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安王府。

桌案上的烛火,从灰暗渐渐照亮了整座屋子。

寒夜中的孤寂无边无际的汹涌而来。

夜景焕带来的燕窝和莲子羹却在夜色冰冷的温度中渐渐凉透了去。

烛火爆出最后一丝火星,油尽灯枯之际送来了最后一丝温暖,却依旧暖不热巴雅尔的心……

月华皎皎如水撒了满地,没了烛火的分庭抗礼,更显得孤寂薄凉起来。

“主子,您还是先休息吧,王爷……王爷说不定有什么事,又去忙了。”

时日一长,古娜也习惯了欺骗主子,欺骗自己。

哪怕心里都清楚夜景焕如今也没什么好忙的,可是说出来,又如何?

起初,她还会在巴雅尔面前痛骂清月那个贱人。

可是这样的事情一来二去,她发现巴雅尔并不会因此高兴,甚至心里起初的愤慨都渐渐变得薄凉起来……

小腹一日日的隆起,到如今已经稍见雏形。

身子虚弱,加上孕期难受,巴雅尔少了以往的好胃口,近乎是食不下咽。

相比起区区清月,古娜几乎是不敢再用任何事情来刺激巴雅尔。

而与此同时,安王府后院偏殿之中。

“哥哥,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清月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湿漉漉的眼光在黑暗中与她有七分相似。

夜景焕眉头紧蹙,本想转身离开,可沉默持续了三息,却不知为何终于顿住了脚步。

在这一刻,清月脸上浮现出的惊愕近乎难以掩饰……

那个女人没有骗她?

这样和夜景焕说话,竟当真有用。

她原以为,还需要再使些手段。

“今日这些事情,是谁教你的。”

夜景焕站直了身子,再看过来的眼光中,染了些许薄凉。

清月心里一凌,虽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料想夜景焕既然这样问,应当也是查不出端倪……

“怎、怎么了?”

清月眨了眨眼,满是无辜的看向他。

“王爷近日忙的脚不沾地,清月实在是太久没见到您了。”

夜景焕见她这副模样,欲言又止,眼前的一切仿佛都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合……

依稀记得当年,月清音来府上找他。

在池边一坐,便是整整一日。

他只推脱说忙完了来忙完了来,却没想到忙完已是夕阳将至。

他匆匆忙忙跑出来,便见月清音光着脚在池边枯坐了整整一日……

他依稀记得,自己离开前,她委屈的目光,说他答应了,今日可以多陪陪她的。

月清音素来不缺朋友,更不缺蓝颜。

优越的家境和她开朗的性格,整个宣京的世家纨绔鱼龙混杂月清音都认得一二,可偏偏最喜欢来找他玩耍。

他依稀记得那日她临走前满是失望的目光。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过不足一年的事情,怎么如今场景重现在眼前,便仿如隔世一般令人陌生而难以忘怀……

他想着,鬼使神差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十指相扣的一刻,清月不由得一愣。

迎着她似是惊愕似是惊喜的眸光,夜景焕的语声中带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眼光看向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别人。

“好,今夜陪你。”

……

寝殿内,这样一坐便到了天明。

听闻明日有拜月节的晚宴,夜景焕提前与她打过招呼要一路同行。

昨夜本说要好好陪陪她,却到底是失了约。

灯台里见底的灯油也仿佛已经逝去的年华,巴雅尔素来是个活泼的性子,看见什么东西都不会觉得感伤。

可偏偏如今热腾腾的早膳端到了眼前,看着面前枯竭的灯油,却一时间无法释怀……

视线渐渐被早膳的热气朦胧,古娜蓦然回过头来,看见这一幕却是一愣。

“王妃,你……”

她说着,试探着张了张嘴,看着巴雅尔的清泪颗颗砸落跌入碗中,热腾腾的新鲜牛奶泛起乳白色的涟漪,细碎的溅出碗外。

“怎么了?”

巴雅尔红着眼看过来,自己却似乎没意识到异样。

她只觉得以往热气糊了眼睛,不过片刻便能恢复清明。

可偏偏今日眼前的雾气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王妃,难过你就说出来吧,你总是这样憋着会出问题的。”

“什么?”

巴雅尔闻言愣了愣,随着却竟然笑了。

“难过?我不难过啊……”

心里已经快要麻木了,怎么还会觉得难过呢?

唇角扯出僵硬的弧度,看得古娜心如刀绞,竟然没想到如今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巴雅尔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虽然,那笑意不达眼底,但巴雅尔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以前得罪了她的,巴雅尔宁可当晚拿着刀走出营帐染着血回来,也不会让自己委曲。

可偏偏如今明明已经砸下了泪,她却还能笑出来……

这样的发现,让古娜不由得心惊,一时间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王妃病了,可是是什么病,哪里病了,她却说不上来。

她只觉得巴雅尔的性情大变来得过于突然,甚至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床边自言自语,一个人抱着那件夜王妃买来送给她的鹅黄色小衣裳死都不肯松手。

一坐便是一日。

甚至有时候,连自己去了哪,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古娜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辽国没有巫医,那些太医偶尔来请脉,却又总说没什么大碍。

她隐约觉得,若是再不抓住眼前的什么,好像就会失去一些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可哪怕是一切就在眼前发生,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了……

巴雅尔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八仙楼。

八仙楼如今说不上正式开业,但生意依旧是热火朝天。

门外摆满了数十丈的鲜花仪仗,近乎是整个宣京的酒楼都没用过的阵仗。

尤其是刚开业的酒楼,月清音做了不少的活动吸引新客。

好在还有云鸿这么一个得力帮手在,月清音想到的没想到的,他几乎都想到了。

留下云鸿,算得上是孙湖离开月家商会前,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

多年来的税通过夜北冥的手交回了国库,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除此之外月家这么多年来的房租,月清音倒是不缺,但吩咐孙湖补回来,转手捐到了宣京城郊月家素来供养的诸多善堂之中。

用来赡养老人孩子,或是军属遗孤。

日头从初升来到月落,月清音沉溺与账本之中,蓦然抬首对上夜北冥的眸光,却不由得一愣。

“夫君?!”

她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却见夜北冥皱着眉,看了看她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又看了看四周……

一副静谧沉寂的模样。

诞辰这样重要的日子,这女人……就这样看账本看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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