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弥漫着血泊的寂静中明叔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

聂荣立刻说:“快接。”

刚才明叔说过,卫生署的卫生大臣要来养和视察 ,聂荣这种精明人当然不会忽略那个消息,也不会让时任政府面子上过不去。

他被人黑了,要黑吃黑才能解决,但也不敢玩的太过火。

明叔接起来听完,回头对陈柔说:“卫生大臣正在上楼,咱们要从安全出口撤离,您和三爷先走,我护着老爷随后,只有三分钟时间,所以咱们……跑!”

聂钊的体温正在迅速升高,人也逐渐陷入昏迷,必须尽快吃退烧药了,而且这间满是血污的屋子里还有几丸胶囊,都是不明病毒,也需要格外小心的清理。

耽搁不得,陈柔推起聂钊就跑,明叔也紧随其后,推着聂荣往外跑。

养和的重症室一般人住不起,能住的当然也不是一般人,医院不但配给了必要时可以直接乘飞机离开的逃生通道,还给了聂家的保镖们自由出入的特权。

聂荣的生活保镖阿宽和安秘书俩就等在通道里,随行的还有刘主任。

一看聂钊的样子刘主任就有点埋怨:“病人还处在非常危险的阶段。”

重症室是聂钊自己非要进的,但做决定的人是陈柔,她也勇于认错:“我的错。”

安秘书倒是很机灵,看她的运动服上斑斑迹迹全是血,脱了西装给陈柔罩着,阿宽也把西服脱了,罩到了同样一身血的聂荣身上,接过轮椅的同时明叔也赶忙脱了自己的外套,一行人步履匆匆,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出了院长办公室直奔走廊。

宋援朝说是保镖队长,但其实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指挥。

不过安秘书早就安排好了,所以六个保镖此刻全员守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眼看聂钊父子被推出来,立刻阻成一道黑色的人墙罩着他们通过,眼看到了电梯口,所有人止步,排成了一排,堵上两个电梯,以防有人出来看到。

只有安秘书是杀后的,留在了院长办公室。

也就在聂钊父子经过的刹那叮的一声电梯响,里面是一群白大褂陪着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官员,看到外面清一色的保镖,卫生大臣用英语问:“聂主席还在住院?”

吴院长笑着说:“他身体抱恙,正在|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我院调养。”

卫生大臣说:“聂主席可是我们香江的第一纳税人,你们一定要照料好他。”

吴院长瞄了眼自己的办公室,再四处巡扫了一圈,见一切如常,伸手相请:“走吧约翰先生,请去我的办公室,我向您汇报一下我们近期的工作。”

卫生大臣扫了一眼走廊,走廊有个拐弯,所以他只看到两个保镖和拐弯处写意山水的字画,檀木质的条案和昂贵的名瓷,一派悠然写意。

至于聂荣,还在更里面的私人区,他是看不到的。

转身,他跟着吴院长进院长办公室了。

而就在他进门的刹那,安秘书才刚刚擦干净地上由陈柔的脚步带出来的血迹印子,退回了安全通道里,整间办公室依然干净整洁,安静而明亮。

且不说吴院长和卫生大臣关于医疗方面的愉快交流,说回走廊。

宋援朝正在适应首富家保镖们的工作模式,见有个电梯口的保镖向他招手,他于是走了过去,对方给了他几团上面沾满血迹的卫生纸,他一看,不由的竖大拇指:“走廊里的血迹全是你擦的吧,小伙子,你这机灵劲儿可以的!”

陈柔脚上全是血,一步一个脚印,扫尾工作就是秘书和保镖们在干。

保镖鞠躬,说:“我是阿辉,以后还请宋队多多关照。”

另一个也给了宋援朝几团带血的纸,说:“我是阿发,也请宋队多多关照。”

这就是高薪保镖的素质了,一旦他们反水,会要了主人的命,但只要他们足够忠诚,就可以做到陪着你一起杀人放火,还能帮你抹掉一切犯罪的蛛丝马迹。

宋援朝由衷说:“好样的,阿发阿辉,好好干!”

待他回病房,聂钊的液体已经输上了,陈柔坐在病床前,正在喝咖啡。

见宋援朝来,她递了一杯给他:“阿涵送来的,喝一杯好提神。”

宋援朝还不知道重症室里的情况,试着问:“加上姓梅的有六个人,怎么处理?”

六个人,假设都是死人,饶是香江再无法无天,尸体也很难处理掉的。

宋援朝想象不到那六条人命要怎么处理。

陈柔说:“聂荣敢那么干就有处理的办法,但聂家老二聂耀是个麻烦。”

宋援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手指聂钊:“是不是聂家老二绑的老三?”

别看梅宝山就够厉害的,但从给韩玉珠下毒开始,再到聂臻夫妻的车祸,聂钊遭绑,他肯定不是主谋,梅潞倒是有点主谋的样子。

但她一个人也很难成事,所以她肯定还有别的靠山。

说聂耀血统不纯,是个小杂种只是陈柔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

外甥肖舅,聂耀的眉眼跟梅宝山有几分相似,但整体颌面的骨相结构跟聂钊,聂荣是一脉的,所以他的血统问题,最好的办法还是DNA验证。

当然,在八十年代初起全球各国就启用DNA作为警方查案的辅助手段,聂荣不是傻子,而且陈柔看得出来他已经起疑心了,以他的多疑,肯定会深入调查的。

但现在紧要的问题是,聂氏董事局加上聂荣在内共八个董事,据陈柔所知,他们其中至少有四个在下届主席的投票中,把票投给了聂耀而非聂钊。

之所以敲定聂钊,是因为聂荣动用了他的一票否决权。

聂氏是个拥有近8万职员,每天都在高速运转的大型企业。

尤其香江机场的建设,因为牵涉到了时任大英政府在全亚洲的军事布防工程,更是一刻都耽搁不得,必须有人坐镇。

但现在聂钊还起不来,陈柔又把聂耀给绑了,关小黑屋了。

而想要牵制梅潞,让她不敢畏罪潜逃,就不管聂耀有罪无罪,是不是聂家的种她都不能放人,得绑着,可要是陈柔长时间不放人,聂氏总公司将群龙无首,就迟早会乱。

聂荣是个商人,凡事以利为重,为了利益,他会考虑放了聂耀的。

……

陈柔虽然不了解宋援朝的底细,但给了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就事论事的分析。

她说:“聂主席应该会给聂耀做DNA检测,其结果对咱们的影响很大。”

宋援朝先说:“聂家二爷的血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见过他,跟你家这位聂老板长的很像呀。”

再说:“如果他们是亲兄弟,聂主席怕公司会乱,也心疼儿子,就会放聂耀回去维稳,可一旦他放了聂耀,就等于撒手了整个海盗集团,咱们就查不了鬼头昌了。”

鬼头昌是亚洲第一大海盗,杀人无数,还跟菲律滨,米国官方也大有暧昧。

他在香江更是能号令一半的社团大佬,不把他绳之以法,为祸整个亚洲,近来还专挑软柿子,最爱绑种花家人绑架案将无法遏制。

而要摸清那帮海盗并连根拔起,无疑,梅氏兄妹就是最好的线头,想要握住那个线头就得握着聂耀,放了他,线头也就没了,他们就没地儿抓了。

至于要不要放聂耀,在聂荣那儿只有两个可能,就看他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了,这个也还得时间来验证。

当然,针对是与不是,两个结果,陈柔都要考虑应对方案。

握了握聂钊的手,见他的手已不像刚才那么发烫,她说:“先等聂主席的答案吧,我需要去洗个澡,再吃个饭和休息一下,大概需要六个小时,他我就交给你了。”

宋援朝说:“你休息五个小时吧,给我一个小时,我要请假出去一趟。”

“你要出去,出去干嘛?”陈柔皱眉。

宋援朝皱了一下鼻子,面不改色的说:“我约了那几个妓女在码头,又问阿涵借了十万块,送佛送上天嘛,给她们点钱也好开始新的生活。”

他这话里头顶多只有三成是真的,因为撒了谎而鼻子痒,他才会皱鼻子。

陈柔一直在杀人,回香江的两天内她已经亲手干掉好几条人命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需要能与她并肩呀斗的战友,而且是必须彼此忠诚到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战友,她凭直觉信任了宋援朝,但也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性。

盯着他足足三秒钟,她把目光移向了沙发。

在今天一早她买了一份报纸,此刻报纸就在沙发上摆着,上面有一则消息是:鉴于近年激增的人口绑架犯罪,菲律滨与种花,文莱,两地三国联合剿灭海盗行动即将在东海海域正式展开。

好吧,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陈柔大概猜得到宋援朝的底细。

她笑着说:“好。”

松开聂钊的手,再拍宋援朝的肩,她说:“攒足精神,咱们杀光那帮海盗!”

宋援朝专门问过聂涵,也知道陈柔从小长在香江,而且是个只会跳舞弹琴的小布尔乔亚式女孩,而他向来很排斥小布尔乔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但凡跟陈柔说话聊天,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交流都会让他格外的开心。

那不,抿一口咖啡,他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中正无法自拔,突然手一烫,低头一看,是聂钊碰了一下他的手。

这位首富老爷拥有一双文化人一般精细,修长的手,跟宋援朝那只蒲扇似的,粗糙的大掌截然不同。

更过分的是他鼻梁悬挺,皮肤白皙,脸蛋儿细的跟剥光壳的鸡蛋似的,连道小疤痕小皱纹都没有,眉毛也生的跟画在脸上似的,又精密又好看。

他妈的,这家伙有钱也就算了,他那张脸蛋漂亮的简直不像个男人。

正好四周没人,宋援朝也才二十七八,还是年轻人,也有顽皮心,他拍了拍聂钊那只五指修长的手,低声说:“姓聂的你可真有福气,有那么个好太太!”

聂钊才经历了一场大型Battle,又在高烧中,当然面无表情。

宋援朝以为他在昏迷中,听不到,就又说:“我警告你早点康复,不然老子……”

聂钊眉色如常,但本来松驰的左手缓缓攥成了拳。

显然他是醒着的,有意识。

因为他的手在另一边,宋援朝并没有发现异常嘛,就 一个人独角戏演的不亦乐乎,威胁的话说到一半,他又猛的收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宋援朝你他妈要不要脸啊,你的原则呢,党性呢,你他妈曾经举拳宣过的誓言呢,娘希匹,你是想学黄世仁南霸天和刘文彩吗,你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再看躺的直挺挺的聂钊,他叹气:“真是可惜了陈柔小姐,简直一朵鲜花……”

但怎么看聂钊都不像坨牛粪,他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

在特种兵时期养成的好习惯,五分钟冲澡五分钟吃饭,三分钟就可以进入深度睡眠,四个小时优质的,深度的睡眠于陈柔来说足够消化一天的疲惫。

被闹钟吵醒再看表,正好0:00分,陈柔翻身才坐起来,吓了一跳,因为啪的一声灯亮,聂涵同时扑了过来:“小阿娘,你睡的还好吧?”

这丫头一天瘦似一天,都有尖下巴了。

“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回家睡觉?”陈柔问:“嘉峪还好吧。”

聂涵的另一个弟弟聂嘉峻在新加坡,被聂荣阻止了,所以没有回来。

但家里还有个聂嘉峪,陈柔打爆了他的鼻子,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

聂涵说:“家里有大把佣人操心嘉峪喔,不用我们管的。”

聂家不是普通人家,有几十号佣人,孩子是不用大人操心的。

陈柔又问:“梅夫人呢,还不在你家?”

她绑聂耀的事梅潞事先预料不到,但随着聂耀被绑,梅潞就被她摁死了。同理,她也不敢对聂涵兄妹怎么样,不过陈柔还是好奇,梅潞现在人在哪儿,在干嘛。

聂涵摇头,又说:“她应该在家吧,我没注意。”

又说:“你和宋哥本来就很辛苦,又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得守着你们呀,她在哪儿,我才不关心呢。”

陈柔再问:“湾岛仔和邝仔呢,还在重症室?”

聂涵于他俩就更无所谓了:“我送了饭给他们的,对了,我二叔……”

她二叔被打成个猪头,还被绑在氧气罐儿上,她隐隐觉得二叔可能没干好事,但就跟原身对聂耀印象不一样,聂家兄妹都很喜欢好脾气的聂耀,有骨血亲情嘛,当然想问问聂耀又是怎么回事。

陈柔没答这个,只说:“你亲自给重症室打个电话,让湾岛仔和邝仔抽一个人出来洗澡休息,只放一个人盯着就好。”

聂涵点头:“好,我马上打。”

只要安秘书和院方配合得当,医院是个天天都有人死的地方,只要死亡证明开出来,尸体自然就运出去了,邝仔和湾遍仔也需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他俩早晚得熬出病来。

至少在梅潞身上的谜没有解之前,陈柔和宋援朝必须轮班制。

她一觉睡足,就要去换岗了。

宋援朝就在病房门外,看陈柔来,小声说:“聂主席在里面。”

陈柔问:“大晚上的,他没有去睡觉?”

宋援朝正想说什么,听到走廊尽头有脚步声,住嘴了。

来的是安秘书,作为可怜的打工人,聂家不可或缺的螺丝钉,他才是最累的一个,他的老板有失眠症,不睡觉,他困的要死,也得撑着。

他身边跟着个白大褂的医生,见了陈柔先鞠躬:“三太好。”

陈柔点头:“辛苦安秘书了,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凡事有我。”

安秘书点点头,推开了聂钊的病房门,让医生先进,他随后进去了。

陈柔也跟了进去,就见聂荣坐在病床沿上,正在注视着沉睡中的小儿子。

他没有回头,只寒声问:“DNA结果呢,已经出来了?”

……

也不知道在儿子和弟弟相继进了医院,然后就悄无声息后,梅潞的心里做何想,又会想什么样的办法来应对。

但聂荣这种有钱人做起事来,效率那叫一个高。

这才几个小时,多疑如他,已经在问询DNA检测的答案了。

那个DNA,自然是聂荣和聂耀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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