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郎,你不打算寻死,那干什么要挂白绫,一副要上吊的模样。”

南二看了看还缠在枝叉上的白色布条,那条布条不像是腰带,好像是刻意买的白绫。

“我……我是活不下去了。”

白二郎说到这里,明明一个大男人却是潸然泪下,他拿袖角擦着眼泪,可越擦眼泪越是哗哗的流下。

这人啊,就怕难过的时候被被人问为什么。一个人的话,内心的苦闷只能积攒在心底,不得发泄。可如果一旦有别人询问,就好已经翻涌的洪水被打开了紧闭的闸口,一下子把心里的委屈苦闷都涌了出来。

“呜呜呜……”

他又开始哭了,拿袖子挡在嘴巴上,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把白色的袖口彻底打湿。

“哎呀,你这个人……”

南二就不喜欢看人哭,尤其还是一个男子。你说堂堂的男子汉,有什么事情不能看开一些,怎么非要跟个小女孩子一样呜呜直哭。

“有什么困难事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帮不了我的……呜呜……”

白二郎摇了摇头,他哽咽着拒绝了南二的好意。

“你踏马……你别逼我骂人啊,要不我帮你再挂上白绫,你眼睛一闭两腿一蹬。”

南二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同时猛翻白眼,做出来一副吊死之人的模样,然后才说道:

“直接是一了百了!”

“不不……上吊太痛苦了,绳子勒得我脖子好痛。我不想上吊,早知道上吊这么痛苦,我就选择喝毒药了。”

白二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眼泪跟鼻涕都甩出来,那个模样就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屁孩。

“喝毒药?呵呵,喝毒药好啊,一口毒药下肚,你就会感觉到肚子里好像有几百几千只蚂蚁在不停的咬着你的内脏,然后浑身抽搐,开始口吐白沫,最后死相凄惨。”

南二故意为了吓唬白二郎,所以才说的如此可怕残忍,果不其然的这些话让原本呜咽的白二郎都没了声音。

对方抬起头,用惊恐的红肿眼睛看着南二,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

“很痛吗?”

“废话,寻死哪里有不痛的。”

南二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觉得白二郎简直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傻孩子一样,稍微受了点委屈,就又吵又闹的,还打算用不吃饭来威胁父母。

他有些无语的拍了拍额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阴狠毒辣的家伙见过不少,单纯诚实的人也有,但是像白二郎这种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倒是他头一次见到。

“哪就没有不痛的死法?我不怕死,但是怕痛……”

白二郎红肿着眼睛,说着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呃,不痛的死法也是有的。就是有点不太好。”

南二握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他忽然冷下了脸庞,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就像是翱翔在天际上准备捕猎的苍鹰。

“我一刀杀了你,保证不痛。”

“啊?这……”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他跟南二不过几步之遥,之前对于这个初见的侠客还没有多大的感觉,可当南二冷下脸,摆出准备出刀的姿势时。

忽然有一股寒风从脚底涌泉穴吹了上来,就像是一下子跌倒进隆冬刚凿开的冰窟窿里,那是从脚底板一路冷到头发丝。

白二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腿都有些发软。

“你放心,死在我刀下的人还没有一个说会痛的。”

嗡——

长刀准备出鞘。

噗通!

倒不是白二郎的人头落地,而是他因为太过害怕,双腿一软坐到了树下,要不身后有树干靠着,他恐怕就瘫在地上。

“我我我……饶命啊。”

白二郎都不是在摇头,而是整个身子都跟着一起发抖,哆哆嗦嗦的抖如筛糠。

“还打算死吗?”

南二撇了一眼,嘴里冷淡的问道。

“不不不,不死了,不死了。”

白二郎连忙回答道。

“对嘛,做人多好啊,干什么遇到点事情就寻死。俗话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南二收起了自己的杀气,把刀慢慢的压回到鞘里面,然后不自然的揉了揉脸颊。

说实话像这样绷着脸吓唬人,他也是头一次做。

“可是我遇见的事情,就算是宋清官复生,也审不清楚,让我得以雪冤。”

宋清官,是指几十年前大齐出现的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不但刚正不阿,还善断冤案,爱民如子。当时有一件大案涉及大齐的两方权贵,满朝无人敢审理此案,还是这位宋大人挺身而出,最后还亡者清白。当时就连大齐皇帝陛下都交口称赞,说宋大人真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白二郎是个读书的文人,只是性格上软弱一些,平素里不爱交际,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卧房里读书。

他虽然单板一些,但还不至于像老夫子一样迂腐,只不过觉得自己现在身负冤枉,没有出路。

“你到底受了什么冤枉?”

南二倒是好奇,把白二郎这样一个单纯的家伙逼成这个委屈寻死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冤枉。

“我……我……羞于启齿。”

白二郎把脸扭到一旁,一脸委屈夹杂着纠结,他苦兮兮的一张脸,让人看了都要皱眉头。

“说!”

南二一声断喝,让本来就坐在地上的白二郎吓得一哆嗦,要不是身后是大树,已经不能再让他后退,怕是他早就吓得跑出去了。

“我……我有一天睡醒了,发现不在自己的床上,而且身边还躺着个女人。”

白二郎断断续续的说道。

“然后呢?”

“我就走出去了,然后被人看见,再然后就……就跑出来上吊了。”

“哦。这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是无意间跟某个丫鬟发生些事情,倒也情有可原,大不了纳个妾就是了。”

南二正说着,却看见白二郎涨红了脸,嘴唇哆嗦了半天,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哪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我的……大嫂……”

白二郎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如蚊蝇振翅般声音的字。

“哦!”

南二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叔嫂私通!这可违背伦理的大罪,按大齐律法可是要斩立决的,怪不得你逃到这里。”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没有!”

白二郎用力的摇晃着脑袋,两只手也不停的挥舞着,全身心都在抗拒南二说出来的话。

“那是什么?你别跟我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然后情不自已才走了错路。”

“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对大嫂起过邪念,但是那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醒来就出现在大嫂的房间里。”

白二郎连忙解释道。

“我真的没有做过苟且之事,只是如今是百口莫辩,整个桑树镇的人都在说我这莫须有的丑事,真的是让我无脸苟活。”

“这事吧,是挺难的。你大嫂怎么说?她要是也说你没有做过,只少还有个人给你证明。”

“我大嫂……她……她……”

白二郎说到自己的嫂子,又是一阵的吞吞吐吐。

“她难道已经上吊自缢了?”

南二想到最坏的结局,就是那位白家大嫂也羞于外面的丑事,忍受不了流言蜚语,于是上吊自缢。

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不是的,我大嫂虽然也说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但是……但是……”

白二郎拧巴了半天,才说道:

“但是她被医师诊断出来,身怀有孕了。”

“你的?还是你大哥的?”

南二敲了敲刀鞘,追问道。

“我大哥……已经去世五年了。”

白二郎把头低下了,都不敢再看南二一眼。

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发现自己跟孀居的嫂子同屋就寝,然后现在嫂子还被查出来身怀有孕,自己真的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哦……那孩子就一定是你的了。”

“没有!我没有!真的不是我的。”

白二郎都快把自己的脑袋摇下来了,脸上的泪水都洒的到处都是,让南二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大嫂跟别人私通,然后为了家产才故意陷害于你。”

南二终究比白二郎要见多识广,他很快就在脑子里构思出来一个假设,既能解释现在的情况,又符合白二郎冤屈的真相。

“应该不会吧,我大嫂一向是贤良淑德的人家,这种事情……应该做不出来吧。”

白二郎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目光却坚定了下来,好像已经认同了南二所说的话。

“你听我的,咱们一起去桑树镇,我会帮你查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你一个清白的。”

南二拍了拍胸脯,江湖人讲究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这位白二郎有难,自己能帮自然要帮。

要是换作以没有报仇的南二,也许还不会这么做,但是自从他大仇得报,性格上也渐渐开朗起来。

二人一起穿过树林,来到了站在马旁等候的夏知蝉身边。

南二还没有来得及介绍白二郎,就看见夏知蝉指着对方,说了句:

“你身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