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皇上遇刺啦！”
“不好啦，皇上遇刺啦！”
焰火的轰鸣声与齐聚一堂的人们肆意的欢声笑语声交杂着，让内侍吓破了胆的喊叫声显得格外微弱。
这样连续不断喊叫许久，终于有人听到了内侍绝命的呼唤。
“皇上遇刺，凶手就是……谢丞相！”
浑身沾满血，走路都要靠人搀扶着的小太监扑到众人身前，跪坐在地上，陈述一件惨烈的事实。
一时间四处一片混乱，不时有青龙卫赶往皇上遇刺的地方，刚刚还欣赏焰火的官宦贵族哪里还有欢愉的心思，纷纷靠在一起，有些过分惊恐的，面上已经挂上了涕泪。
明明都是计划好了的事情，可听着那小太监将事情描述出来，宋云熙还是忍不住攥紧拳头，很想冲到事发现场，把谢易阳救出来，带着他回大宁，再不管北柔的任何事情。
最为震惊的当属慕容嫣了，皇上遇刺那是她计划之中，可小太监的后半句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儿子谢易阳，应是始终维护慕容麟的，缘何就成了行刺慕容麟的凶手？
难道说他老早就筹划着要在除夕夜，包括青龙卫在内的众人都放松警惕的日子，行刺皇帝？
慕容嫣摇摇头，否定这一想法。谢易阳本领通天，就算要杀了慕容麟，也不会采用这么露骨的法子，他可以用无数种毒药，无声无息让慕容麟死去。
慕容嫣思绪混乱，想谢易阳行刺皇帝的原因，想她那些埋伏在御书房的杀手会不会暴露，想谢易阳如今是否还好。
“长公主殿下，如今我们该如何做？”
说话的是太尉孙大人，这孙大人虽贵为三公之一，掌管军务，可慕容麟的皇位都是谢易阳帮着打下来的，用来号令三军的虎符都是被谢易阳和慕容麟掌控着。这位孙大人任太尉官职三年整，无时无刻不因为这个有名无实的官职而遭受他人的白眼。
如今谢易阳行刺的罪名落实，他刚好可以扬眉吐气，借机会把兵权夺回来，于是迫不及待发话。
慕容嫣不光是谢易阳的母亲，更是北柔尊贵的长公主，这时候她必须说些引领全局的话，即便这话是要谢易阳去死。
“皇族及官宦亲眷先行散去，三公官员与本宫前探望皇上。”
慕容麟已经移驾寝殿，太医院中所有的医官全部在寝殿聚齐，给慕容麟看诊。
其实慕容麟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只因是一国之主，在医治龙体上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寝殿内并无谢易阳的踪迹，慕容嫣算是扑了个空，但也从慕容麟的口中得知谢易阳如今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按照慕容麟的说法，谢易阳是突然出现在甬路，拦住慕容麟的去路，手执长刀朝慕容麟袭来。
好在慕容麟身边的青龙卫武艺高强，抵挡住谢易阳的袭击，在周围巡逻的青龙卫也迅速赶了过来，这才联手将谢易阳制服。
慕容麟所讲的这些话，慕容嫣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得去见谢易阳，与他当面对峙。
原本除夕之夜的大理寺天牢也应该有些过节的喜庆劲儿，天牢的狱卒会买两三坛小酒，一两斤猪头肉，还有几个下酒小菜，几个人在一起吃吃喝喝，乐乐呵呵过大年。
万万没想到皇宫之中竟出了开天辟地都难遇的大事，他们摆在桌上的热乎乎的酒菜是再吃不得了，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看护着刚刚被移交过来的，北柔大名鼎鼎的谢丞相。
“本宫要见谢丞相。”
天牢门口，慕容嫣面露急迫之色。
“这……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谢丞相。”
“让开。”
慕容嫣并不理会一个小小狱卒所说的话，径直朝天牢行去。
“长公主殿下，皇上吩咐要亲自审理谢丞相，在这之前任何人不准见他。”
说话的是刚被谢易阳官复原职不久的大理寺卿陆光。见到陆光这副嘴脸，慕容嫣心中的怒火就更胜，陆光分明是靠着谢易阳的庇护才得以把这官做下去，如今倒是威风凛凛，学会拿乔了。
“宋云熙，你还愣着干什么？”
宋云熙知道这个陆光与谢易阳是一条心，内心肯定是向着谢易阳的，他这般态度恐怕是谢易阳授意的，正在心中分析着陆光，宋云熙突然听到一声透着暴虐之气的问话，思绪从陆光身上抽离出来。
慕容嫣的意思是让宋云熙用武功制服眼前这些碍眼的人，宋云熙并不多说什么，默许了，然后只出了几拳，几掌，便将一切阻挡她们进入天牢的人制服。
天牢之中阴暗潮湿，尤其是这个时节的夜晚，随处都是刺骨的寒。慕容嫣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冷，仿佛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她的思绪还在不停歇地运转着，她要快些见到谢易阳，然后调动所有能够调动来的死士，入天牢劫狱。
终于，她们走到天牢的尽头，黑暗角落中跪坐着一个身着粗布囚衣的男子，男子头发披散着，即便是身处凄惨的境地，他的身体依旧笔直似松柏，虽只露了背影，也难掩骨子里的傲然清贵之气。
“易阳，你怎么样？”
向来坚强的慕容嫣见到这一幕，那颗坚硬得如磐石一样的内心顿时绵软得仿佛细碎的沙，轻轻一碰便破碎甚至消散。
她要强了一辈子，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想要她儿子得到更高的权势，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世间罕见优秀的儿子有朝一日身陷囹圄，性命不保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世人皆说嫣长公主冷漠无情，她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此刻她才突然觉得这许多年来，她似乎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内心。
谢易阳转过头，随后站起来，走到慕容嫣面前，苍白的脸容露出浅淡的，透着疲惫的笑，这样的笑容让人看在眼里，内心生疼。
“母亲，孩儿无事。”
宋云熙觉得他们这个渡化慕容嫣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心疼他，想要入天牢之中抱着他，亲亲他，只是为了他们的计划，她只能隐忍着，做出绝情的事。
“谢易阳，不久前你刺杀了皇上，可是真的？”
宋云熙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的问话变得冷酷而气势十足。
“是。”
“那你犯了弑君大罪，铁定是活不成了？”
“是。”
“好，本公主曾想着与谢丞相共度余生，没想到谢丞相犯下重罪，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公主身为大宁嫡公主，自然不可能做一个死囚的娘子的。你，好自为之。”
宋云熙一股脑儿说出这些话，然后赶忙转身跑掉了，出了大理寺天牢，心口处那被尖锐的利刃刺穿切割的疼痛感逐渐蔓延，大理寺外炮竹声依旧此起彼伏，团圆喜庆的声音更加重了宋云熙心中的痛楚，让她泪流不止。
天牢之内，慕容嫣因为宋云熙的临阵脱逃愤怒得脸颊通红，朝谢易阳指责：“这就是你爱了这么些年，迎娶来的好媳妇！”
谢易阳冷笑，那双明眸忽然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身体中有什么不可缺少的东西被抽离出去，即将不久于世。
他好像真的快要不久于世了，只见他死死捂住胸口，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嘴唇处渐渐晕染开来鲜血的红，在天牢中映射的黯淡月色下显得过分的妖艳凄美。
“易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慕容嫣晃动着天牢的木杆，心中后悔刚刚应该让宋云熙把天牢的钥匙从狱卒身上拽下来，她就算是背也要把谢易阳背着离开这个地方。
“皇上早就知道您会在除夕之夜对他动手，整个皇宫都埋伏好了他的人，只要您的人动手，必败无疑，到时候您没办法独善其身。”
所以，谢易阳是为了救她，故意去刺杀慕容麟，又故意被慕容麟的手下擒住，慕容嫣摇着头，不愿相信这个既定的事实。
“我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无论他们怎么问，这|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件事都是我一手策划，与您无关。”
艰难地说了这句话，谢易阳口中呕出一大滩深红色的血液。
“我不愿称帝，却始终不能独善其身，我想要做贤臣，可世人对我多是谩骂，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可她现在也离开了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杀死我，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
谢易阳抬起勉强睁开的失神的眼，看向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他的母亲，心口除了剧痛更是酸涩，通红的眼眶终于落下了泪。
他以为把他当做棋子，从未真心爱过他的嫣长公主，那个始终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嫣长公主，跪坐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石灰地上，失去理智地哭喊请求，请求让他活下去。
“母亲，你要好好活着……”
谢易阳闭上眼，留下这句话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慕容嫣发疯似的在天牢中咆哮，呼喊着，企图让所有人发现谢易阳服毒，已经命悬一线。好在紧要关头，陆光及时出现，领着天牢狱卒将谢易阳抬出天牢，又遵从慕容嫣的命令请来太医院的医官前来为谢易阳医治。
“楚鸣，连你也没有法子救治他？”
医官在谢易阳身边忙活了好久，谢易阳没有半点会苏醒的意思，相反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绝望之时，慕容嫣唤来懂得许多奇门异术的楚鸣。
楚鸣摇摇头，面露难色。
“贫道不擅长制度解毒，更不擅长医术，长公主殿下，阳公子的毒在下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慕容嫣的笑容透着绝望，将沾了泪水的双目埋在手掌中，啜泣着。
“是了，易阳这孩子从小学习各种制毒解毒之术，就连他师父法坤在这方面恐怕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他若一心求死，这世上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她想要她儿子帮她复仇，想要让她儿子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复仇与儿子的性命，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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