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香局的女官招认的供词呈上天子御案的同时,皇后被劫持的消息也由侍卫悄然传到了内廷。

帝畿即刻戒严了起来,封锁城门搜捕盗贼的举动让不少人暗自疑惑,天子脚下不比别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长眼的盗贼竟需要如此阵仗。

王蔻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争执声。

“因为要用她换徐采薇我才答应帮你,不然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损失底下那么多人手。”

“不离开盛安的话,就算把人从大狱里捞出来,也还是会被抓回去。”

“我不管你想通过她做什么,徐采薇我一定要救。”

“我自然会帮你,不然在万合山的时候也不会把你救出来了。”

“最好是这样……”

争执的动静隔着屋子都能听到,可见双方的意见分歧颇大。

王蔻脑袋昏沉,对话听得零碎,其中一人的声音她分辨得出,另一个跟徐采薇有关联的则完全陌生。

借助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打量眼前环境,似乎是处普通的民居,房间小且简陋,一眼就能将周围布置尽收眼底,身下的床板硌得她骨头疼,然而最难受的还是脑袋,伸手摸了摸撞伤的地方,发现已经简单用布条包扎过了。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距离自己被劫持过去了多久,正踌躇着,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她撑着身体坐起来,转头望过去。

方才就已听见声音,此刻看到擎着烛台进来的人,王蔻并不吃惊。

“你醒了。”明恪走到榻前,俯身查看,“伤口还疼吗?”

这人真奇怪,杀了她的护卫,将她劫持至此,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

她显而易见的戒备,让明恪神色微滞,而后缓缓在榻边坐下。

“我获封爵位已有九年,却一天都没有离开过盛安,旁的宗室可没有如此殊荣,曾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到封地,哪怕偏远贫瘠,也远比留在这个被排斥的地方好,可即便我日日祈盼,这个愿望仍旧遥不可及。”

王蔻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爹心底里对宗室就没什么敬畏,更何况明恪身为陈氏后人,就更加引发她爹厌恶了,自然不会得到任何优待。

“你勾结蓟北王,更不可能有回封地的一天了。”

明恪摇了摇头,“现在可能了,我经营了许久,才等来这样的机会。”

“你说的机会是挟持我?”王蔻提醒道,“我爹现在被拘禁府中不得出,压根就不会知道我的消息,你挟持我也达不到目的。”

“大司马很快就能出来了。”

他说得笃定,王蔻尚在狐疑,听见他又说:“即便大司马出不来,难道陛下就能无动于衷?”

王蔻神色自若地反驳,“他厌恶王家人跋扈,又怎么会在意我的死活。”

明恪眸子微微闪动了下,近乎叹息,“你果然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可不会像这样撒谎。”

无论是寿宴上携手执笔的时候,还是万合山狩猎的时候,两人之间涌动的情意,举止间的亲昵,在有心人眼里是无从掩藏的。

那是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柔软,即便从前面对他时,亦未曾见过的神色。

曾几何时,她已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想到这双猫瞳里也曾专注地映照过自己,明恪不由伸出手,想抚平她额际一缕乱发,然而还未触碰到,就见她皱眉躲闪开,他指尖僵硬地收缩了下,转而说:“不在意那更好,可以同我一起离开盛安去郁陵。”

王蔻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他这话几分真假,想到若真的离开盛安,心里不由发慌。

明恪伸手点燃床头的灯,烛影绰绰晃动,王蔻转头望去,发现竟是上元那盏凤凰灯。

“这盏灯我做了许久,上元节之前就在准备,想赠予思慕之人聊表寸心,最终却没能送出去,怪我驽钝,至今不知何故惹人不快。”

火烛明灭闪烁了下,花灯上的凤凰剪影也跟着颤颤而动,仿佛振翅欲飞。

他轻轻拨弄灯芯,神色恍惚如初相识那般温良恳切,“或许你已经有了同别人赏灯的乐趣,可这盏灯是特意为你做的,除了你没有别人配得上它,即便你不需要,它也不该继续留在我身边。”

夜色深长,四下一片静谧,床头的凤凰灯里火舌跃然跳动,照出朦胧光影,王蔻毫无困意地看了许久,猫瞳映着烛晕,陷入沉思之中。

若是从前,明恪的那番话大概会让她心绪震动不能自已,如今却一句都没能听进去,此时脑袋里琢磨的是另一桩事。

这个院子戒备森严,门外时刻有人守着,逃出去显然不可能,制造点动静却是可以的,反正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这样想着,伸手将灯芯取了出来。

夜半时分,众人皆沉浸在睡梦中,院子一角忽而冒起浓烟,火光若隐若现,值夜的人一见不好,立即大呼救火。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明恪很快醒来,冲进起火的屋子一看,里面的帐幔、被褥,能着的东西都着了起来,烟熏火燎,差点将人呛死。

明恪将王蔻从房间里带出来的时候,卫辰也赶到了跟前,看着院中火势直皱眉头,“这动静定会引来官府查看,你弄来的女人可真能折腾。”

城内本就在四处严查盗贼,今晚|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的异状想忽视都难。

王蔻被熏得嗓子难受,在一旁咳嗽不止,火场里相似的情形让她忍不住发抖,但比起被带出盛安,她宁可铤而走险放火求救。

借着火光她看向方才说话的人,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尚在努力回忆,忽而听见明恪冷静的声音,“那就让他们查好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刚刚亮起,一具烧焦的女尸被发现在城东荒废的宅院里。

明煦得到消息后顾不上彻夜未眠,匆匆带着侍从赶到废宅,看到从尸体上取下的镶红宝石的金累丝凤簪,青蒲当即差点晕了过去。

“这的确是皇后当天佩戴之物。”

宫中用物无论是材质还是锻造工艺都与别处不一样,民间无从仿造。

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只能凭借衣着首饰来辨认,贴身侍女都如此认定,让人不由确信死者身份。

明煦却暗自摇头,若目的是杀人夺命,就没必要将人劫走,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更是多此一举,衣裳首饰并不足以说明身份,他唤来仵作细细询问。

仵作不敢大意,用上了十二分的本事,很快就辨明死者身上的特点。

“这女子左腿骨比右腿骨稍短半寸,是陈年旧伤导致的残损,生前当是个行走不便的跛足,而且口鼻内无烟灰,显然是死后才遭遇火灾。”

青蒲原本悲戚欲绝,听到这里反应过来,“皇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这具尸骨显然不是皇后的,当是贼人于别处寻了具差不多身形的妄图瞒天过海。

尽管已有猜测,明煦沉敛的眉端仍旧是一松,忖度既然大费心思将人劫走藏匿,无非想以身份为要挟,现在弄个假的冒充,极可能是锁城缉贼之举让他们感到危机,这才伪造出假象混淆视听,降低暴露的风险,既然如此事情就不算太糟糕。

悬着的一颗心依旧紧绷,他思索着,对方既然想要制造人已遭不测的假象,那不妨就按照这个想法让事情进行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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