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霞幽幽道:“你别说啦。省的被人说咱没教养,何必和她一般见识,舅妈是绝不会让她进门的。而且茹茹姑娘怎么能和绿萼比呢?茹茹姑娘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生的又那么俊,又不像我那么痴笨,还会作诗能绘画的,难怪二爷……”她没说完话,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茹茹都快听不下去了,她真想先行离去,可又很想知道究竟!

另一位随行嬷嬷冷笑道:“姑娘就是这么个软性子才总被人欺负,您这就要成亲了怎么还这样?管爷们儿将来纳几个进来呢,您就是嫡妻!他们再本事见了您不还低一头?不是老奴说呢,都说金陵是好地方,此言不实啊。来时看到处是贞节牌坊,以为这里的女子皆有德行,可……”她瞥过眼来,目光向下鄙夷的扫了一眼茹茹的脚,摇头道:“十里秦淮好风光,我看秦楼楚馆的胭脂味儿把二爷的头都吹晕失了心了,什么人都想往家里带,也不管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看配不配的上呢。巴巴的腆着脸来,什么东西!”那个丫鬟也在推波助澜的说着,居然完全不把茹茹放在眼里!

茹茹攥紧了手,脸都烧了起来,难道这群女人当自己是来踢馆示威的吗?就算是误会也不能这么说话!还真当她是嫡妻自己是妾了?茹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微笑道:“世人都说娶妻当贤,杨小姐是大家闺秀,知府之女,自是贤惠的,方才这位妈妈又对知礼守节自有一番见解,看来是很清楚何谓德何谓贤。德字以宽容敦厚为首要,只是不知这贤字何解?我仅是识字,不工诗书,大道理讲不好可也学过《女戒》,知道这贤字最要紧的当是不妒,妒乃犯了七出,是可以被下堂的呢,可是这样?若不对,还请杨小姐再做评说,我也好学学。”

赏霞听了脸都白了,那个嬷嬷暗思:看这架势竟难不成真的是不要脸的想进张家的门了?嫡妻还没娶呢,若是被个妾先进府了自家姑娘算什么呀!于是不再顾及旁的,立威要紧,她直接道:“你这小娼妇居然敢这样对我家小姐说话!既知我家老爷乃知府,见了我家小姐为何不跪。哼,想进张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和二爷勾搭上了就能进门。要娶也得先娶我家小姐!”

茹茹已然气的火冒三丈,她故意嗤笑一声道:“我哥哥去年中了孝廉,现下正在准备考贡生,也是有功名的,我为何要跪你家小姐?张懋恭娶你?呵呵,这一年我可从来没听谁说过,也不知道是有人硬要攀所谓高枝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逼婚,还是有人根本不屑成这个亲!再说,那样一个欺世盗名的人你稀罕我还不待见呢!就算要进谁家的门,本姑娘定要让他上门来求,给足聘礼,以嫡妻之礼风风光光进府。这位妈妈,都说女子要守德,男子也该顾及身份吧,还说是官家子弟呢,整个一骗子!你呀,可要替你家小姐看好这位准女婿!”

张采薇见他们都口不择言了,忙打岔劝道:“霞姐姐,茹茹是我好友,茹茹的哥哥同谦一哥哥也是朋友,有些事儿是你们误会了,说开了就是了。茹茹你也别恼了,都是我不好……”

赏霞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哆嗦着嘴唇含泪瞪着茹茹,那个嬷嬷跳脚骂道:“贱户的种!贱户的种!你再能耐也是商家女,我且看二爷能护你到几时,京师还有个绿萼呢,你进了府也是排在她后面,哼哼,到时还不是得跪着称我家姑娘一声太太……”

张采薇终于怒了,她打断了嬷嬷的话厉声道:“你这个老货还不闭嘴!没规矩的奴才!退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霞姐姐,我说过了,茹茹是我好友,你再这样口无遮拦的浑说,就别怪我不再欢迎你来!”

赏霞不甘心的看着张采薇,碍于身份她不敢怎样,只得道:“无邪,你怎么这样对我,可是被这狐媚子迷了眼了……”

张采薇皱眉硬声打断道:“茹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在这里我把话说清楚,这事儿跟茹茹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我,也该怪谦一哥哥从没提过你们定过亲的事儿。现下你明白了,就不要再说那些混话了。”

赏霞咬了牙,她的眼泪仍在眼眶里,茹茹也正乱着,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张采薇平静了下心情让丫鬟送赏霞回去,赏霞走时还不忘含泪瞪了茹茹一眼。见人走了张采薇才拉着茹茹坐下,细细说了原委。

采薇解释道:“茹茹,这事说来都怪我没弄清楚,谦一哥哥没说明白,结果害你如此……方才霞姐姐出言不逊可你也别记恨她,她和她母亲从小被姨娘欺负,叔叔又从不护着,这么些年下来都患得患失怕了。在家过的本不如意,好不容易有了个好人选自然不能放手的。”茹茹苦笑着摇头,采薇又道:“他们的婚事是长辈们定的,赏霞的父亲是我父亲的门生,而谦一哥哥的父亲又是我表叔……只因我堂哥年纪不小了又不肯定性儿,他因会试失败外出散心,滞留在京师那会儿竟痴心于一名烟花女子,怎么劝都没用,我表叔着急这事儿,后来求着我父亲趁着外放带堂兄离京,想着疏远了就没念想了。可年年催着他回来完婚他也不回,只是一味推脱,直到……茹茹,之前我真是不知道这事儿,父亲口严从没说过,那几年母亲和我一直在四川老家住着,待父亲任职南下了我们才去的京师,也才见到了堂兄……我本想尽早当面给你说清又寻你不到,结果就成了如此局面。”

茹茹压着火气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笑道:“给我说什么?你堂兄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是因为你我相识就和他多见了几回,互送了些字画罢了。话说回来张公子真是得了‘贤’妻呢,合该恭喜他的。既然都认识要不要我准备贺礼?是了,还没问什么时候成亲,定在哪天了?”

张采薇叹了口气没说话,垂头暗道:这事儿放到谁身上都会气愤,不过能这样了结还算幸运,若是……采薇越想越后怕。又十分担心茹茹放不下,万一她情根深种了奈何?正想问却听茹茹冷冷道:“你堂兄,张懋恭应该算是个知书达理之辈吧,书香门第出身呐!人也很是聪明的,可做起事来竟和那些伪君子没什么两样!当女子是什么,玩物还是摆设?我家再是平民穷户也由不得他这般玩弄,难道我家的规矩你没同他提么,还是提了他根本就没在意呢?你不知内情我不会迁怒与你。只可恨他是明明白白做这种混账事啊,如此品行就算是出身大家也只能让人看低!这种人莫要称什么风流不过就是个浪荡子!采薇,这事从现下起就再也不要提了,我同张懋恭也再不会见,请杨小姐放宽了心做他的嫡妻吧。”

说完茹茹就起身告辞了,只剩下张采薇怔在那里,她看着食盒。满心皆是懊恼。这下她怕是要恨死自己了。之前自己已经跟赏霞解释过了,没想到看着她不吭声却是个能闹得主儿,早知如此何必答应母亲让她留在府里呢!这回可怎么办?!

茹茹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想着张懋恭和赏霞的样子,又想到自己竟对那样的人有好感,心里堵得想大喊。委屈极了更多的是被欺骗的愤怒,愤怒多了也还是会有眼泪的。她就这样带着恨意无声的哭着回了府。在闺阁的梳妆镜前茹茹看着镜中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和红肿的眼。一遍又一遍反思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自己究竟有多蠢才会去信一个古代男人!

甄氏很快就察觉了异常,唤来流苏和璎珞问了,这两个都是随茹茹同行去张府的,对甄氏自然不敢有所隐瞒。流苏只说了个开头甄氏就明白了,她心一下子坠了下去,怎么又弄成这样了!当夜甄氏去找女儿想要深谈,但茹茹只说不在意便什么都不愿意说了。哪里能不在意呢?这种事谁能不在意!甄氏一夜无眠。第二****就让人去查,一查才知道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张懋恭在京的红颜知己叫做绿萼。二人在妓馆翠微居相识一见倾心,张懋恭想为她赎身后娶为嫡妻,却遭到家人强烈反对,说书香门第怎能让一个娼妇嫁进来?而且还是嫡妻?但儿子说了非她不娶不答应就出家。父母实在见不得这两人寻死觅活的样子。为了让儿子死心这才求表兄张鹏翮带他远行,想借此让儿子放弃。过了一段时日貌似儿子是放弃了绿萼,可又和一个平民家的曾患脑病的女儿走的近了。这家人是个商家不说,而且母亲还是个寡妇!独门独户无依无靠。张懋恭的父母一听就急了,立刻自作主张正式下聘定下亲事,张杨两家人一商议,怕夜长梦多生出更不得了的事儿来,于是张懋恭的父母带着杨赏霞到江宁来找儿子了,安排着把张家当娘家,准备就让他们在这里直接成亲,免得张懋恭任性又做出什么事儿来。

话说张懋恭当初不同意和赏霞成亲就是只觉得此女不好看,人又懦弱无趣,跟京师翠微居花魁绿萼的解语多情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对于一个爱美之心极强的又处于叛逆期的少年自然死活不愿娶这么个姑娘了。后来张懋恭随叔父见多识广了后也反省自己的幼稚,男人最该争取的不是女人,唯有钱权在握才能笑看天下,可清廉的张鹏翮是不会替自己做其他事的。怎么样才能上位呢,这个时候琅家大小姐出现了,他的确喜欢茹茹的聪慧可爱,更觊觎琅家的产业,本以为可以成事未料还是被父母阻挠了!

张懋恭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见到了杨赏霞,忽然发现几年不见她变得好看多了,人好像也温柔懂事了,加上他深知在官场背景有多重要,仔细盘算一下发现父母果然明智。这个女人可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最适合的,琅茹茹再好也只是商家女,何况之前似乎和戴诺还别有隐情,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里张懋恭便动摇起来,再经朋友一劝,于是顺着父母的意思开始筹备婚事了。他暗思,若是茹茹愿意自可进府做妾,自己也会对她好的。这么想他也就把这话给堂妹说了,希望她给茹茹把话递过去。张采薇听后无语了半晌,见他神色很认真,方问道:“谦一哥哥你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茹茹会同意?”

张懋恭犹疑道:“为何不肯,啊,是了,她是嫡女,那有什么,大不了到时我给她个平妻做也就是了。”

张采薇点头叹道:“你们果然是没缘分的了。真是我瞧走眼了。”

甄氏既然打听到了这些,茹茹自然也知道了,听到这些事儿她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对这世间的男子完全失望。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投入那么多感情进去,否则后果堪忧。茹茹很理智的自我劝说着但心里还是痛,心胸再开阔的人也不愿被人欺骗感情。她为了让自己快点忘记这些闹心的事暂时就不想呆在江宁,也暂时不想见张采薇,便对甄氏提出去吴县,那里还有房子等着自己装修呢。

为了此事让甄氏差点|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没气病,几年前济兰被退婚她可以大闹李家,可现在却只能接受对方的道歉,什么也不能去追究,等级身份的制约让她无处发泄,同时又深深替茹茹难过,所以当女儿提出不想住在江宁立时就顺了她的意,想着等济兰回来了就带着这双儿女去苏州府小住一段时日。

济兰就是在这时回府的,当知晓了妹妹的遭遇后少年的神色让人畏惧,即使是甄氏在面对默不作声面沉似水的儿子时也不敢再火上浇油,而是温言相劝。济兰却只问了妹妹一句话:“你想怎么做?”茹茹明白他的意思,诚恳道:“我很好,哥哥放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你也知道的,我和采薇是朋友,为了一个无良男人我不愿失去朋友,更不愿和张府闹僵。何况那个人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什么。”济兰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一切随你的意,不过你得答应我,若是喜欢谁了定要先跟我和母亲说,不要再轻信任何人,哪怕他是你以为的朋友。”茹茹郑重道:“一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