猎物想要逃离时的表情。他愣了下,这不是个适合在唐思南的脸上出现的表情。他将目光睃巡至清淡女,她脸上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随意地看向前方,像是丝毫没发现唐思南的失态。

好在唐思南已经迅速调整回来,只是身子无意识地靠近了宋其言,手也轻轻抓上了他的胳膊,外人看来,大概这只是情侣间的亲密姿态,但宋其言能感受到她手指的微颤。

清淡女迟来地补充了一句:“表外公。”

微颤的手指瞬间放松下来,隔了会,唐思南笑了笑:“那你是从希腊过来的了?去年是听外公说过有一房亲戚在希腊那边。”她已经恢复了表姐妹初遇时恰到好处的熟悉又陌生感,只是手仍扶在宋其言胳膊上。

对方点了点头,又含糊道:“回来看看。”

&n|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bsp; 回来看什么?看中国?看珠江?还是看,这个表姐妹?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甲板尽头,这里风一下子大了起来,但眼前开阔的江面尽收眼底,两岸有g市高楼林立的城市风光,也有小山林丛的自然风景,而此时午后阳光正好,薄云几朵,将本有些黄浊的珠江水照出澄澈,粼粼水光又为水上世界映射出纯净。

江面上来往着不少货运邮船,明明相隔甚远,永兴号船长还是鸣起了汽笛,辽阔的声音在江面回荡,有意彰显着大将来临时的不凡气概。

韦鸣洋陪同rii站在最前面,兴奋地交流g市船运的情况,再时不时指出江面上几艘也隶属于兴远的船只,有一两艘离得很远明明看不怎么清楚,但韦鸣洋却信誓旦旦。反正rii也不会知道真假。

而他们身后的三人虽也都做出了观赏样子,却各怀心思,目之所及的风景也不再是风景。

察觉到这沉默略显尴尬,而唐思南似乎仍有些紧张,宋其言出口打破了僵局,调笑说:“既然是表姐妹,你俩谁大?”

唐思南挑了挑眉,顺势接过话题,娇嗔中恢复了平常神采:“你不知道问女孩子年龄很不礼貌吗?”

清淡女却明确道:“我大一些。”

看唐思南愣了愣,宋其言立刻接了口:“那思南是哪一年的?她连我都不舍得告诉。”

清淡女看着两人,笑了笑,却没回答。

唐思南有意想知道这个表姐的底细,便装作随意地问道:“表姐中文讲得很好呢,是什么时候去的希腊?”

对方似乎是被风吹得头痛,按了按额角,才淡淡说:“02年,我母亲去世了,被外公接到了美国,后来去希腊读了大学,就留在了那里照看生意。”

实在是,非常细节的答案。只是她称呼外公,却不是表外公,让唐思南心里膈应了一下。

宋其言其实在心里非常好奇这个外公,听起来是在美国,之前压根没听唐思南提过,又联想到茶楼开业那晚的饭局上,有个人提过一嘴什么东南亚什么白得一闺女,顿时感觉唐思南身上疑窦重重。但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个适合发问的时机,遂沉默了,由着两表姐妹联络感情。

唐思南当然知道顾家在希腊的船运生意,这会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眼正和韦鸣洋相谈甚欢的rii,低声说:“原来是外公公司的人。”

清淡表姐伸出食指按在了唇上,是示意保密的意思,她轻声解释:“不想给唐先生添麻烦罢了。”

唐思南点点头,两人对视时俱笑了下。

看宋其言一直闲趴在栏杆上数鸟,唐思南迟来地介绍道:“这位是宋其言,是我的……”她略犹豫,还好表姐并未在意,只和宋其言对看了眼,又齐转开视线。

“那表姐要留在国内吗?还是回希腊?”唐思南脸上的笑有些过分的亲近。

“和rii一起回去。”

唐思南在心底松了口气。

对方又道:“可能也会回来,看外公需要。”

需要?顾舟生会有什么需要?还是——罗唐需要?唐思南心底有慌乱在蔓延,被她强压住了,只是没留神握着围栏的手指攥紧了,身旁的人淡淡瞥了眼,微不可查地笑了。

宋其言突然探身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做出亲密的举动,唐思南愣了愣。

“是不是风吹得有些冷?还是晕船?”他柔声问。

唐思南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收好,笑了笑,“还好,船快到岸了。”

宋其言唔了一声,他觉得唐思南此刻怕是比他还想要尽快下船。这个表姐,有点意思,难得让他看见了唐思南屡屡失态的另一面,总算是有了点人味,不是此前那个时刻戴着完美面具的人精了。

韦鸣洋这会儿终于从闲聊中转回头,看向了他们。

“rii先生想一起拍张照,一起吧,mercy小姐也一起?”

唐思南这才反应过来她甚至忘记问表姐的名字,原来叫mercy,她认真记下刚刚韦鸣洋的发音,并在心底默念了几遍。

翻译员已经从rii先生手里拿过了手机,准备站开几步远拍照,手机却被人拿了过去。

mercy笑笑:“我来帮你们拍吧。”

翻译员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推辞,唐思南温声说:“mercy一起吧。”

是恰到好处的称呼,恰如其分的亲切感,不会让韦鸣洋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让表姐觉得过于生分。

mercy却没被说动,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又对照角度找光,然后指示着几个人在合适的位置站下,退开距离前,她对身旁的唐思南轻声道:“可以不用叫我mercy,我姓姜……”迟疑了下,却没能将中文名说出口。

唐思南试探着叫了声:“姜姐姐?”

mercy姜顿了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叫我。”

她退开几步远,在大家准备好时按下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

是很好的时机,有群白鸥在海面飞跃而起;是很好的角度,后景的水面浮动着粼粼金光。

是很好的照片,韦鸣洋看了十分的满意,甚至要了张副本,又在后来打印并裱起来挂上了公司墙面,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的介绍:

2011年6月8日永兴号初下水希腊jasperogu公司i先生莅临现场积极促成中希航线合作

她对这张照片的满意,不只是因为这是兴远船运的荣光时刻,也不是因为好的场景和光线,而是因为照片上,风正大,每个人都被吹得凌乱无比,连一向姿态好看的唐思南看起来都是表情僵硬,唯有她,稳占中心位置,笑容灿烂,端庄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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