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
求求你了，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男朋友失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说一些“这个我好像见过”、“这个我似乎认识”、“有印象”这样模糊的字眼。
搞得唐棠每次都很紧张，生怕男朋友想着想着脑袋就彻底坏掉了。
现在霍秀秀也开始说这样的话了，给人感觉微妙极了。
唐棠叹口气，放下翘起的二郎腿，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她注意回神。
“你认识？”
霍秀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一白。紧接着，她掏出直板手机，低头在手机上面快速按动着什么，又拿起唐棠准备的男朋友照片细细打量。
在确定了事实之后，霍秀秀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她凝重地望着唐棠，把手里的照片和手机一起，递给了唐棠。
“这是二十多年前，我姑姑霍铃参加的一支西沙考古队合影。你看看我手机照片上第二排右边的这个男人，”霍秀秀点了点手机屏幕，示意她凑近些，“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像？”
唐棠一怔，随后视线快速在两个照片上做对比，紧紧地抿着唇，整个人都要疯了。
“不是像……”唐棠失神地松开手，靠在了椅子上，微微有些失态，“根本，”
“根本一模一样。”霍秀秀接住了下半句话。
她握紧了椅子扶手，霍秀秀没有唐棠那么大定力，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霍秀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手机就快速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等我消息”。
唐棠怔怔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起身追赶。她觉得这一切都怪异极了，就算男朋友和二十年前那只考古队的男人是父子关系，可没道理容貌相似度这么高吧？
而且以霍秀秀的表情来看，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霍铃……
霍秀秀的姑姑，唐棠很少听霍秀秀提到这个人。但每次说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无力和哀伤，一贯灿烂的笑容也会隐下去，抿着不愿意讲话。
霍铃如果活着，在现在也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比她父亲要小。同样的道理，男朋友出现在那张照片上，与霍铃姑姑年龄上下的起伏应该不会相差太大，撑死了四五岁。
按照最大的五岁来举例子，现在的男朋友也四十多了。
可男朋友像四十岁的人吗？
不对。
唐棠支着额角，定定地望着手中的照片，唇角紧抿着。那双秀气的罥眉紧锁，整个人处在一种看不清局势的茫然之中。
她和男朋友接吻的时候，认真地打量过那张脸。皮肤紧致不见松弛，眼角见不到一点皱纹，穿着休闲服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身上的肌肉饱满，捏上去也没有松踏踏的感觉。
这是四十岁男人该有的样子？
更何况……
那晚和唐棠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他有些不安和迷茫的神情，明明是未经世事。
四十岁的男人，风里来雨里去，一点风流债都不落下？
若把这些都归在失忆上，恐怕有些强词夺理了。更何况年龄做的了假，脸可以整容，但肌肤纹理是骗不了人的。
违和感、违和感……
对了！
唐棠想起来很重要的一个事情，她终于知道男朋友身上的违和感在哪儿了！不是那张脸，也不是他的失忆，而是他举手投足间带来的老成和一些莫名其妙的阅历。
为什么他能一眼看出唐老爷子的瓷胎是假的？为什么看到古董摆放的时候能够明确的说出年代以及时间？
这种想法太诡异了，越是想下去，越如同毒蛇缠身一样阴冷难受。唐棠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伸手按在自己的胸腔，在那一块空荡荡的、毫无任何波动。
唐棠啊，你或许招惹了个大麻烦。
唐棠有些苦，她只在乎她的男朋友。如今来了杭州见到了秀秀，越发觉得男朋友深藏不露，谜点重重。
他就像是一本放了许久才被人发现的宝藏之书，乍然一看封面平平无奇毫无亮点，但是越接触下去，越能感觉到书本之中的深奥。谜语的解答就等同于他这个人的解答，唐棠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巨大的对于这些事情的疯狂求知欲。
菜上来了，但霍秀秀已经离开。唐棠望着满桌的菜，一口也吃不下去。
行李箱被霍家的伙计送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酒店位置就正处于西湖旁，在楼上可以看见整个西湖的全貌。宠物托运的鸡冠蛇也率先到达酒店，等唐棠回到房间的时候，门口的服务人员就抱着密封的箱子走了过来。
唐棠看到箱子，表情放缓了些，对着服务人员微微颔首：“辛苦了，请放下来吧。”
服务生点头，把那有些沉重的箱子放在了房间门口。
唐棠抱起箱子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她望着面前的箱子有些失神，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许多天方夜谭的事情，一直到箱子里的鸡冠蛇发出不悦的咯咯声，唐棠才想起来把盖子打开。
这箱子是唐棠请人特质的，考虑到鸡冠蛇的毒性，箱子整个密封，只留下四五个小拇指甲大小的眼，分布在箱子四周为鸡冠蛇转换新鲜空气。S 2 3 u s.ćőm
鸡冠蛇跟着她从澳门到现在，早就饿的不行，一打开就飞快地窜起身子往唐棠胳膊上蹭，嘴巴一直不安分地怪叫着，听起来有些惊悚。
【饿了，饿了！我要吃肉】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鸡冠蛇和唐棠交流起来的时候，声音明显没有那么结巴了。
唐棠摸了摸它有些阴冷的鳞片，轻声安慰道：“给你点了一只小乳猪。”
鸡冠蛇闻言不再发出声音，只留下那条尖尖的蛇尾在空气中快乐的左右摇摆着。
落星沉下来，夜色入幕，西湖子畔外环绕着的古建筑塔楼边沿也开始微微闪着烁光，西湖之上还有人行船夜游，大声地喊着一些奇怪的号子。
唐棠端着高脚杯靠在窗边遥望夜景，看着这陌生的场景，心里微妙。
她男朋友当日去澳门的时候，也是像自己这样眺望远方的吧？唐棠以为他是无聊，可今日事情一堆劈头盖脸的过来，她身边只有自己一人，瞬间就明白了男朋友的感受。
他不是发呆，也是不空洞。
他是孤独了。
唐棠鼻尖有些酸，她一口饮下杯中的所有红酒，最终走到床头，拆开了酒店里配置的香烟，点燃了一根。
白色烟气飘散在唐棠身侧，修长的双指夹着烟，唐棠目光沉沉地望着楼下的一切，烟草的味道让她短暂地冷静了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烦躁。
“叮——”
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起，霍秀秀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在下面又顶了上来一个奇怪的地址。
大意就是霍秀秀去问了霍家奶奶关于二十年前西沙考古队的事情，霍老太太不想让霍秀秀继续查下去，派人把霍秀秀连夜带回了霍家。
霍秀秀上飞机之前，托人去查了一下关于考古队的事情，最后从一个叫大金牙子的男人嘴里，听说西沙海底有个海底墓，当年考古队就是去探那墓去的。
照片上有个男人，那大金牙子认识，据说是老九门里的吴老狗的三儿子，道上的人称他为“三爷”，本名叫做吴三省。从成年之后，就一直继承着父辈的传统下地倒斗。
前些日子，那吴三省带着自家大哥的儿子去了一趟山东临沂，在七星鲁王宫里带回了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没对外说。
而当时给吴三省夹喇嘛的人，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哑巴张。
唐棠：“……
不是说不知道哑巴张的下落吗？杭州本地人都能知道的事，霍秀秀随手一查都能知道的事情，小花不可能不知道。
……没道理啊，唐棠想不明白关于男朋友的下落有什么好隐瞒的。
短信上的地址指向南海西北部的西沙群岛，那里也是二十年前西沙考古队曾经去过的地方，至于墓穴和定点在什么地方，霍秀秀也不知道。
唐棠叹口气，把手机屏幕熄灭。
事到如今，她只能去找找那个叫吴三省的男人了，希望能从他嘴巴里知道一些关于西沙考古队以及男朋友的事情吧。
第二天下午大概三四点的时候，伙计们给唐棠打了个电话。
“大小姐，吴三省和他大侄子在洗脚中心洗脚呢。在十分钟之前，吴三省离开了洗脚中心，他大侄子还没出来。”
“知道了。”
为了防止这吴三省不合作，唐棠找人查了他关系亲密的家属，打算实在软的不行就来横的！先把亲属找到拿捏在手里再说，这是唐棠一向的习惯——没有筹码不主动出击。
伙计早上的时候已经把吴三省的资料以邮件的方式发送到了她的电脑里。
唐棠一起床就开始看资料，但这里毕竟不是澳门，虽然唐家实力在澳门再大，但强龙也打不过地头蛇。
等了半天，收到伙计的电话后，唐棠立马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呢大衣，搭配一条高腰牛仔裤出门了。鸡冠蛇萌萌一直撒娇，非要闹着一起，唐棠没时间收拾它，就把它放进了手边的bk包里。
杭州的交通还是挺发达的，在2003年的时候，小巷子里还流行一些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土拉车。唐棠没坐过，觉得很新鲜，就破天荒地没打车，而是以坐人力车的方式到了吴三省大侄子洗脚的地方。
这里的装潢自然比不上澳门的华丽，门面有些陈旧了，但也是上下三层的通关档，看起来倒也大方、格局清晰。唐棠视线在“揽月洗脚屋”几个字上转了一圈，抬起脚径直走了进去。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唐棠推开门口的帷幕，目光正好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对上。
那男人有着一头偏棕的头发，看起来极为柔软。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耳边漫着一抹粉/色。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个褐色的钱包，钱包口大开，情况有些不妙——一分钱都没有。
看到唐棠进来，年轻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又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无害、温和的笑容。
他的气质实在是太干净了，像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一样。
在他面前，唐棠似乎都不用拿出对待合作伙伴的那套方法，都能把他压制住。
唐棠挑眉，心里思忖着，那双凌厉的凤眼上下打量着那看起来不怎么成熟的男人。半响后，她歪了歪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娇柔的笑容，轻声问道：“你是吴邪？”
吴邪被点了名，心里快速想着她是谁，寻了半天记忆片段，确定自己没有和眼前的女人接触过。他轻咳了一声，温和地说：“我是吴邪，请问您是？”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先走吧。”
唐棠说。
吴邪心里暗骂着三叔不知道省着，昨天一天都消费了四千块钱，简直是败家极了。现在不仅自己付不起钱，难为了他亲大侄子也拿不出钱来！
更重要的是，这种糗态还被陌生人撞见了。
吴邪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
唐棠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哦了一声，低下头，从bk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白皙的手指夹着一直黑色的水性笔，在填写金额的地方顿了顿。
“多少钱？”
吴邪愣了一下：“您这是？”
唐棠扬起一抹笑容，隐下自己心里的算计，轻声道：“我先帮你还钱离开这里。”
吴邪心里唉了一声，虽然觉得唐棠有些奇怪，但眼下也只能让唐棠帮忙交付金额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了个金额。
唐棠“嗯”了一声，利索地抬笔写字，在支票上签了金额。做完这一切，她又忍不住失笑，这可能是她写过金额最小的支票了。
唐棠在心里暗自摇头，抬起手“啪”地一声把支票拍在洗浴中心的柜台上。
艳丽无双的脸上笑容加大，她对着吴邪道：“走吧，我有事情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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