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超室广播叫了好几遍顾晓姿的名字，她仿若未闻，目光呆滞，跟一座雕像一样，周围人群已经散去，影影绰绰间空留下顾晓姿一人在原地不动。
最后，顾晓姿狼狈的收拾好情绪，捡起散落一地的检查单，拉着孙小鱼出了医院。
她剩下的唯一一丝自尊，也在这场闹剧下消失殆尽。
离婚，是她现在必须要做的。
恍惚间，顾晓姿看见远处蒋年华跑来的身影，她行色匆匆，满脸焦急，看见顾晓姿后，由焦急变为了愤慨，指着顾晓姿鼻子破口大骂：“顾晓姿，你怎么那么坏！心肠这么黑也不怕遭报应！出门小心被车撞死，你个扫把星，生了两个小扫把星就算了，还来害了我儿子，又祸害人小姑娘，我告诉你，要是小溪和孩子有什么闪失，这事我跟你没完！”
蒋年华骂完就撞开顾晓姿就直奔住楼处，她接到电话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别的，打了个车就从律师事务所到了医院，好像在里面生病住院的才是她亲儿媳妇似的。
她是儿媳妇，我又是什么？我又算什么？多多和小鱼又算什么...
顾晓姿失魂落魄的在路上行走，连过往的车辆都没注意，要不是孙小鱼一直在旁边拉着，顾晓姿就真应了她婆婆所说，出门被车撞死。
那样子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冲着顾晓姿开了过去。
急速的喇叭声响个不停，周围人的喊叫通通都听不见了，顾晓姿领着孙小鱼站在路中央，双目无神，静静在那等死。
孙小鱼害怕的哭声已然传不到顾晓姿耳中，她拼命拉妈妈衣服，想要用自己的力气离开马路中央，可小孩子力气毕竟太小，顾晓姿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抱住顾晓姿和孙小鱼滚到了一边。
“你找死吗？！”
衣杭站直身体，对顾晓姿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大声指责。
“生命只有一次，你这种行为不光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孩子不负责，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不管你遇上什么困难，总要先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连尝试都没有，就选择放弃，前方有路，是悬崖，是弯路，是高山，不管是什么，你不上怎么就知道上不去。有寻死的勇气，怎么就没有再给自己一次爬起来的机会。”
衣杭的话如当头棒喝打醒了顾晓姿，她坐在地上，僵硬地抬起头，隔着烈日依稀看清救她那人的模样。
光亮晃得太快，顾晓姿没等看清衣杭的脸，就看见衣杭直起身体，不再去看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顾晓姿，“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还有想不明白的，可以向我咨询。”
轻飘飘的名片落在了顾晓姿手心，烫进了她的心里，从刚才一直坚强不让自己落泪，到寻死时都无所畏惧的心理，在这刹那崩裂，崩溃的洇湿了整张名片，她急忙用手用力擦拭，可是好像无济于事，越擦字迹越模糊。
她举起名片想再去找救她的那个人，可是身旁早就没有人，她看向马路对面，只有一袭白色衬衣的身影闪过了医院大门，再无踪迹。
“妈妈...”
孙小鱼也吓坏了，紧拽着顾晓姿的衣服不敢撒手，顾晓姿终于恢复理智，把名片胡乱塞进口袋，抱着孙小鱼起来。
“没事了，小鱼，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脚腕处隐隐作疼，顾晓姿低头并没有发现伤口，应该是刚才倒地时不小心崴了一下，她并没有在意，领着孙小鱼一瘸一拐离开了医院。
医院里，任溪经过一番治疗已经止住了血，只需要好好静养，孙睿从手术室接过推车，任溪躺在上面，麻药还没过所以人还在昏睡着。
孙睿跟着护士上电梯去病房，蒋年华一路小跑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孙睿就问：“怎…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没事。”孙睿进了电梯，眼睛不时看上当的输液袋：“医生说这次是受惊引起的，过后要好好调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蒋年华跟着进了病房，护士安排好一切后就走了，蒋年华推了推坐在床边发呆的孙睿，示意他出去说话。
一出了病房，蒋年华就着急确认：“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
“多长时间了？”
“我和她在一起三个月，有一次喝醉了在一起，没想到一次就怀孕了，本来想今天带她来做手术，没想到会被小姿撞见。”
事情到了这份上，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他对不起顾晓姿，这是毋庸置疑，可看见任溪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那张小脸惨白惨白毫无声息的样子，更让他揪心和心疼，这让孙睿更加明确自己的内心，他不想辜负了这个好女孩。
“妈，我想娶小溪，别说她替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是那份维护我的心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他想起在b超室那一幕，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在顾晓姿冲上来的瞬间，第一反应就是挡在他身前维护他，替他辩解，这怎么能不让孙睿感动。
“你想好了，顾晓姿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她是你法律上的老婆，何况还有两个女儿，我咨询过律师了，如果现在离婚，你很吃亏啊，儿子。”
“吃亏就吃亏吧，她要是有什么想法，不管是要钱还是房子，只要不过分，我都尽量满足她，我现在只想快点跟她离婚，然后把小溪娶进来好好对她。”
蒋年华当然不会同意，让她给顾晓姿赔偿损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余光看向身后禁闭的病房，压低声音说：“儿子，你有没有检查过小姿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孙睿皱眉，“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再说这才几个月还看不出来男女，而且男孩女孩不都是你亲孙子孙女，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我不是这意思，顾晓姿那个扫把星怀孕的时候就是个女孩像，果不其然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小的没一个我看得上眼，小溪这胎我瞧着不一样，带着男孩脸，听说现在抽血就能化验出来，不行咱也去试试？”
“不行。”孙睿果断拒绝，根本不同意蒋年华的想法，抬手把她往电梯里推：“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让小溪好好养身体，你赶紧回去给她弄点有营养的饭送来，一会麻药过了她就好醒了，买点好的，什么鸡鸽子去买现杀的，不用买多，吃一次做一次，省得冰起来就不好了，快去吧。”
“嘿，你这混蛋，出了事打电话急着叫我过来，这会用不着我了又赶我走，真是没良心，好好，我去买鸽子回去做，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妈，说的一点也不错。”
电梯门打开，蒋年华跟孙睿道了别上了电梯，孙睿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病房。
病房里任溪还没有醒，他坐在一旁给她掖了掖被子，又看了一下吊瓶，然后脱力般依靠在椅背上。
手机传来了震动，孙睿没有急着拿出来，他估计十有**又是顾晓姿打开的，就不想去理，电话很快就停了，没一会，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这一次，孙睿拿出了电话，确实是顾晓姿打开的，他又点开信息，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星期一带好东西去民政局，咱们两个离婚吧。
孙睿如释重负，连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甚至还觉得顾晓姿懂事，能作出让步，省得他回去还要谈判，这样子两个人冷静的处理，是最好不过了。
他回了一句好的，没想到顾晓姿直接拉黑了他，孙睿气的关了手机，再不去看任何消息了。
………………………………
回到家后，顾晓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把这十年婚姻彻底想了个透，从年少无知，懵懂求爱到现在相看两厌，恨不得对方消失的心态，经历过的人都从牢笼里往外挣脱，没经历过的人也在接受无数历劫。
顾晓姿想开了，她胸口积攒多年的淤堵瞬间消失不见，一下子通透了不少。
她用十年证明了一个男人，从贫穷没钱开始陪起，一步步帮他改变成所有女生心中的理想偶像，然后再拱手送人，这其中的心酸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十年，无非换来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婚姻。
挺好，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自己才30岁，大不了再用上个十年把自己拼一下。
她拿出手机，口袋里一张名片掉落出来，顾晓姿捡起来一看，是之前救她那人留下的。
名片上的字被眼泪晕染了很多，她仔细辨认，才看清上面的名字。
“衣航，原来是个大学老师，怪不得说话那么有水平，改天一定要去谢谢他。”
顾晓姿收好名片，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赵景修的电话。
“喂？”
“你好，赵院长，我是孙小鱼的妈妈。”
“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早一点送小鱼去幼儿园，明天可以吗？”
“明天？”赵景修有一些疑虑：“会不会太着急，虽然我们假期会有部分没时间带孩子的家长送来，但是小鱼才刚接触，明天送会不会让她太紧张。”
顾晓姿摸了下坐在一旁玩玩具的孙小鱼，面露笑容，语气坚定的说：“就明天吧，我送她去，需要准备什么，院长你发到我手机上，就这样定了吧。”
赵景修也不好说什么，只说明天孩子来了看看情况，没讲两句，就挂了电话。
这时，门锁转动，蒋年华提溜着刚杀的鸽子回来了，她把鸽子放在桌上，臭着脸命令道：“在那杵着干嘛，赶紧过来把鸽子炖上。”
真不要脸！顾晓姿在心里狠狠腹诽，自己这还没离婚呢，就迫不及待让我去伺候小三，给小三做饭，脑子是咋想的。
顾晓姿冷哼一笑，那笑让蒋年华冷不丁打了一个颤栗，没等她质问，顾晓姿就挑明了说：“蒋阿姨，我不是你的佣人，你要是想讨好小三就自己去做吧，我可没那闲工夫，再见了，您嘞。”
说完，也不管蒋年华怎样惊异，抱起孙小鱼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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