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两人各怀心思。

重玹在羡宁的沉默中低头笑了几声,“这样吧,本尊替六界杀了屠长老,你便告诉本尊你的目的,兴许,我们可以联手,殊途同归。”

重玹自问经年来早已心若磐石,旁人的喊打喊杀在他耳中不过是蚍蜉撼树,可笑又可悲。可是忽然有一天,一个人在见证了他的恶后告诉他无可厚非。在得知他罪恶滔天的身份后,仍然心软,会救他会舍不得。

即便这个不舍含着旁的目的,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自认坚若磐石的心悄无声息的破碎,露出了原本血肉所铸的,柔软的心。

他就像洞里藏身的老鼠,畏光又渴望。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东躲西藏不见天日。

重玹如是。

所以他问她,渴望走向光。

羡宁冷眼看着他,浅浅摇头,“我们永远不会殊途同归。”

她语气坚定的不容置疑。

“那就很无趣了。”

重玹浅叹一口气,趴在软枕上,“那这样吧。”隔着软枕他声音闷闷的,“我们打个赌,若是本尊能活下来,本尊告诉你想知道的,如何。”

羡宁一瞬不瞬的盯着重玹的眼睛,似是在判断他话的真假。

静默许久,久到重玹都没了耐心。

“你哑巴了?”

“你疯怔了?”

几乎是同时,两人开口。

疯怔是羡宁思前想后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解释。

重玹将头埋在软枕里,他快要被气死了。

殿外元衡端着伤药赶来,苦味弥漫整个殿宇,一闻见这个味道重玹急忙将头埋的更深。

太苦了。

“喝药!”

元衡长记性的把汤药递在羡宁手中,“我这个大男人就不喂你了,让她喂吧。”

重玹一骨碌翻身坐起,动作干脆利落,好像方才哎哟哎哟卖惨的人不是他。

“本尊好了,不用喝药。”

羡宁捏着鼻子看着那碗仿佛毒药的汤,忽的灵光一闪。

她上前几步,“吨吨”喝了两口难以下咽的伤药弯腰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碰上去时,重玹的双眸蓦地睁大,一瞬间竟都忘了推开她。

羡宁缓缓将口中的药渡给他,体内灵流蠢蠢欲动,似乎他真的能助力自己的修为。

元衡不眠不休几日几夜的双眼疲惫,在看到两人的动作时他漆黑的眼睁的比重玹还大。

在触到重玹同样惊愕的目光后元衡缓缓转了身子,旋即蒙头而来的就是一床棉被。

羡宁喂完伤药后道:“不苦了吧。”

“明日我给你送补汤。”

羡宁暗暗庆幸,虽摸不着头脑,但还能有比重生更荒诞不经的事吗。

若是如此,他日便可修为飞升。

注视着那抹灿烂的身影离开忘忧殿后,重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看着重玹这样子,元衡阴阳怪气,“何止不苦,心里怕不是甜死了。”

意料之中的飞来一个枕头。

“嘶……”

重玹欲下床,背后伤口疼的倒吸一口气。

看着抱着棉被枕头的元衡他伸出手招呼道:“快快快,疼。”

元衡走过来拍了一下重玹的手背,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跟你摸摸搜搜的多不好啊。”

“别贫别贫,快。”

元衡扶着重玹在外走了一圈,那模样像极了丈夫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一般。

重玹甩了甩手臂,继而动了动身子,“这烈火倒是稍微缓解了些寒症。”

元衡无奈了摇了摇头,“你那明明是快蒸熟了。”

重玹狠狠的剜了一眼元衡,“药太苦了,下次加点蜜饯。”

元衡瞥他一眼,“羡宁在还要什么蜜饯?”

“你找打!”

元衡连忙撤力,痛的重玹差点摔在地上。

在他快要和大抵亲密接触时,元衡一把拉起了他。

“老弱病残就别乱动。”

重玹气的想骂人,奈何自己背后疼得厉害,生生憋了回去。

“我这后背……”他一手轻触着,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背后的龙鳞都被灼伤了。”元衡如实答道

重玹垂下手,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会长出来的。”

“长不出来了。”

元衡说的是实话,烈火把龙鳞灼的荡然无存,肌肤溃烂,恐怕日后再也无法长出龙鳞了。

重玹沉默了一会,“那也无事,几片龙鳞而已,身上多的是。”

元衡看得出重玹不似话语中那般不在乎,龙鳞生生被灼烂,伤及肌肤,痛之心脉,如何能不难过。

趁元衡替重玹惋惜时,重玹又道:“不过少这些龙鳞我化龙不就不好看了。”

……

自己竟然还为他感到惋惜……

元衡白了重玹一眼。

“江魔君之事……有疑点。”

“已经派人去查了。”

重玹点点头,有元衡在自己就是安心。

他抬眸望向天际,发灰的云盘旋在空中,太阳在乌云中竭力绽放光芒,可仍然被乌云挡的死死的。

他微敛了眸子,原本澄澈光明的眸子黯淡无光。

后院,阿殊丧着脸,小眼耷拉,鼻子用手帕塞的紧紧的,生怕闻到那难闻的药味。

他不情愿的扇着炉火,密密麻麻的苦味顺着缝隙涌入鼻腔,差点把阿殊熏晕。

阿殊嫌弃的用力扇了几下,想将药味散散,谁料炉火乱飞,炉中的药卷起盖子冲了出来。

“做什么呢。”

修同刚来就被滚烫的药浇了一摆。

他在魔域无聊,却又不能乱窜,思前想后,只能绕着重玹几人的殿宇散步,忽而闻到一阵苦涩难闻的药草味,循迹过来,正巧还让浇了一身。

“修同!”

阿殊惊喜的跳起来,将鼻中的帕巾呼出,“你怎么来了。”

“我怕有人制毒。”

修同微不可察的掩了掩鼻,这味道确实有些难以让人接受。

阿殊皱了皱眉头,“还不是阿玹伤重,我也怀疑元衡在里面放毒了,否则怎么能这么难闻。”

阿殊不管不顾的和修同交谈,完全不顾炉子里的汤药缓缓溢出在火堆上。

“噼里啪啦”的一声响动,阿殊忙想起脚下的的汤药连忙灭火,也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响。

炉子炸了。

而在火炉旁的阿殊也被灰屑沾了满脸,脸好像都黑了一大截。

阿殊缓缓转身看向修同,他不仅不管他,好像还……向后退了一大步?

修同忍俊不禁,爽朗的笑声传遍楼宇。

人来人往的嘈杂街道上,一个怪异的人出现了。

他有些佝偻着身子,双眼紧闭,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东西,好似人间至宝,踉踉跄跄的摸索着前进。

可这样一个人抱着一个至宝,显然是匪夷所思的。

所以他一路上总是人们谈论的焦点,议论声不绝于耳,他甚至听到了猜测他是杀人犯,盗贼,人贩子,采花贼……

他就在这声声议论中,掏出自己用法力凝出的小物件换来的铜板买了两个肉包,揣进腰侧的布袋子里。然后似落荒而逃一般,抱着手中的至宝狼狈的离开人声鼎沸的议论中。

他来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这里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周遭只有微风拂面,他靠着墙坐下,仰头呼吸。

这是他觉得姑且安全的地方。

他呼吸了两下,便从布袋子里拿出包子来,吃了两口没肉馅的,随后小心翼翼的将裹着肉馅的包子掰成手指头那么小,然后小心翼翼的喂到怀中至宝口中。

他从天界逃出来以后,本打算回昆仑山的,可是昆仑山竟封了山,以他现如今的灵力,无法开启封山结界。并且还在结界外,感受到了天界人。

也对,绛霄魔剑丢失这么大的事情,天界显然是要派人来查探的,如此,他便更不敢回昆仑山了。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他去过他妻子家,可惜沓无人烟,蛛网遍布,他本想带着孩子在这一处避风雨,可方才进来,便有衙门将他赶出去。

说此处归了朝廷,不日便有贵人要来,让他赶紧走。

所以,他就沦落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没有钱财,没有屋舍,怀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仅靠他的灵力维持。

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还有多久,他只知道,若再想不出法子,还没寻到魔剑,自己率先归西。

想必是想的太过出神,就连身旁来了一个人都未曾发觉。直至那人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才像惊弓之鸟一般,急忙弹身而起,防范的退避。

唐曙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轻微的动作会让他反应如此大,可这个人的面貌气息都揭示了他的孱弱不堪。

“不好意思,惊着你了。”

来人温文尔雅的音色传入他的耳畔,他防备的手缓缓攥紧。

“我是这儿的大夫,要去取些药草刚巧看到了你。你……是受了重伤吗?”

唐曙言罢上前一步,男子警惕的后退一步,不过也闻到了男子身上的药草味。

“你怀里这个婴儿……跟着你这么颠沛流离的已经十分不健康了……”

他不答,只是警惕的抱着婴儿。

“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带你去我的回曙堂,虽然不大,但好歹有处安身之所。”

许是唐曙的言辞恳切,又或许是他关心孩子的健康,最终,他终是跟着唐曙回了回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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