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跟着两人上了警车。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坐警车,从前混酒吧,嬉笑怒骂都没招惹到警察,现在一心想好好做点成绩出来,却被警察请去喝茶。楚恒怎么都觉得,这事儿太讽刺。

年轻人开着车,年长的警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位上。

后座还算宽敞,楚恒往座椅中间挪了挪,摆了个舒适的姿势,透过后视镜看着开车的年轻人,“你们刚才说想了解新工厂的项目?这事儿你们可找错人了,我这儿的信息有限,项目前期都不是我负责的。”

年轻人还没答话,先嗤笑了一声。

楚恒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轻蔑的笑容,眉头一皱,心里更加忐忑了,事态的严峻性宛然被勾勒了出来。

正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年长那人清了清嗓子,接茬道:“楚经理不用担心,我们是来咨询的,你尽量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其它的事情我们也会分别了解的。”

到了警局,楚恒被带到了一间会客室。说是会客室,但却和审问室相差无几,除了灯光还算正常外,四壁白墙,中间横了张桌子,没有装饰,更不用说茶水了。

楚恒坐在屋里等了将近半小时,刚才那年轻的警官才推门进屋,将手里做记录的本子摊开在桌上,开始问询。

“驰众新工厂项目的负责人是谁?”小伙子语气相当冰冷,不带丝毫感□彩。

楚恒低着眉眼,道:“是我。”

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恒做出回答,等他答完,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了几个字,又问:“在项目确认之前,你是否对刘东海行使过贿赂?”

楚恒抬眼看他,“刚才在车上我已经说过了,项目前期的事情我不清楚。”

小伙子笑笑,“你是项目的负责人,你说你不清楚?”

“我接触项目不过两个月,我到驰众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楚恒耸耸肩,“项目从年初就开始谈了,那之前的事情,我当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伙子反问了一声,点点头,“好,就算你之前没有接手项目,但你是楚家的长子啊,你不可能对这项目一无所知吧?”

长子?楚恒歪着脖子,抬头看他。长子又能怎样?就一定会参与公司的事吗?在家都没什么地位,更何况在公司里。

楚恒叹了口气,不去看他,低头道:“我对这个项目的了解仅限于我接手以来,其它的问题你们可以找我弟弟,他是这个项目之前的负责人,你们问他更容易得到有用的信息。”

小伙子听了楚恒的话,“咔哒”一下扣上签字笔的笔帽,“我说过我们会分开了解的,你现在不用推脱责任。”

“责任?”楚恒本没看他,这会儿却冷眼盯着那年轻警官,他忽地拍了桌子直接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找来是协助调查还是审问?”

那小伙子也是血气方刚的性子,当即把桌子拍得更响,“你怎么理解都行。实话跟你说,纪检委在查刘东海的时候,发现他曾经收过驰众的巨额贿赂。刘东海的受贿罪已经坐实,你最好现在就坦白,省得他最后把你供出来!”

楚恒听了他的话,反倒是笑了:“你们怀疑我行贿?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

楚恒一说这话,两人不由僵持住了。

对方显然是没有真凭实据的,此时只拿眼神盯着楚恒,不再开口争辩。

会客室里的气氛冰冷,几近凝固。小伙子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拿着手机走出去接电话了。

楚恒看他走开,自己便坐了下来。

这事儿真他妈荒唐!他到驰众以来,老头子只给他活儿干,资金大权从来压在楚诚手里不给他分毫。行贿?他倒是想!

小伙子出去接了几分钟电话,回到屋里,将笔录资料递给楚恒,“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楚恒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抬头盯着他。

小伙子轻蔑一笑,把笔扔到楚恒面前,“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楚恒签了字,出了屋子。那小伙子也跟着他到了门外,临走之时,还在他耳边冷冷地说了一句:“今天算你走运,有人保你。证据,迟早都会有的。”

从警局出来,屋外热气逼人,正好又到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蝉鸣声不断,一股恹恹的气息直逼楚恒。

他在路边找了个小餐厅,糊弄着填饱了肚子,拿起电话给小许拨了过去。

小许见到是楚恒的电话,接通得倒是挺快。还没等楚恒开口,他便先问道:“哥,怎么回事儿?他们问你什么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楚恒没理他,只是问他:“跟楚诚说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

小许“嗨”了一声,“楚总说,八成是竞争对手栽赃。”

楚恒听了没说话,这种推托之词也就糊弄糊弄小许这样的人。刘东海这会儿都被抓起来了,按经侦大队那人的说法,证据多半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没有定论罢了。栽赃陷害?纯属扯淡!

小许听不到楚恒的声音,又追问了一声:“哥,到底什么事儿啊?”

楚恒也懒得和他废话,何况这件事也不宜被太多人知道,含糊了两声,便挂了电话。电话刚刚挂断,又有人打了进来。

打来电话的人是楚广源的司机老张。楚恒接起电话,老张说:“楚经理,您现在在哪儿?楚总让我过去接您。”

楚恒听到是楚广源遣人来接自己,“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脾气。他早就料到,这事儿多半跟老头子有干系。想到这儿,楚恒也懒得废话,扔下了句,“警察局。”便将电话挂断。

老张的车十多分钟后出现在警局门外,楚恒上了车,被直接送回了楚家大宅。

楚广源最近血压不怎么稳定,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去公司了。按说在家他也该好好休息,不能动气,可却怎么也逃脱不了烦心事,这会儿正气鼓鼓地在客厅踱步。

楚恒进了门,往沙发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杯凉水,喝下去大半杯,才问:“你找我什么事?”

楚恒这脾气让楚广源更加动怒,“你问我有什么事?我还没问你新工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项目停摆了,连警方都惊动了!这事儿要是见报,股价又要要大跌!”

楚恒抬起头,看着楚广源,多年前那桩令他心灰意冷的事情再次映上心头。

老头总是这样,在外人和媒体面前总摆出一副谦和的样子,对待自己却毫无风度可言。楚恒看着自己老爹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楚总,别演了,戏演过了,就失真了。”

楚广源盯着楚恒看,不可思议他竟说出这样忤逆他的话。“臭小子,你说什么!”楚广源反应过来,挥手就要去打楚恒。

楚恒却轻巧躲开,站了起来,比楚广源还高出近一个脑袋。“警察找我为的什么你清楚得很,何必还来问我。”

楚广源一巴掌打空,又气又恼,弯腰扶着茶几一个劲地喘气。

赵海丽听见了客厅的动静,从楼上跑了下来,急忙扶着楚广源坐了下来,帮着他顺气。“楚恒,你爸最近血压高,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这是你爸,你说话得要有点分寸!”

楚恒白了赵海丽一眼,懒得和她计较,便不再说话。

楚广源坐到了沙发上,顺了顺气,恨铁不成钢地道:“新工厂的项目我还是劝了很久,楚诚才肯退出的,交到你手上的,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我不省心?”楚恒“哼”了一声,瞥了眼楚广源,心里气不过|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明知话说出来会再度激怒老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我是不是背了行贿的罪名,你和楚诚就都省心了?”

“混账!”楚广源听了儿子的话,气得直发抖,指着楚恒的鼻子,一口气憋在胸口,涨得满脸通红。

赵海丽在一旁也在帮腔骂楚恒:“简直是没教养!”

楚恒听到这话,突然乐了,“丽姨,我从小没妈,教我养我的也就是您了,您说我没教养,是在自责?”

“你”赵海丽被楚恒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伸手指了指楚恒,咬咬牙,又把手缩了回来,干脆去顾楚广源,不再搭理楚恒。

楚恒看着赵海丽,心头舒坦了些,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楼梯处,正巧碰见黄萍。楚恒看着她,叫了声“奶奶”。

黄萍望了眼客厅那边,又看了看楚恒,道:“楚恒啊,你也不小了,做事不能那么随性了,要有分寸,更要计后果。”

在这个家里,楚广源动辄便是对着他摔东西骂人,楚诚看到他就像没看到,赵海丽更不用说了,句句都是含沙射影,唯独黄萍还会跟他讲些道理。

这会儿黄萍说话,楚恒也只是低头听着,却没有回话。

黄萍又说:“刚才的事儿,你还真是错怪你爸了。要不是他找了人,你这会儿还得在警局呆着呢。”

楚恒还是没说话。这事儿前前后后的,别人弄不清楚也就算了,楚广源这样精明的商人,心里怎么会没数?这事儿是谁干的,他能不知道?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头一次了,知道还这样对他,当他好欺负,还是当他傻?

“进去给你爸道个歉。”黄萍劝他。

楚恒望了眼客厅的方向,这会儿楚广源已经吃了药,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楚恒心里发闷,便跟黄萍说:“奶奶,改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糟心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