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多年前在黑树林里逃命的那一夜,梦见宇文安拽着我拼命地逃,黑熊在身后拼命地追。

黑树林的路,越走越长,灌木丛比人还高,荆棘丛生,刮破衣裳,在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我梦见那头黑熊就要追上我们,宇文安把我往前推了出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扑向了黑熊,那样小的身子,在黑熊的嘴下,仿佛一个玩具,轻轻一咬便碎了……我拼命地尖叫,想掏出怀里的匕首去救他,可怎么也掏不出那柄刀,我在梦里无助地呼喊——“谁来救救他,谁能救救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又梦见黑熊朝我扑过来,那是十二岁的我,孤身一人提着把柴刀想要杀了那头黑熊,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我,一定要杀了它,杀了那头熊。黑熊的爪子挠破我的背,道道血痕火烧一般的疼,柴刀却钝得无法伤它分毫。我恨,恨自己没用,杀不了那个家伙。

我又梦见那一夜的慕天宁,提着一把剑踏着月光而来,我从他手里拿过那柄剑,转眼便提着剑与黑熊杀红了眼,热乎乎的血染红了那个月夜,我躺在血泊里,躺在黑熊的尸体旁边,感受着因为失血而逐渐变冷的身体,一度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

其实,就那样死去,也好。

可我又梦见慕乾朗变成了那头熊,张牙舞爪般冲我大笑,说要我还债,还他的命债…梦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仿佛一个深渊将我越拽越往下。

梦,做得真累。

累到几乎无法呼吸。

累到即使在睡梦里,都似乎在一路颠簸。

哦,是了,颠簸?我在哪里来着?!

一个激灵,陡然惊醒。

睁眼便见到慕天宁背着我在树林间穿梭,身边有刀剑交接的声音,夜色诡谲,寒露深重。

“怎么了?”我连忙开口问。他一面继续逃跑,一面回答我,“没事,你就是困极了,睡一觉就好。”

我无语:“我是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崔实呢?”

他这才答道:“你要听好事还是坏事?”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般卖关子……

“好事呢?”

“江一他们傍晚时分找到了我们,崔实由江一他们带着,我们分开逃,后面再想办法汇合。”他冷静回答。

“那坏事呢?”我继续问。

“我们又被刺客追杀了。”他答道。我叹了口气,这个答案显然不太需要回答。

“你放我下来吧。”我挣扎着就要下来,他却突然制止,“别急着下来,你受伤了,自己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两条腿疼得十分厉害。果然,没日没夜地跑,的确伤腿。

“若不是你困的太狠,大约早被疼醒了。”他补充道。

我皱皱眉:“你不该带着我跑路的,如此速度太慢。你会赶不上宗主会的。你应该带着崔实过去证明清白。”

“你不在,我去了有何用?”他反问,随后加了一句,“相较于崔实,其实你比较重要。”

诚然,他又说了句实话,崔实顶多只能证明他的清白,可没有十万大军的声援。

“还有一件事。”他又道,“你那个面具在逃跑中不慎掉了。我担心崔实知道你杀了李商并假扮他,会彻底迁怒我们,不愿意再指认慕天兆,所以把他丢给了江一想办法。”

好吧,果然这才是关键。

我便由着他带着我继续往前跑。

一箭飞来,不偏不巧从他手边擦过,一道血痕留下,我一惊,他却没甚在意,只是抬头瞧了瞧远处泛着白光的山头,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往那边跑。

那是一座山,一座雪山。北方的深秋已然很冷,山上更是如此,常年积雪的山头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为什么往那里跑,目标不是更明显么?”我疑惑。

他耐心地解释:“江一他们拖住了不少刺客,追来的只有两三个,但他们在暗处偷袭,我的眼睛…在夜里看不太清。”

我心下了然,白羽和我说过,当年慕天宁中了毒去神医谷求医,那次的毒,其实并不好解,仅留下暗光下无法视物的后遗症已算是幸运的了。

此番,他想把暗处的刺客引到雪山那边,虽然会让我们成为更明显的目标,但也可以把这两三个刺客从暗处揪出来。

我暗暗捏了捏腿,咬咬牙,从另一只袖筒里放出几根银针,扎进穴位里,暂时止了疼。

一会儿,恐怕还有一场恶斗。

很快,我们便逃到雪山脚下,一大片覆雪的平底,稀疏着立着几丛小针叶木,周边一览无遗,慕天宁一个闪身奔到最多的那一丛树木间,将我藏在树后,转身又解下白色的盔袍将我盖上,自己却穿着银白的单袄提着剑出去迎敌。

我和刺客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非常容易辨认。

所以刺客也藏不住了。

平地很快响起激烈的打斗声。慕天宁的身法干净利落,当他看得清刺客的位置时,每次都能精准出击,一击一个准,两个刺客很快便落了下风。我刚准备松口气,却见慕天宁的身后有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提着剑刺向他背后。

我来不及思考,跳出树后便一|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剑拦住她,与她缠斗起来。

那女子面上覆白绫,一双眼中透着决然的杀气。夜枭营里竟然会派女杀手?

我脑中闪过一瞬间的怀疑。

“小心!”慕天宁的声音突然传来。

话音刚落,一支暗箭直直地插进我的左肩,我吃痛地后退两步,看向暗箭射出的地方,却见那处站了一队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一袭红衣、笑得妖媚的男子——

白羽说,那一身红色衣服太过花哨,就像一只招摇的红锦鸡。

是了,也唯有他才会带着一群女杀手。

沧国的二郡王,瑜凌霄。

此时,他正坐在马背上,面上带着些嘲弄的笑意,冲我们道:“哟,可不赶巧了,遇到了两只顶珍贵的猎物。若是把这两个猎物宰了,本王这趟周国之行就太值了!”

“你怎么敢?!”我一边抵抗那女杀手的攻击,一边怒骂道,“刺杀皇帝的罪责你担得起么?!”

他哈哈笑道:“什么?我没听错吧?我刺杀皇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刺杀小皇帝了?”

他收起笑容,嘴角轻轻扬起,声音平静,十分认真地说道:“本王亲眼所见的是,周国的大郡王杀了陈朝小皇帝,周国世子为了救小皇帝也被杀了,你说…”

他顿了顿:“这个故事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呢?”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似乎挺有意思,若是因为这个,陈周打起来,你说我们沧国会不会有机会坐收渔翁利?”

“卑鄙!”我脱口而骂。

正当此时,慕天宁一剑劈来,剑锋划过女杀手的喉,结束了战斗。

“二郡王想杀我们,就凭这些个女人?不知道有几成把握?”慕天宁沉声嘲讽。

瑜凌霄见自己的美人被杀,面上错愕了片刻,便是恼怒:“不知怜香惜玉的蠢人!本王好心送你们一程,竟如此不领情。呵呵,不如就让你们试试本王新炼制的美人阵——让你俩领略一下女人的力量。”

他阴恻恻地笑道:“想来二位至今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死在石榴裙下,二位也可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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