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墉敢与陈济讨教,完全是因为他有挂,陈济号称两脚书橱,背诵过经籍极多,就像行走的书架,再多却绝对不可能多过自己。

此时詹事府中。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詹事府侍讲谕德们知道朱瞻墉鲜少有来听学,这样的年纪,莫说背诵经籍超过陈济,字也未必能认全,他还是个少年。

若说学问旗鼓相当,讨教情有可原,可学问相差太远岂敢说出这种话,且看陈公如何应对吧。

陈济呼吸变得急促,无人能在经史字集上胜过他,至少在詹事府没有。

朱瞻墉知道这些儒官,大义深入骨髓,碰上不怕死的圣旨都没办法,这种策略反而有效,前提是真能胜他。

气氛烘托到位,情绪还差点,朱瞻墉又投去鄙夷的目光:

“外人都说陈公善于记忆,被称两脚书橱,我自幼聪慧过目不忘,经史子集顺手捻来,却没有人称道,可是世人不辨贤愚,今日就看我比陈公这两脚书橱如何?”

陈济本已克制住怒火,可听完此番话,气得双眼泛出泪花:

“好!那下官便开始了,殿下请细听!答不上来,莫说下官没说清楚,下官出一句,殿下说出它的出处,下官就当殿下背过此书。”

背诵一整篇时间太长,能考校不多,也以防朱瞻墉侥幸背过,陈济提升了难度,若随意说一句,能答出它出处,这绝对是背了全篇!

詹事府属官们唏嘘。

陈公所阅经史浩如烟海,以朱瞻墉的年纪,恐怕一遍都没看完,詹事府其他官员,闻讯赶来。

陈济迫不及待,开始吟诵:“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孝经。”

“好,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

“孝经。”

“好,乐人宿县于阼阶东,笙磬西面,其南笙钟,其南鑮,皆南陈。”

“仪礼。”

“……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羊传。”

“……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

“汉书。”

“好……好,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史记,商君列传。”

“好…好…”

陈济懵了神,这并不在他预料范围内。

属官们的脸色开始不对劲起来。

答上来不难。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些并不在詹事府先生传授之列,莫不是陈公与他串通不成?

朱瞻墉开挂了,上面这些他全然不知,但此刻陈济绝无可能难倒他。

“这……这些都不难,下官需加难度,下官说上句,殿下答下一句。”陈济自己都不信,若这样能说出来,说明朱瞻墉真的背过。

陈济熟知詹事府授学范围,挑了不在授学范围之列:“殿下听好,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得不为喜,去不为恨。”

“非其罪也,虽累辱而不愧也。”

“好……好,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

“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好……”

朱瞻墉见这老头子锐气全消,觉得差不多了,最后一锤定音:“陈公考我千万句,我只问陈公一句,陈公答不上来,就认输吧。”

“行!”陈济脸色认真。

朱瞻墉想给他留点面子:“陈公可以先斟酌一下,不用急着答应,我怕陈公答不上来,丢了颜面。”

“呵!说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下一句是什么?”

陈济做好了准备,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脸色逐渐憋的通红,也没想出来下一句是什么。

“这…这……”

他想说,这是朱瞻墉信口胡诌的,可是,胡诌怎么能胡诌出来此等佳句,定然是我没诵读过,如若不然定然背出来。

&n|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bsp;陈济老脸通红,朝朱瞻墉作揖行礼:“愧称两脚书橱,是下官输了……”

詹事府属官们有些失望,陈济作为詹事府经史泰斗,他们脸上也无光。

陈济倒不觉丢脸,这是好事,然而心中难免羞愧自己平日自视甚高,可瞻墉殿下何时背诵如此多经籍?

朱瞻墉忽然一改刚才的跋扈,拱手作揖:“该道歉的是我,陈公真是学识渊博,刚才我有冒失的地方,陈公千万要原谅我啊。”

态度猛然发生变化。

陈济措手不及,他还以为朱瞻墉是那等纨绔子弟,可事实,却这样彬彬有礼,刚才冲撞进詹事府是故意的……他明白了。

“下官明日就去文渊阁,担总修官一职。”

朱瞻墉从詹事府出来。

在宫廊里走了一段路。

壹:“真无趣啊,这么快就结束了,咱还有许多经史可以考校他,再挫一挫他的锐气。”

老朱刚才出了力。

壹:“儒家十三经,方才陈济考校了三部,陈济老儿读过的经史,的确是多。”

他是挂壁,再来个陈济也无用。

朱瞻墉:“陈公是经纬之才。”

貳叁伍没上线,就算上线也只是挂视角在他身上,领略欣赏大明风采,他们更关心有何等之物能改变自己朝代,不像没有排面的陆。

朱瞻墉不想脑子嗡嗡,上次想到可能会被这群老蛇皮偷窥,倏然萌生想法。

“不知诸位可否在我身体外说话?”

老朱嗓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

壹:“当然可以。”

就是这种感觉,如同老朱站在正前方与他说话,以前诸贤在他脑子里嗡嗡嗡的,现在就正常多了。

要是有面能聊天玉石小镜就好了。

想到这里,朱瞻墉突然摸出身上光滑玉石:“这样呢?”

“当然……可以。”

老朱嗓音在光滑玉石响起。

朱瞻墉像是发现新技能,拿着那块光滑玉石:“今后诸位有话,就在这块玉石里说吧,对了,诸位可否能离开?”

老朱能理解朱瞻墉心情,若有人在他脑袋里嗡嗡嗡,他也无法忍受。

“不行,超出三丈会醒过来。”

…………

消息在流传。

詹士府乃严苛治学圣地,大闹之后消息自然传给朱棣。

“从儒家十三经到史记,若非诵背过绝无可能,臣起初还觉侥幸,可渐渐却发现绝非如此,瞻墉殿下定然诵读过,并且他回问一句,臣……臣答不上来。”

陈济没有掩饰羞愧之色。

朱棣欣赏朱瞻墉才学,从盐法到渊博之才学,他觉得朱瞻墉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可回想起靖难,后世子孙也会纷纷效仿他。

朱棣背脊对着陈济,语气显得异常之为难:“朕知道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