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冷回到酒店,刚进门德强就过来敲门,眼圈红红,大概是哭过,他来认错,说自己不该得意忘形,给黄叔添麻烦。

“不惹事生非还叫年轻人么。”易冷笑道,“多历练一下,吃点亏不是坏事,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点亏都不吃,也从不被人欺负,其实并不是好事,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他厉害,比他爹也厉害的人,有时候就得低头。”

易冷现在需要查刘晋在融创西山壹号院买的四套房子的具体门牌号码,以前简单,直接交给后援团队搞定,私人侦探查这些信息会非常困难,情报机关想查任何事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现在不行了,得靠强子出马。

强子黑进了西山壹号院的物业管理系统,很轻松查到了四套楼上楼下连在一起的房子,顺便把易冷的车牌号录入了门禁系统,进大门自动抬杆。

顺便查了一下房子的权属,是以公司名义购置的,这家资产管理公司是上海那家公司的控股母公司,那辆阿斯顿马丁就在上海公司的名下。

看来刘晋的资产配置挺丰富的。

光是这四套房子现在就值……不好算,因为北京的房价像是插上翅膀一样,一天一个价,西山壹号院本来就是高端项目,比周边均价要高一截,现在早不是当初的买价了,卖一个小目标也不是难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能用顶级香槟打水仗一晚上扔掉八百万的主儿,能只买四套房么,资产管理公司里怕是有几百个小目标的财富吧。

这家公司名叫北京东晋资本,办公地点在国贸大厦A座,易冷决定以易冷的身份去一探虚实。

他先让强子把东晋资本的底细摸一下,日常是那些人在管理,都长什么样,履历是啥样的,先看一遍有个印象,明天不至于认不出人来。

夜里,易冷自己用酒店的蒸汽熨斗把羊绒大衣熨烫了一下,这件大衣也不是他自己的,是从秦德昌身上扒下来的。

裤线同样熨烫的笔挺,衬衣都要熨出十三道折来,北京灰尘大,皮鞋要擦的锃亮,昔日玉梅饭店不修边幅穿皮裤的大厨讲究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次日一早,易冷带着德强下楼吃了自助餐,准备上车奔国贸去,可是看着冬日中京城的交通早高峰,那些蓝黄相间的伊兰特出租车和社会车辆堵城长龙,他也打消了开车和打车的念头。

“德强,咱爷俩坐一回地铁,体察民情。”易冷说。

从东四十条坐二号线到建国门转一号线,再坐两站就是国贸,这比打车还快点呢。

准确地说是挤地铁,早高峰的一号线二号线哪里存在座位一说,小地方来的德强看到这么汹涌的人潮都惊着了,在东四十条地铁站还看到一个被拦住的区域,楼梯下去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叔,那是啥地方?”德强问。

“那是不存在的三号线。”易冷说,他当年也问过带班的师傅这样的话。

到了建国门,两人艰难下车,又艰难地挤上了一号线,易冷和一个姑娘面对面,地铁拥挤,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被打破,姑娘想侧身都不行,只能低垂眼帘不去看这个大叔。

这姑娘真美,个子也高,年纪又小,细长的脖颈白嫩到能看到血管,整个人透着青春和纯洁,为啥说纯洁呢,长这么好看好挤地铁就很说明问题,北京的漂亮妹子在街上几乎看不到,因为都在豪车里坐着呢。

小姑娘睫毛长长的,看起来比暖暖大不了几岁,被看了一会忍不住了,抬头问道:“大叔,看什么呢?”

北京大妞就是这么豪放大胆,把易冷都整的尴尬了,扭过脸去看别处,发现德强也在盯着人家看,便递了个眼神过去,德强也把脸转过去了。

回过头来,却发现小姑娘正在盯着自己,易冷老不要脸了,和人家对视,盯的人家又低下头去。

就这样尴尬的过了两站,终于下车,姑娘在前面走,易冷和德强在后面就尾随,不是故意尾随,是方向一致。

姑娘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后面,撒腿就跑,速度还不慢,但并不违和,因为很多人都在跑,今早大雾,交通堵塞,无数人上班迟到,不跑不行。

当易冷来到国贸大厦A座五十x层东晋资本时,在前台又见到了这个身高一米七四的小姑娘。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前台小姑娘彬彬有礼的问道,似乎地铁里的一幕不曾发生。

易冷瞄了一眼胸牌,名字叫那玛雅,很别致的名字,应该是满族人。

“我来公司看看,你不用通报。”易冷一抖肩膀,德强在后面接住羊绒大衣,跟着领导往里面走。

那玛雅跟在后面,脸通红:“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预约不能……”

东晋资本是有资产管理项目的私募股权公司,虽然工作人员不多,却占据了几乎半层的写字楼,装修奢华,有大型的公共活动区域和会议室,甚至还有一个健身房。

易冷在前面走,经过风投部,资管部,投研部,前面一间门上标着ManagingDirector字样的办公室门忽然打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子走出来,问易冷:“先生你找谁?”

易冷昨晚做过功课,认得这个胖子叫文泰诚,是东晋资本的董事总经理,基本上就是他在管事,再往上就是合伙人了,而东晋资本的投资方是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控制人是刘晋。

“威尔逊,我不找谁,就过来看看。”易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胖子的手,晃了一下,走进了他的大办公室。

办公室的落地窗向西,能俯瞰远处的故宫。

威尔逊是文泰诚的英文名字,这个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金融高材生楞了一下,迅速从脑海中找出来人的形象并且对应起来。

他微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这个不速之客是东晋资本的实控人兼创始合伙人刘晋。

刘晋一直神龙不见首尾,据说东晋资本不过他用来管理零花钱的一个金融工具,文泰诚也只是在香港和大老板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大老板突然驾临,文泰诚额头上的汗水都渗出来了,赶忙让跟过来的前台去倒一杯咖啡。

那玛雅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德强跟着进来,很有素养的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放在裆部,眼神冷漠无情。

易冷坐在文泰诚的位置上,让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汇报工作。

文胖子如坐针毡,屁股只挨着椅子的边缘,看得出他对刘晋相当畏惧,但总归是专业人才,很快镇定下来,说的头头是道。

东晋资本主要业务有两块,管理运营大老板在内地的固定资产和金融资产是第一块,包括在北上广深青岛三亚昆明成都等地购置的房产和写字楼,以及一些未开发的地皮,掌控的上市公司股票等。

第二块是私募股权投资和风险投资,这一块其实利润更大,文胖子满嘴英文单词,谈到资金都是以million为单位,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国际航运指数。

文胖子说,去年全球贸易增长低于世界贸易组织的预期,全球经济下滑,进口趋缓,从而影响到全球大宗商品的需求,进而导致全球干散货航运的持续低迷,虽然之间有过阶段性反弹,但船东们的亏损还在进一步亏大。

对于今年的经济形势,文胖子也不看好,运力供大于求的矛盾难以解决,国际干散货运价综合指数同比下降了44%,货船与货物是五比四的比例,短期内看不到复苏的希望。

易冷不禁想到江尾船厂的大合同,为何在这种低迷时刻欧锦华反而要下单买船呢,文胖子说著名国际咨询机构CLARKSON曾经有个预测说明面会全面复苏,但是因为铁矿石的格局改变,导致预测错误。

干散货中运量最大的就是铁矿石,由于西非小国西萨达摩亚伍德铁矿高品位铁矿石的搅局,澳洲和巴西的铁矿石垄断终于被打破,再加上最大的进口国中国需求量降低,铁矿石价格猛降,库存积压,进口减少,连带着航运指数也跟着下跌,海岬型货船的日租金已经|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掉到六千美元一天了。

文泰诚进入了状态,娓娓道来,沉着冷静,彰显着职业金融人士的自信,德强听的打瞌睡,悄悄溜了出去,过了十分钟才回来。

易冷让文泰诚把报表拿来看,文胖子打开电脑,调出相关文件,详细介绍着,易冷看到刘晋掌握的这些巨额财产,心在怦怦跳,丫太有钱了,既然刘晋盗用自己的身份,那这些钱就等于自动送给自己了。

“我这有些发票,在公司走个账吧。”易冷说。

文泰诚满脸堆笑,说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就算没有发票,您签字的白条都是可以的。

他又问大老板下榻在何处,是不是和以前那样住盘古大观空中四合院?

“我住朋友家。”易冷敷衍过去,他是上司,只有他发问的道理,文泰诚不敢刨根问底。

易冷用整整一天时间来盘点自己的资产,中午就在公司吃外卖,与民同乐,那些西装革履的金领们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带星星的,尤其女职员,恨不得自荐枕席。

年轻神秘且英俊的富豪,从来都是稀缺资源,至于单身不单身的无所谓,富豪的婚姻是薛定谔状态,需要啥就是啥。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中午吃饭用过的杯盘筷子被装进密封袋里迅速送往某处进行生物痕迹鉴定。

易冷婉拒了文泰诚晚餐邀约,带着德强离去,文泰诚想当然的认为大老板的专车会在楼下迎接,便要亲自送下去,易冷说不用了,我们坐地铁回去。

文泰诚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大老板居然坐地铁,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们路上还遇到小那了。”已经走到前台的易冷说道,大老板就是如此洒脱,坐地铁和坐宾利对他来说没区别,随心所欲爱咋咋地,不是凡人可以揣摩的。

那玛雅略显紧张,舔着嘴唇,只能微笑点头,不敢乱说话。

“给这小姑娘每个月加三千块通勤费。”易冷说,“打车上班吧,挤地铁太辛苦了。”

“好的老板。”文泰诚满口答应,“回头我就落实。”

“谢谢老板。”那玛雅鞠躬道谢。

易冷和德强下楼,步行去坐地铁,路上德强兴奋的拿出手机说加了小那的微信。

“黄叔,她是实习生,外经贸大学的大四学生。”德强如数家珍,“北京本地人,住胡同里,早上蹲公厕的那种,我们都聊了好多了。”

金融公司用大四学生当前台或行政很正常,就算清华毕业的在这种公司也就是基层分析师,因为工资太高了,人人趋之若鹜,文泰诚这样的月薪三十万还不包括分红奖金,即便是前台,月薪也有20K。

“北京大妞是又飒又美,你长进点,将来娶个北京媳妇。”易冷笑道,“对了,我记得你有个当护士的女朋友呢。”

“那个分了。”德强说,“中间都换过一个了。”

“趁年轻作吧,老了就作不动了。”易冷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德强说:“好像下半句不是这么说的。”

易冷说:“我是并一起说的,晚上想吃点啥?”

德强说:“想吃卤煮,炒肝,爆肚,豆汁儿,胶圈,驴打滚,还有北京烤鸭。”

一老一少在冬日的北京街头溜溜达达,吃吃玩玩,就当爹带儿子旅游了,他们没直接回酒店,先去广场看了一回降旗仪式,仪仗队护卫着国旗回来的时候,刺刀如林,马靴铿锵,德强激动的流泪了。

“明天你自己去故宫和博物馆吧,叔就不陪你逛了。”易冷说,“愿意的话再开车去八达岭爬长城,不过冬天可冷哦。”

别说八达岭了,市中心都冷得不行,两人回酒店,易冷打开电脑看资料学习,德强玩手机。

外面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对面是中汇广场,北面是保利剧院,西面是新保利大厦,酒店背后的东中街上,四辆同款黑色奔驰G63野越车驶来,停下。

车上下来十六个人,或皮衣,或薄羽绒服,都是黑色打扮,脚上是运动鞋式样的高筒军靴,身材彪悍魁梧,有几个还背着双肩包,进入酒店后,前后门电梯口都留了人,其余三人上了电梯。

酒店房间里,德强忽然站起来,挠挠头,把手机给易冷看,屏幕上是那玛雅发来的信息,就四个字:危险快跑。

恰在此时,门铃声响起,一个悦耳的男声响起:“客房服务。”

门外两侧,各站着三名黑衣人,滑雪头套拉下,双肩包翻成防弹战术背心,双手握持手枪,严阵以待。

冒充服务员的黑衣人见叫不开门,拿出一张万能磁卡直接把门刷开,迅速退开,举着钢盾的突击手第一个冲进去,其他武装人员鱼贯而入。

室内无人,房间就这么大点,屋里还有行李,壁橱里挂着大衣,一个黑衣人将手指放在茶水中,还是热的,说明人是刚离开的。

黑衣人打开窗户查看,寒风呼啸,东二环路上红色尾灯排成长龙,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手指都能冻掉,除非蜘蛛人才能从这爬下去。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

领头的用对讲机呼叫下面守住各出口的人,都回报说没发现目标,唯独本层电梯口没有回应。ŴŴŴ.s23us

冲过去一看,人已经被打晕,对讲机,枪械都被抢走,皮夹克都被扒走了。

东中街上,一个黑衣人坐在车里,双眼盯着前方,他是新人,别人上楼执行任务,他只配在车里接应,正百无聊赖,忽然车门被人拉开,正想拔枪,后颈就挨了一记手刀。

易冷将黑衣人拽下车来,把腋下枪套里的武器和备用弹匣取下,还不忘把他衣服扒下来丢给德强,两人上车,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叔,你以前到底干啥的?”德强满眼都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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