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梁砸下,砸中容樾的头颅,几乎将他击晕过去。

容樾爬起来把宣泠扶起来,挥断眼前阻路的火梁,容樾和宣泠才走到门口,身后的紫焰天灯猛地爆炸,天火冲冲。

宣泠见状把容樾推出门外,爆炸蔓延的紫焰将她吞入火海之中。

她微而笑之:“樾哥哥,我从没后悔过!”

宣泠决然转身提起火焰的衣裙冲入紫色的焰海之中,她以宣族少女之身向天灯献祭,纯洁无邪的仙体和灵魂被天灯吸收,成为天灯独一无二的灯芯燃烧着。

楼阁的紫焰化作虚无,清彧府的火海变成普通的火焰,火海得到控制,容樾得救,却再无宣泠。

容樾撕心裂肺地呐喊:“泠泠儿!”

眼睁睁地看着宣泠变成天灯灯芯,容樾心神已是四分五裂,无比绝望,他拿出紫焰天灯揣在怀中,飞出清彧府到一片空地之中。

容樾默然片刻,心里想着紫焰天灯是燃念寻魂的神物,一定有办法把宣漓的魂魄分离出来。

容樾披头散发地跪在天灯面前,华美的红衣残缺不一。

他失魂落魄却又不甘放弃,容樾拿出他曾以心血誓言对宣泠承诺的春叶,春叶上有宣泠的血念,宣泠后来又还给他了。

以紫焰天灯点燃春叶之念,容樾燃烧仙元展开阵法,天灯上慢慢飘出宣泠的一缕残魂。

容樾趁这时用右手插入自己的左心房之中,血液淋淋,残忍却真诚。

趁着天灯还没有把宣泠全部吞噬融合,容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挖心补魂的禁术。

痛得难以忍受,容樾的嘴唇已被咬烂。

这一幕惨不忍睹,容樾一点点把自己的另一颗心水之心挖出来,他全身都在颤抖,心里十分害怕,但他已有痛得觉悟。

挖心之后,容樾把水之心握在右手中,他气血全虚,仙力所剩无几,他以万春树封印在他身体里的力量弥补仙力的缺失,他也不管心口的流血,容樾以水之心嵌入宣泠残缺的灵魂之中,挖心补魂,即刻见效。

容樾慢慢反转天灯的吸收之势,最终分离出了宣泠意念尚存的魂魄,只有宣泠的仙体被彻底吞噬,无法挽救。

但这已然足够,容樾虚弱地笑着,宛若昙花一现的惊艳,他却以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宣泠的性命,只是他已经奄奄一息。

苍夷使君赶在众仙之前找到容樾,他看见容樾濒死,不多说便拿出万年的玉露枯芷草给容樾喂下,才稳住容樾的伤势,容樾挖心补魂的巨大伤口也被他慢慢治愈。

“发生了什么?”苍夷问道,“宣泠——”

容樾把紫焰天灯和宣泠修补回来的魂魄交给苍夷,他才说道:“小夷子,天灯燃府的火势控制不住,泠泠儿献祭才让天灯稳定,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救回她的魂魄。这次是有人故意为之,是魔杀劫的报复......”

“你要帮我救回她,是我害了她,如果宣漓过来,我会向他谢罪......”

“容樾你不要说话,你身体还很虚弱,这不是你的错,你得给我挺住!”

苍夷凝眉,把紫焰天灯和宣泠的魂魄收好,他扶起容樾,容樾站立不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小夷子,如果宣漓问起,不要提及此事,不要说她献祭了,更不要说我挖心补魂,让他怪我!”容樾说道,苦涩地笑着。

容樾倚着苍夷才勉强走动起来,清彧府的火势也扑灭了,到处找不到容樾和宣泠的仙人都涌到这里,他们议论纷纷,已然认定全部的错在于容樾。

忽然他们留出一道,凤齐君宣漓凌风走出,握着鸣空剑向容樾走来,气势冲天,势不可挡。

宣漓全然没有表情,生气湮灭,宛若一尊杀神,眼神只有犀利的深沉,陷入无尽无极的灰暗之中,他的鸣空剑亦发出寂灭一切的剑啸,衣

袂无风自动,凝聚在眸的煞气和戾气让人不敢逼近,一近身便会被杀死,宣漓已然愤怒到极点。

看着宣漓的眼神,容樾已生出绝望,他把苍夷推开,独自面对宣漓,他不必去看周遭仙人的眼神,那些鄙夷、憎恨、唾弃、无奈都是他给自己的失望和绝望,他却还在希冀他最爱的人能听他一面之词,能信他。

宣漓眼神一厉,不由分说,挥动鸣空剑在容樾身上一刺,他亦心上一痛,痛得毫无知觉。

宣漓拔剑往容樾左手一砍,剑刃一寸一寸刺入容樾的血肉之中,手臂已见白骨,宣漓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容樾更是默然地忍受着,这样的疼痛根本无法消释宣漓的愤怒,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你说话啊!”宣漓冷喝一声。

“我说了你会信我吗?”

容樾无法还手,他仙体大伤,不是宣漓的对手,他因为愧疚也无心还手。

宣漓没有发觉容樾巨大的伤势,只要鸣空剑再进一步,划开容樾的身体,容樾就会灰飞烟灭。

满身鲜血的容樾满揣难言之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忍受着这种钻心的疼痛。

愤怒至极的宣漓哪还会听三言两语的劝告,他只想着谁也不能偿还他至亲的妹妹,可是他这一剑若下去,他真的会心安吗?

突然苍夷徒手抓住宣漓的鸣空剑,打破这僵持的沉默,“宣漓,住手!”

“苍夷使君,你给我让开!我敬你勇武,你是魔杀劫的大功臣,不要卷入我们之间!”

宣漓厉声警告,他已是忍无可忍了。

“你这样会后悔的!容樾他不是别人,你什么都不知道!”苍夷大吼,制止宣漓这疯狂的举动。

宣漓收剑,漠然转身,他极为冷酷道:“你就等着我景乾府的判决吧!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没有比他亲口宣布更为残酷的事情,容樾绝望地倒在苍夷的怀里。

在已经烧毁的清彧府面前,所有的凄然已是灰烬,容樾心神已碎,莲觞与苍夷使君陪伴在容樾身边慢慢疗伤。

很快景乾府的仙决判下来,天旨意下,判婴合君容樾人间轮回,百世情劫,不得延误。

没有一丝情分可饶,曾是同门师兄弟,此时反目成仇却不问真假对错。

一纸判决,足以让容樾坠入人间的沉沦之中。

容樾默然接受,没有一丝的犹豫,而他的师父盼语仙姑已经在浮英岛闹得鸡犬不宁,睚痴道人无法相助,她便和睚痴道人断绝关系,冷战不止;

盼语仙姑闹到景乾府,奈何宣漓根本不见客,宣漓正在气头上,谁说的话都不会听的。

在处决前,容樾和盼语仙姑最后见了一面,他向盼语仙姑行大礼一拜,“师父,徒儿有愧!”

“你以为我这个老太婆看不清吗?只是一个装聋,一个作哑,非得都憋在心里,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顶天立地的徒儿,什么都得自己扛着!你以前的顽皮劲都用到哪里去了?真是丢我的脸!”盼语仙姑叹气道。

盼语仙姑恨铁不成钢,掐了掐容樾的脸颊,又松开了。

盼语仙姑最疼她这唯一的弟子,其实容樾受的苦难他都看在眼里,从容樾踏入浮英岛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看到容樾的命运,是个多磨多难、命途多舛的孩子。

容樾:“是徒儿不争气,到头来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宣漓他不信我,我也无能为力。人间百世,这些年也足够让他静下来了,望师父防着点棐奚,眼前的迷海我已不敢深入了。”

“对浮英岛一切不利的人我都会除掉的!”

“师父为了我和睚痴师伯闹,都是我这个徒弟让师父操心了。”

“他那个老顽固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小顽固,不用管他!”盼语仙姑根本不在意此事,她心胸开阔,早已

看淡了许多东西。

“师父......”

“别婆婆妈妈这么多要倾诉,再给你最后两句说完!”

“师父,你曾经给我算出的这一劫我终究没法逃脱,什么都来了。”容樾苦笑道。

“......”盼语仙姑沉默。

“泠泠儿对我说过,她不后悔,其实我也不后悔。”

一点笑容绽放,旖旎如春天初开得第一枝花。

在轮回台诀别是苍夷行刑,他手里握住一颗断忆珠,容樾走之前对苍夷作了一番嘱咐,把一颗忆诛交给了苍夷。

“小夷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喝一次酒,我真怕回不来了。”

“装什么苦大愁深,不就人间百世吗?等他知道了,就让他后悔莫及 。”

“其实他恨我,我也恨他,但我总算不用这样望而不及了,等我回来,我也要教他尝尝这种辗转难眠的滋味。”

“我走了。”

断忆珠收入容樾的记忆后,容樾纵身一跃,跳入轮回台进入人间中历劫。

自容樾离开仙界之后,他的清彧府也无人打理了。

断忆,诛魂。

是谁断了忆,是谁被诛了魂!

........

三百年往事,一朝展开,一朝收卷。

断忆珠中,宣漓魂魄离体来到光晕包围中的万春树下,容樾站在万春树下等他,他痴痴地看着容樾,默然不语。

“九鬼天星阵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有几拨人在抢夺寒洲的九念一魂,冥王一拨,棐奚一拨,你说棐奚已死,但我总觉得这背后不简单,寒洲附身棐奚,棐奚这么轻易死去,背后一定有人接手,你得小心九渊仙君了。或许还得算上涅辰仙帝,紫焰天灯在他手里,他也想找到九念一魂。”

“九念所在即为九鬼天星阵,九念一魂的抢夺是这场阴谋的开始,我从万春树里知道的也仅这么多。”

容樾说道。

“这一层层反转确实令人没想到,万年之前开始的布局,冥王柷奎、涅辰仙帝、浮英岛、灵海泽、魔杀劫……这一串线索如蜘蛛结网,难知其里,争夺或是复活,原本我们置身事外,如今我们也不得不卷进来了。”

“真相,你清楚了多少?”

“全部。”

“我们之间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会的。”

容樾笑了一声,说道:“我至今不敢回想那一剑,如果我仅凭你中了忘情咒原谅你,那就太便宜你了。我虽然心向着你,眷恋你,但我也恨你。”

“你要我如何做?”

“还记得姻缘树的事情吗?”

“我答应你要实现你的愿望。”

“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容樾抬起头与宣漓相对,对视一眼已是情丝万千。

“嗯,我去看过愿望。”

宣漓深情地看了一眼容樾,才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生,我只认定你一人,你若负我,我就不会再回头了。”

宣漓却把容樾拥入怀中,“得君如此,何其有幸。”

容樾展颜一笑:“凤齐君,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番敞开心扉,容樾似少年时候与宣漓难舍难分,容樾不舍宣漓走得那么快,留下他说了好一会话。

“你去人间,尽管刁难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记得把我早日带回来。”容樾笑道。

宣漓捏了捏|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容樾的鼻子,“我倒是想。”

容樾轻轻把宣漓推出断忆珠里,“去吧,宣郎!”

最是笑颜难展,最是悲伤难却,这尽头,灯火阑珊,那人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