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已经把司马舞择好的野菜丢进锅里,加了点调味品跟压缩干粮一起煮了,然后招呼他们准备吃饭。

同时我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搭起来的是无烟灶,看看手机时间,这也快9点了。但漂浮在空气中的白雾却似乎没有减少,一点儿消退迹象都没有,就像谁用画笔把它们给涂抹在了这里,永恒地保持着一个样子。

“这山上的雾一直这么大?李家老祖祖有没有就此说过什么?”我问道。

森子一愣,然后一拍脑门,道:“我以为他只是随便写写……”

“他记载过?”

森子一副恨不得学兔斯基自己给自己一砖的样子,说:“他有写过‘又遇山中大雾,所以想了想还是折返罢……’这么一句话,但我以为只是普通天气变化,所以也没在意。洪鏖你没感觉出来什么?”

洪鏖说:“我只感觉得到这些雾气是从下往上蒸腾,而且质地也很平常,所以没在意。这会儿鸽子说起来,我也才觉得奇怪,这种起雾的状况,前面须得有巨大的水源、寒冷和高湿度才行。李家老祖祖那年代对自然变化认识不足,可能以为是普通的山雾便没搭理,而以我的知识来看,前面恐怕有鬼湖消退的的残留湖,只是可能云雾太厚,卫星也发现不了。”

洪鏖这么一说,我们顿时精神一振,迅速吃完了早饭准备出发。另外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踪迹,这个无烟灶和焚火的痕迹必须要掩埋。我抓了一把枯叶盖上去,而抓起第二把时,一个硬硬的东西被抓进了我手心里。

我扒开树叶一看|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原来是一块骨头,两头被啃噬得乱七八糟。这山中有的是各种野生动物,也有的是各种向往野生然后不幸挂掉的人类,我观察了一下,这骨头并无什么异常,应该无蛊无毒,怕是普通兽骨,也便没管,扔到一边继续该干嘛干嘛。

我们顺着地势往深凹处走,这千百年没人类进入过的地方真的是各种不好走。所幸这一带是鬼湖消退后才重新长出植物的地带,树木没有别处高大,根系没有别的地方那么乱窜。环境总体来说还算开阔,没有原始森林的压迫感。最大的问题是乱石丛生,许多地方除了森子能爬上去,我们谁都爬不上去,绕了半天,一回头,看见半个小时前站着的地方,离这会儿站着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过二十米,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而且,这浓浓的水雾,除了冰冷刺骨以外,可见度十分低也让我们很不安。

所幸中午刚过一会儿,便发生了可以调剂这枯燥的爬石运动的事。那时我们正走着走着,司马舞突然叫大家停一下,说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我们半分钟之前刚翻越过一堆巨大的乱石,而司马舞说这些乱石有些不太对——边缘太整齐了。

她这么一说,森子便蹲在了巨石边缘查看,看了半天,道:“确实,这一堆石头有切割的痕迹。它们在很久以前应该是一个平台或者方柱之类的东西。后来可能是在水里泡太久了,便开裂崩塌了。我下去看看。”

说完他便徒手爬下了这堆巨石,在杂草中翻看了一阵,然后叫我们都下来。

我们可没他那么矫健,哪怕是洪鏖都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下手下脚的地方,折腾了半天我们才齐聚森子身边,问他看见什么了?

森子轻轻在土里刨了刨,抓出一把碎石,用随身水壶冲洗了一下,露出白白黄黄的光滑的样子来。而这种质感不是普通石土能有的,看上去似乎像是陶。

森子说:“这应该是陶瓦,你们看,这一块上面有很小的杜鹃头部纹,而这一块是圆弧状,这应该曾经是一块瓦当。”

我首先展开了联想,说道:“有瓦就有屋子,这座石台,以前上面应该建过屋子,而杜鹃纹说明这是古蜀国时期的建筑。”

“是的。”森子说着绕到一块巨石平整的侧面,以手抚摸确认,然后铲走其中一处青苔,露出一个近浑圆的洞窟来。洞窟里积满了各种腐烂物,有一些黑色的虫子聚在那里,一见到光便四处奔逃。

“这里以前应该是竖立柱子用的,以这个洞的直径来看,房屋面积应该不小,但也不会很大。”

“这是什么?”洪鏖问道。

顺着洪鏖的手指看过去,我们看见在与这边相对的另一堆乱石中,横插着一团绿油油的什么东西。初看以为是青苔,仔细再看似乎比青苔绿,而走过去后,才发现在一层青苔下,还有着一层繁复的花纹——原来是个爬满了青苔的器物。

森子捡起一根树枝轻轻刮开那层青苔,露出一个大鸟头,有一个平板电脑那么大,没有华丽的羽冠,十分朴实的样子。但是其艺术表现手法我们已经看得熟得不能再熟了——这是古蜀杜鹃鸟的头。

森子伸手在这青铜杜鹃头断裂的脖子下面摸了一圈,说道:“是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折断的,这杜鹃鸟也许以前放置在这个平台上的屋子或者亭子里,随着石台的崩塌,它也便摔毁了。”

说着掏出相机拍了下来,因为比较大,我们没有办法带它走,只能先照下来,然后再把它想办法藏起来。这时我向森子提出一个疑问——这山上的文物眼看越来越多了,再往里走不知道还能出什么瞎狗眼的华丽大件,或者金山银山的,到时候以我们四人之力,怎么阻止身后数十上百人的盗墓活动?总不能发表十个小时的爱国演讲感化他们?

“你觉得我像好人吗?”森子反问道。

我说:“你有自知之明的话我就不说啥了。”

森子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深信‘对付流氓只能用流氓的办法’。就拿我们在网上跟人掐架来说吧,有一次,大花不是特认真的想要说服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么?而我冲上去就跟那个胡搅蛮缠的人一起胡搅蛮缠到底,最后反而是他气疯了退群了。”

我记得那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森式发飙”,当时还震惊了很久,我本以为森子当时一脸淡定的发了数个挖鼻表情,是打算围观到底,或者打算跟大花一起义正言辞的教训人。谁知下一秒他就把对方胡搅蛮缠的发言,改了关键词和重点糊了回去,用那家伙自己的逻辑噎死了他。

森子拉了拉帽檐,又道:“所以,如果我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大正派,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我就直接当警察去了。但我知道我自己的个性,我严肃不起来,也常常做些小坏事,更糟糕的是我不喜欢服从命令,所以我还是当一个半好半坏,随自己的正义标准做事的‘山寨警察’好了。等我们调查清楚了状况,要阻止那些家伙盗取里面的东西我有的是坏点子。我也不打算对着一群亡命之徒说教,更不打算二傻二傻的说什么‘要盗墓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不把他们在这墓里玩个半残我不姓林。最不济,我也记得他们的脸,且照相存档了沿途所有的文物,到时候下山找个局子把消息一捅,把关卡严锁,黑不死他们我也不姓林!”

——惊现这货腹黑的一面!

我说:“哈,如果你真是什么严肃得啃都啃不动的人,你也成不了我的好朋友啊,我就不是个严肃的人……不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我在两个群里都没遇见过多正经的人,全是一群把日子当喜剧过的二货,成天瞎乐呵。”

“绷着个正经架子,装着个悲剧主角多累啊。”森子顺手在洪鏖脸上捏了一把,说道:“我告诉你们,这小子也不正经,每每在网上发言,配的表情图全是卖萌的猫狗兔子萝莉图,我最初还以为他是个妹子。”

洪鏖被森子调戏得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转头去看天。而这一看不要紧,他突然变了脸色,猛地往后倒退一步,一把抓住森子刚刚收回去的手,往乱石堆上指去。

我们跟着看过去——但是起先并没有“看见”,而是“闻到”——一股十分令人崩溃的恶臭。

然后才看见,浓雾中,一张似羊非羊的巨大怪脸支在乱石上,半闭着的眼睛无神的望着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