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兰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菜是鸦九亲手做的,她还惦念着当初那点情分,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茹茹是我亲妹子,这点不用你提醒,我待她好是应该的,她值得我如此。心中污秽的人才会只看到污秽,对你,我实在不想说什么了-。明日,我会让人来收尸,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完,他看了她一眼,从一旁的纱帐上扯下红绫放在桌上,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闷热干燥的库房里,形容憔悴,状若幽魂的女子呆立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最终寂静无声。第二日,琅府上下都知道,青霜畏罪而死。

茹茹得知这个消息时,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写日记,传话的是璎珞,她顾不得规矩急匆匆的冲上来,喊道:“姑娘,出事儿了!”茹茹拿过宣纸遮住了日记,她皱眉呵斥道:“不是说过这会儿不能上来吗?”

璎珞一头汗白着脸道:“姑娘,真出事儿了,青霜她,死了!”

茹茹大惊:“你说什么?谁死了。”

璎珞道:“青霜死了,她自尽了,太|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太已经命人拖出城去埋了呢。”

茹茹只觉头一阵发晕,嘴里发苦,失手摔落了笔,璎珞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茹茹不让她扶,直着眼问:“怎么死的?”

璎珞道:“听说是悬梁自尽的。死的样子很吓人呢!”

茹茹自语道:“不,她不会就这样死的,是谁……苏锦?还是济兰……为什么呢?”璎珞见她不对,说话语无伦次便急的差点落下泪来。这时就听有人喝道:

“死就死了,她还不该死吗?”

说话的是甄氏,茹茹盯着她看,突然起身上前拉住她道:“你知道的,所以才会今天没出府,是等着给她收尸的吗?是你吗?”

甄氏也不接话,她冷着脸让璎珞退下去了,四下无人了才扶着茹茹的手臂道:“那样的人你让她活着只会害人,死了大家都干净!你别管是她自己觉得无望还是旁的,她那样对你真该你亲自动手处置了。”

茹茹看着甄氏的眼睛:“是济兰做的对不对?”

甄氏坚定道:“是我和他一起决定的。”

茹茹再也控制不了颤抖,她惊恐往后退着走,大哭道:“都是我的错。当初济兰说要她出府,我不同意,如果那时她走了哪里会有这些事儿!她再不好也是个人,再做错也是为了自保。为什么就一定要死呢!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里!我怎么那么愚蠢!真是笨死了!”

甄氏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得怪老天,好好儿的为何要胡乱错位呢。”

茹茹哭道:“不,都是我的错!”

甄氏叹息,拥着她道:“是你想错了,难道就因为她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合该着就让其他人为她去遭罪去死吗?你难道没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吗?如此,天理是什么?”

茹茹应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很绝望,为着自己的短视而深深后悔。甄氏道:“哭吧,有你为她哭,她该庆幸了。”

楼下,济兰站在楼梯口面沉似水,鸦九、纹锦和皮嬷嬷垂首立在不远处,纹锦只听到姑娘在哭,大爷不上楼她也不敢去催。心道:姑娘这也善的太过了,不就是死了个丫鬟,而且还是惹人讨厌的狐狸精。死就死了吧。这是在哭给谁看呢!流苏的事儿也不知这位爷会怎么处置,真不晓得太太为何这回会不插手,让大爷来查。奇了。

正想着,济兰忽然扭头看了纹锦一眼,后者忙又垂下了眼睛。济兰走到她跟前问道:“你来琅府多久了?”

纹锦愣了愣,回道:“十年了。”

“哦。时间不短了。好好伺候姑娘吧。”说完济兰便什么也未再说的离开了。只留下纹锦暗自警惕以及皮嬷嬷好奇的目光。

青霜死后几日,茹茹都在难辞其咎的痛苦里挣扎,心情一直不好,她憎恶着自己的愚笨。不觉再三反思,果然是很傻很天真,果然由着性子是会害己累人的。她不禁想了许多事,也思虑了流苏是不是真的外表憨厚内心奸诈,可一想到那张未张开的怯懦小脸,怎么也和有心机联系上。已经看不清了呢,还能相信单纯吗?在这里世界里,似乎到处都是阴谋和暗算。茹茹想着这些事时正在窗下绣花,如今她算是个熟手了,并不用旁人指点只需勤加练习,病后这阵子她觉得自己连楼都不想下了。

做了一会儿活计,茹茹感到口渴正想叫人,忽然才发现熟悉的几人都已不在。她难免又感伤了一阵,起身去倒了茶慢慢喝了起来而后又自己去添香,添香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的觉得有一人合该被怀疑的。只有她在这件事里得了好处,而且还有前科!如此说来,这回仍是没什么证据能指正她的,只是昨儿甘草来看自己时,她见了那人表情甚是奇怪,不,应该说是他们之间一直怪怪的,莫不是……

茹茹回想事发当日似乎听说本该是那人送饭的,好像是病了才换的人,是她设的局吗……她想的有些发怔,手里就停了下来,急促的风吹了进来,弄散了残灰,她啊了一声,忙去掸落在衣服上的灰。

“璎珞不是在吗,怎么自己来呢?”有人就手接过了簸箕。

见来的是济兰,茹茹微觉拘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了自己来路的济兰突然间就不那么像哥哥了,她想亲近会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不自觉的便往后退了一步。济兰似是没察觉。问道:

“身体可大好了?”

茹茹点头道:“嗯,好了。还是师兄你教的吐纳功夫好啊。刘大夫不是说了,要不是我身体好,这个坎儿得有阵子过呢。”

济兰看了她一眼,“你这师兄叫的可真顺嘴。怎么听不到你叫哥哥了?”

茹茹脸一红,扭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济兰摇头道:“好了,不要这么生分,我始终都是你大哥。那些事我不会问的。放心。”

茹茹急道:“别!说不准我就得给你说呢,免得你出了岔子。”

济兰好笑道:“哦,这会儿又敢说了。”

茹茹道:“那因为是你呀。”

济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桌案前,好整以暇道:“那些事儿不急,你先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方才,戴诺要来看你。”

茹茹一听就愣了。呆呆道:“男女有别,他看什么看啊。”

济兰道:“一是听说你病了,二是,前一阵他大哥不是探过母亲的口风吗?过了这些时日了,他没等到答复能不急吗?”

茹茹脸腾的一下红透了,炸了毛似的委屈道:“他还敢提这事儿?!原来真是他的主意!混账东西!我再不好也不会给人做小的!哥哥。他这个样子算什么呀,你替我好好教训他一下!”

济兰一听她又叫自己哥哥心里便是一暖,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样也无可厚非。你不愿就不愿,何至于教训他。再说,轮不到你哥哥教训,自然会有人教训。”

茹茹猜测道:“英家?”

济兰点头。“一是英家,二是戴家。”

茹茹知戴家门第显赫是瞧不上自己这种出身的,可这样明白的说出来,她心里不由的便有些郁闷。济兰似是看出来她的心思,便转移了话题道:“我没让他进门太胡闹了些。只说。由父母决定。而且说了我并不看好你们能成。”

茹茹嗯了一声,她也坐下来。雨又开始下了。过了清明这雨水就没停过呢,她见雨丝顺风飘了进来便起身去关窗。济兰先一步起身替她做了。又道:“下毒的事儿大抵明白了。”

茹茹打一个激灵,追问道:“难道是纹锦?”

济兰盯着她不说话,茹茹忙解释道:“我猜的。就是她?哦,我是想这事儿就她获了益,便猜有可能是她弄得娃娃符咒,那天她不是也在望月楼吗,什么事儿都太巧了些,巧的让人生疑,不过我没想下毒是她。只是她为何害青霜?”

济兰道:“母亲已经传唤她过去了,你可愿与我一道去听听?”

茹茹恍然道:“我就说一早能有什么事儿,原来是为了审案,哥哥怎么不早说,快走,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九如斋。纹锦跪在地上,她一脸坦然的看着坐在上位的甄氏,从容道:“太太这么说可有何证据?奴婢虽是下人但也不愿替人背黑锅,担这个名声。”

茹茹济兰到屋外时就见到这场景,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暂停了脚步隔着窗向内看去。守在门口的银朱看了他们一眼自觉的没有多问。

只见甄氏笑了笑,佩服道:“这么些丫头里,我就是小看了你。只是,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嫁曾大夫,若是嫁了以你的手段也该搏到不小的地位了,何至于还在这里伺候人。”

纹锦面无表情道:“太太说笑了,奴婢是不祥之人,曾大夫家有贤妻又有诸多美妾,奴婢自觉配不上,哪里谈的上后悔呢?”

甄氏颔首道:“那就好。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你初来琅府时的样子了,你们那拨人都嫁了……上回去苏州。詹姨娘还问起你的婚事,你真的毫无打算吗?”

纹锦没接话,济兰小声问道:“咱们进去?”

茹茹扯了扯他的袖子,摇头道:“这场面真让人怕,还不知待会儿要出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就在外面听吧。”

济兰道:“随你。”

此时甄氏凝视着她道:“你虚岁二十有三了吧。人长得齐整又聪明,合该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也不想耽误你,这就又给你选了个人家,是佃户,他家的长子不良于行,嫡妻年前故去,想续弦,人家不嫌你过去的事儿,只说要找个安心服侍儿子的人。你看如何?”

纹锦垂首道:“奴婢想一辈子服侍姑娘。”

甄氏叹息道:“按我说,这么个机会与你已然是很难得了。不再考虑么?”见纹锦摇头甄氏冷笑道:“让我说你这样的人什么好呢?永远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从以前到现下,还当自己是个主子呢?攀高枝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攀的呦。若说让你重回李家,或是当知府的妻,是否就愿意了?还是说,你对刘掌柜念念不忘,想去跟着呢?”

纹锦的脸一下子白了,她涩声道:“都是奴婢不敢想的事儿,太太说笑了。”

甄氏呵呵一笑道:“是啊,我怎忘了李家的门你是进不去的啦,虽过了这么久,你爹娘也已故去,要詹家认你怕也是难的,若是儿子还好可惜是个女儿家。你娘未婚生子这么没面子的的事儿,放到谁家都是丑闻。”

纹锦听她提到自己心里最痛之事,恨意渐起,可此刻又不能说什么只攥紧了手不回话。甄氏继续道:“当谁家的妾你都是不甘心的,只因心里还当自己是小姐。要不这些年怎么就能如此折腾?嗯?”

纹锦咬牙道:“谁不希望做嫡妻?奴婢虽是下贱人但也是有骨气的,不愿做人家的妾,太太不是一向欣赏这样的人吗,怎么宝络能得赞誉,到了奴婢这里反而成了不好?这未免太不公平。”

甄氏扬眉道:“哦,是这样么,那你真是有骨气,我还道是川穹苦尽甘来做了太太,甘草有福也过得美满,就只有你剩下了,怕是你想不开。啧啧,这么一说还真不公,哦,是了,我怎忘了,比你冤的还有一个藿香呢,如今也不知是做了黄泉路上的冤魂等着债主,还是投胎重新做人去了。我想,谁也想不到,她是死在你设下的局里吧。好姐妹还是冤家?真可怜啊。”

纹锦嘴角抽搐了一下,镇定道:“太太在说什么,奴婢不懂。”

甄氏幽幽道:“当初我就疑心那事儿有蹊跷却没真凭实据,加之到底得给李家面子故此才做罢不再深究。可惜了藿香那么个能干人儿。”她叹息一声,唤道:“甘草,你出来。”

甘草从里屋出来,她瘦了许多,完全看不出刚生完孩子那会儿的臃肿。她并排和纹锦跪在一处,面色灰败,眼里有泪。甘草看着纹锦,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意味。纹锦却只是盯着地上的砖缝,一滴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