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和霞镇,我先去货铺放马,又去海鲜铺看了一圈,伙计已经在收摊了,看来今日生意不错。那杀鱼的汉子正在洗他的刀,刃与刃相接,铮铮而鸣。

昨日倒没发现,这倒是两把好刀。

看来刀也是要点,我得寻两把趁手的。

伍觉明从厨房走出来开门,他没拄拐,走得还是风姿飘逸——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伍觉明”

“怎么了?”

我算肯定了,他同我说话的时候,总会面向着我。

我笑着摇头,带上门闩,说:“没什么,一上午没见,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明玉,你是没话找话吗?

伍觉明也一愣,“啊……还好,明玉姑娘呢?在仁芳斋喝茶了?”

我走在他右边,转头看他,“还好?是因为我不在没人打扰你所以挺不错的?”

明玉,你喝茶喝昏了吗?

伍觉明干脆停了步,“不是……明玉姑娘,你怎么这么问?”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问?

陆骞以前就说我是个泼皮,得理不饶人,没事还找茬,惹不得。

那这人招我惹我了吗?我何必跟他耍嘴皮子?

我避而不答,将纸包交给他,“仁芳斋的茶也不错,我去得早,等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开始做玫瑰白桃酪,说不定还热着呢——你在烧什么菜?”

伍觉明忽然就笑了,笑不露齿,内敛文雅——你到底在想什么,明玉?

他回答:“炒蚬子和凉拌海带丝。”

我听了回头看他:“蚬子?哪里来的蚬子?”

他说花大娘送的,就是小树的奶奶。

我一进厨房就闻到菜香,心情大好,因而夸赞:“那这大娘人挺好的哎。”

伍觉明说,花大娘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们,时不时就要送些蔬菜来。

我想了想说:“那我下午带一包糕点给小树。”

我一看伍觉明又要不知如何谢起,摇摇头抢先道:“你别谢来谢去了,以物换物,是这个理吧?”

他笑笑,果然没再说多谢。

等伍觉明洗碗的时候,我又想起在仁芳斋发生的事,来龙去脉和他简单说了,他也只是默默听着,听完以后也实在没话找话地说:“明玉姑娘以为李公子武功如何?”

我怀疑他没好好听我说,但还是耐心地回他:“就那小公鸡?也就因为人高手长有点壮所以看得过去,要不是因为他出飞刀的架势,我才懒得多看。”

他笑笑,忽然夸奖:“明玉姑娘武功是极好的。”

那是那是,他说得在理,我点头觉是——“为什么那小绿衣裳要羞辱那李颖禾呢?”

伍觉明思索片刻,答:“据说李家二小姐性情乖张、离经叛道,后经鸣凤山一师太点化潜心修行。李小姐貌美而艳远近闻名,求娶者不在少数。不知从何时起,坊间有关她的艳情风流事层出不穷,真真假假无从得知。”

我摸摸下巴,再问他:“那山在哪儿?建的是尼姑庵吗?”

他将碗橱关上,擦了擦手:“鸣凤山是凌河镇往东的那座大山,其上有一清扬道派,由前朝女侠周远兮所创,如今由第八代掌门风灵师太执教。明玉姑娘从没听说过吗?”

他什么意思,他是在笑话我江湖走得浅吗?

我跟到他前边倒退着走,澄清道:“你说清扬派我当然晓得,这些清扬道姑故作清高,逢人冷淡,谁管她们住在哪个山顶上吹冷风?”

我正说着,脚踩到一个圆骨溜的东西,不防备地踉跄了一下,脚脖子一扭,摔是不可能摔的,不过叫这瞎子英雄救美地扶住了——他不伸手,我也不会跌的。

我才站稳,伍觉明就收了手,问:“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是如薇和迎安昨日玩的玻璃珠子,不知道卡在哪里又滑出来了。我将碧绿珠子捡起来,说着:“玻璃珠,你真走运没踩到。”

他于是说等如薇和迎安回来要叫他们把东西收拾好。

进了木材房,我还记着添一句:“我原以为这道观是在什么明峰,原来是鸣凤。”

伍觉明坐下来,笑着说:“是鸣凤山不够出名了。”

我点点头:“是啊,的确。”

我又开始看怪异志,看到“乞巧彩戏牵情,重阳鸳鸯苦命”一章,又记起月底仁芳斋要上的戏。于是问埋头做工的半瞎木匠:“你上回看戏还是什么时候了?”

他摸索着木件上的纹理,削削刻刻,过了会儿才低声说:“上一次看戏……在我十三岁那年的除夕夜。”

我倒没想到是这么久以前,看着图上热闹生动的七夕晚会,心念一闪,便做出提议:“演三天,我们挑一天去,怎么样?”

伍觉明没立刻回答我,直到雕出一朵小花,才说了句:“如薇和迎安一定高兴。”

那你不高兴?

我托着下巴,想想说道:“如薇和迎安这么小,天天上学,总要给点乐子甜甜……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听书嘛……戏曲戏曲,有演有唱嘛……出去走走也好的呀。”

他忽然笑起来,抬头往我这看了一眼,再低头的时候说:“五月二八是巧缘节,那天一定很热闹。”

又是我没听说过的:“巧缘节是什么节?又是你们这自己过的节?”

“巧缘节的确是独属海民的佳节,据说是金铃娘娘赐福善男信女良好姻缘的日子。是夜男女老少佩戴彩绘面具上街,还有天灯求愿。”

长街结彩,天灯许愿,听起来除了热闹,也没别的新意。

但就是图个热闹。

我倒也没问他去过去过,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那二十八就有事儿干了,二十八……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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