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的到来打的裘德考触不及防，毫无防备。
唐家的伙计直接揍了裘德考身边的雇佣兵们，用枪压在裘德考脑袋上，强迫他进入帐篷里“喝茶”。
唐老爷子明明是个外来者，但在这里却十分悠闲，那架势，愣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唐家的伙计都是有备而来，一群人压着裘德考进去和唐老爷子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出来的时候，裘德考脸上已经挂了花，看起来狼狈极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些什么，看起来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
唐棠跟着唐老爷子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老头儿老神在在地坐在车上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棠棠啊，你觉得我会做亏本生意吗？”
唐棠皱了一下眉：“加价了？”
“加了。”唐老爷子拍了拍唐棠的手背，漆黑的眸子一下子沉了下来，就连语气也阴戾了不少：“他敢欺负你，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巴乃。”
唐棠点了点头，在车开动之际，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车窗。
透着车窗玻璃，唐棠看见了逐渐倒退的树木和道路，以及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云。
【“我等你。”】
【“我会救你的。”】
【“信我”】
张起灵的话还盘旋在他的脑袋中，唐棠的耳边仿佛一直被那磁性的声音所环绕。
如果自己走了，张起灵他……
唐棠心里生了些恻隐之心，却在下一刻就被她自己克制住了。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疲倦地阖上了眸子。
唐老爷子看了一眼唐棠，把手里的拐杖靠在车门上，语气淡了下来：“没想到，巴乃这地方，与你还挺有缘。”
“四年前，你与我同往这巴乃，在巴乃里遇见了张起灵那小子。至此之后，就开始跟着他一路前行，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谈，四年时间全部都扑在了那小子身上。我虽然不愿意，但既然你喜欢，我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唐棠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顶，“爸爸……”
唐老爷子抬手拍了拍唐棠的手背，叹口气；“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年轻气盛，控制欲很强。什么事情都得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生意是纸张契约，是人性的交流。爱情是人和人之间相互的付出与情感交流，每个人经历的事情不一样，时间点不一样，面对同一件事情得到的反馈也不一样。”
“爱情这种东西，不是生意。一旦当你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唐老爷子想到了自己曾经和唐棠妈妈的故事，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语气伤感。
唐棠怎么可能不懂这些道理，可是……
“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爸爸。”
唐棠平静道：“我累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动摇的。
张起灵的性格她很清楚。
能做到这个地步，给她发信息，又从内陆追到澳门，甚至还主动说出要等她这样的话语……可能是已经到达了张起灵能表达的极限了。
他是个天生内敛又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从蛇沼鬼城到巴乃，他确实是在做挽救和付出的……
“珍惜眼前人啊。”
唐老爷子摇摇头，知道她脾气倔强，也知道她自尊心强。身为一个父亲，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路，也要让唐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
唐棠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思考关于张起灵的事情。
以往当她克制自己的思绪时，关于张起灵的一切都能够被她轻而易举地甩开。可今日听到唐老爷子的那些话之后，她根本没有半分静下心来的感觉。
反而满脑子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剪不断理还乱，思绪上脑的时候，那些对和错都变成了让人焦作的烦躁。
“烟。”
唐棠对着前座的唐大道。
坐在副驾驶的唐大侧头看了一眼唐老爷子，见他微微点头之后，这才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给了唐棠。
男妈妈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唐大忍不住劝说道：“少抽点烟，大小姐，对身体不好。”
这话有些熟悉。
曾经在澳门的时候，她给解雨臣打电话询问张起灵信息的那个晚上，张起灵就对自己说过“不许抽了”这样的话。
操。
怎么那么烦？
哪儿都能想到张起灵？
唐棠越发窝火，按着打火机冷冷地瞥了唐大一眼，烦躁地打响了好几下，才把香烟点燃。
“闭嘴，再说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唐大老实忠厚的脸上多了些委屈，他默默地看了唐老爷子一眼，就差眼泪花泛滥了。
“好了，你也别迁怒唐大。”唐老爷子看了一眼吞云吐雾的唐棠，皱眉：“少抽点。”
唐棠：“……”
夜行山路，车辆跑轮在林间穿梭着，四周的景色被抛在了脑后。
唐棠坐的这辆车是考虑到唐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特别改造过的车辆。就算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也依旧平稳。
从巴乃开到镇上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唐大已经提前订好了去杭州的飞机票。他们打算在杭州的转道，直飞澳门。
听到计划的唐棠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就不回去了，得先去一趟北京。”
“北京分店的事情？”
唐棠点头道：“嗯，我上个月看到了新月饭店的尹新月要召开拍卖会，时间推移到了下个月。按照时间来算，也就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唐老爷子没再说什么，只对着唐大使了个眼色。
站在一边的唐大说了声是，从一个公务包里拿出了一张黑卡，还有一小叠支票，递给了唐棠。
“大小姐。”
“不用了。”唐棠扬了扬下颌，用手指了指后备箱所在的位置，“我的行礼里有钱和卡，身份证也在。”
“行，那就这样吧。”
唐老爷子拍板钉钉，握着拐杖点了点唐大所在的位置，吩咐道：“回去后，把家里的乖乖托运到大小姐要居住的酒店。”
要不然怎么说是自己的爹呢，还是唐老爷子了解自己。
唐棠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实意的笑容。
定下了决定，一行人就开始分成两拨行走。
之所以是两拨，纯粹是唐老爷子放心不下唐棠一个人去北京，非要让唐月月跟着一起，至少要把她护送到北京才能离开。
唐大则是跟着唐老爷子一起，回到了澳门。
*
同一时间，水底。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水洼。
“几点了，胖子。”
“我的爷爷啊！小哥，你能不能别问了？九点四十七！你不是两分钟前才问的时间吗？”
怎么滴，失个忆还把脑子给搞坏了？
还是说失忆这病对记忆力也有伤害？
胖子有气无力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泄气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不断滴水的天花板。
“我们这次啊，算是要折在里面了。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出路，还没有任何路线，你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胖子看着天顶上落下的水，伸手摸了一下，摇摇头：“也多亏了这滴水，要是没了水，我们怕是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水滴落在水洼中，激起了一片涟漪，张起灵漆黑的眸子印着那波澜的水面，轻轻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要出去。”
他答应了唐棠，一定会救唐棠的。
现在唐棠在裘德考手里，不安全不说，之后的事情他也没办法预估。
“你还在想着棠妹儿呢？”胖子无精打采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儿，翻了个白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怎么不珍惜一下？”
张起灵：“……”
他看了胖子一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疑惑。
“害，我都忘记你失忆了。”
胖子一拍脑袋，得了一声，顺势坐起了身子。
“来来来，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让胖爷我给你讲讲你和棠妹儿的故事，也让你听听你以前有多渣！”
唐棠和张起灵的事情是胖子和吴邪断断续续见证过的，从棠妹儿的话语以及和张起灵的对话中，吴邪和胖子整理了完整的逻辑链，把事情复原了个七七八八。
“你和棠妹儿在四年前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你在巴乃失去了记忆，被棠妹儿带回了澳门。突然有天，你说你要去买酱油，就此就消失了一年左右。棠妹儿两年前在西沙海底寻了你，你可是当着人女孩子的面，告诉人家‘以后别来找我了’，话里话外都是绝情……”
“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冷淡地问。
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如果和唐棠出现了这些事情，应该是会选择单独沟通的。
“咳，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胖爷我还不是担心兄弟吗！”胖子摸了摸鼻子，“所以就，就……”
就偷听了。
张起灵漠然。
胖子：“害！这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吗？总之，你非要把棠妹儿推开，棠妹儿也是执着，后面又安排了黑瞎子做了个戏……结果你在云顶天宫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就进入了青铜门，一点机会都不给棠妹儿。”
说起青铜门，张起灵的记忆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在他醒来之后，关于青铜门的事情一直困扰着他。在胖子说出他进入云顶天宫的青铜门之后，张起灵的思绪骤然打开，整个人也清明了不少。
“……那是我必须去的地方。”
张起灵说。
“不管你去不去，你都得和棠妹儿说一声吧？而且你在西沙还让人家走呢，也是棠妹儿心里素质强大，还愿意等你，不然谁会等你啊？”
说到这个话题，张起灵记忆就更清楚了。
因为他记得自己是对唐棠说过的。
但唐棠不愿意理他。
张起灵心里有一种罕见的委屈感，淡声道：“我讲过。”
但是她没等，反而更生气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小哥，你是个男人，你得学会包容。”
张起灵：“……”
难道他以前不够包容唐棠吗。
胖子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张起灵就坐在一边沉默地听着。
说到最后的时候，胖子颇有些伤感地叹口气，望着有些空旷的洞穴，一下子低沉了起来。
“可怜我的云彩，胖哥哥我还没说出有多喜欢她呢，这就要永别了。”
张起灵摇头：“不会的。”
他们一定会出去，到时候胖子也可以告诉云彩自己的心意。
胖子叹口气：“唉，你说说你，小哥啊！明明观察力挺高的，心思也挺细腻的，怎么就他妈不会说话呢？！”
“你得学会释放温柔，释放你的细腻和爱意！老是把什么事情憋在心里，跟个闷油瓶似的，你瞅瞅！棠妹儿不就被你吓跑了吗？”
话题被胖子从云彩身上绕到了唐棠身上，张起灵心里有些迷茫，似乎是搞不清楚胖子为什么能够这么快转换自己的心情和话题。
他听明白了胖子想表达的意思，沉默地抿了一下唇。
“……怎么做？”
胖子一听来了劲儿。
“我跟你说，女孩子最喜欢男生哄着、供着、捧着！你这种情况就是和棠妹儿发生了矛盾，她脾气倔强不愿意低头，你嘴巴笨不会说话，你不能改变她，你就改变你自己啊！”
“你和棠妹儿的主要的问题，就是你不会表达。一些事情你不仅要做，还得让人家知道你做了啊！你默默的做，你默默的承受，你觉得这是你的爱情吗？”
“不，你错了，你这是傻子！”
胖子激动地站起身子，大声道：
“你得说我爱你啊！说我喜欢你啊！”
张起灵：“……”
胖子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起灵一眼，手在空中一挥，又泄气了坐在了他的身边。
“算了，你是个哑巴。”
张起灵：“。”
他靠在洞穴的墙壁上，就像是一个坐定的僧人一样沉默了许久。
胖子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些关于自己和唐棠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确实做过这些事情。也未曾和唐棠解释过，自己付出了什么。
唐棠……
张起灵垂下了眸子，心中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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