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珠的表情有些扭曲。

“下官白明珠,见过指挥使。”

梁肃挂着和煦的笑,连连示意他快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这一杯好奇怪,倒的时间又长,声音又大。

白明珠狠命绞着腿。

杯子接到手,愣是不敢喝。

梁肃:“刚才都指挥使司的几位佥事来了,说是从巡逻队要加派人手,朝我要人呢,这才耽搁了,叫白大人好等。”

白明珠摇摇头,“指挥使日理万机,下官略微等等也是应该的。”

梁肃往后一靠,很欣赏的看着他。

“从前你刚进府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厉害的,如今你我可算是在一个屋檐里共事了。”

白明珠陪笑。

腹腔里的膀胱在狠命叫嚣。

梁肃:“你也是官府的老人,佥事之职想必你也清楚。”

白明珠:“平各地之冤情,断百姓之难案。”

梁肃点头:“是,算上你,咱们一共有五位佥事,其他四位去年到各地县乡出公差了,你姑且先在司里。”

白明珠略微有点失望。

不下县乡的佥事...跟跑腿的书吏有什么区别。

梁肃:“正巧,眼下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白明珠连忙点头,“请大人吩咐。”

梁肃:“二月二龙抬头,百姓会到河边祭龙,这一去,难免想到俞长君那破事,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官府的声誉。”

“按察使司决定当天在护城河沿岸开几条流水席面,去的百姓每人发一份猪头肉,就先按一万份准备好

了。”

“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

白明珠暗暗算了算时间。

二十天准备一万份猪头肉,一只猪最多也就能出二十份,这岂不是要..五百头猪?

白明珠:“大人,准备肉不是什么难事,可五百头猪同时操作这就需要人工和时间,另外正月里买猪价格会较往时贵三分,粗略算算,最少要五百两。”

梁肃面露难色。

他反复搓着手,那枯藤似的手张开了攥上,攥上了又张开。

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道,“若是不难也不会请你来完成了,这预算嘛,只有不到二百两银子。”

白明珠后背一凉。

梁肃攥住了他的手,“聪明孩子定有聪明办法,你来想想看,如何?”

白明珠嘴角的笑几乎挂不住了,但还得强撑着,一时间表情比哭还难看。

小腹猛得一抽。

从门外进来的书吏低声和梁肃说了什么。

梁肃拍了拍白明珠:“好孩子,你歇歇,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人前脚刚走,白明珠后脚就捂着小腹蹿了出去。

府衙里,苑福宁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头扎进全是卷宗的仓房里,从晌午翻到太阳西沉。

门外铛铛有人敲门。

苑福宁正盘腿坐在卷宗里翻着。

“进来!”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朴实汉子,皮肤黝黑,书吏打扮。

他放了两只食盒在桌上。

“苑大人,小人是照磨房的书吏,叫李成山。”

“见您一天都没出屋了,小人来送些豆饼。”

他打开

食盒,“都是我老娘晚上新鲜做的,您尝尝。”

盒子往苑福宁眼前一递送,是两张豆子饼,再加半碟小菜。

苑福宁肚子有点饿了,但照磨房曾经是赵循的地方,他手下的书吏...她不是很敢用啊。

李成山似乎看出来她心里的纠葛,也没多说什么,食盒子往桌面一摆,又从袖口里取出一份折好的单子递给她。

“小人在照磨房专司卷宗誊写一职,这是赵循大人上任以来经手卷宗的清单副本,不知道大人能否用上。”

苑福宁接过来,字迹之工整,连书生都比不上。

仔细回想了一遍,从前在赵循身边却不见这个人影。

她笑了笑,拿起豆饼咬了一口,“多谢李书吏。”

李成山没再多说什么,等他走后,苑福宁立马吐了,万一下毒就遭了,还是小心为妙。

她取了一只烛台,细细的看过这份清单。

俞长君的案子不在其中,但季家...却是第一个。

赵循上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调季家的卷宗。

再看后面的归处,按察使司。

苑福宁百思不得其解。

她姑且将这单子揣好,又钻进身后的卷宗堆里翻了起来。

容毓在家里|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左等右等不见人。

索性牙一咬,换了身夜行服,潜府衙去了。

扶州府衙是四四方方的端正格局,刑房是六房中最要紧最繁忙的档口,但位置偏僻,容毓摸了一炷香才寻到房顶。

仓房里点了一盏灯。

他半挂在檐下,身子往后一倒,

朝窗里看去。

比人还高的卷宗旁边,苑福宁盘腿坐在地上,捧着一本卷宗看的正起劲儿。

容毓安心了。

腰身一用力,坐在屋檐上,静静的等着。

苑福宁捧的这一本就是季家最原始的卷宗。

按照规矩,原本和誊抄副本都应该递到三司里了才对,怎么会在这呢。

她逐页的翻过,然后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卷宗只会记载事件发生时的事情,但这一本,却将季家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

小到季家老爷是何方人士、如何入赘到季家的、大到季家酒业怎么开张的,事无巨细。

苑福宁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她径直翻到最后一页,府衙给的定论是墙面失修,但现场砖头瓦块之痕迹与修补不符,疑似人为他杀。

人为他杀。

这四个字咣当砸进苑福宁的眼底。

她猛地合上卷宗。

咽了两口唾沫才缓过来。

这本卷宗,这个判决结果,半点没露出风声。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府衙只给了八个字,天灾无常,意外事故。

苑福宁觉得喉头发紧,就像有人在摁着她的喉咙逼迫她说不出话似的,额间的血管直往外鼓。

他杀...

她又逐一翻过这本册子,并没有署名。

但字迹看的有些眼熟,她脑中闪过灵光乍现,从怀里慌忙翻出李成山给的单子,两相对比。

完全一样。

怎么会是他呢..

苑福宁慢慢站起身,推开门,站在风里,妄图用冷冽的冬风吹醒头脑。

循一死,照磨房还没人接手,她作为刑房经承要兼着照磨的责任。

再从各处平调个新人过来至少要两个月。

她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查。

她冷静了。

苑福宁睁开眼,眼底都是淬了冰的,她回到屋里将卷宗藏在厚重的官袍之内,熄了灯火,关紧屋门上了锁。

房顶的容毓小心翼翼的跟着。

刚踏出府衙,她看见了个熟悉的背影。

苑福宁:“梁大人?”

梁道润穿了个月白色长袍,束手而立,转过身来朝她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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