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藏在怀里的……”

“那把匕首?”

高大的树距离主干道还有一定距离, 踩到那截枯枝时,白寒自己也略微愣了下神,本以为会看见前面人吓得跳脚, 然而,事情的发展势态却显然朝着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本来想借着这个时机,先礼后兵,如果面前的人识相, 把东西交出来, 嘴巴严实些,也就饶他一条小命。

倘若,这人不识抬举, 非要想着独占宝物,那就别怪他不顾念……

可他那龌龊卑鄙的心思,竟然被眼前的人毫不掩饰地抖落出来, 那张一贯低眉顺目的脸上明晃晃指出了他那下作的心。

一瞬间的紧张,那时被戳破心思的下意识恐慌, 然而,仅仅是片刻又被一种理所当然、求生欲望占了上风, 白寒冷笑了一声,也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统子哥,快、用积分帮我兑换个东西……”

与此同时, 纪宁几不可查的动了动手指,伸进长裤口袋, 轻轻握住那东西, 找到开关, 向上推开。

又默不做声的, 自然地将手抽出来, 听着面前人如出一辙的威胁。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正好不用我多费口舌,”白寒从袖口处掏出一把长刃,冰冷的银色在黑暗中都射出令人胆寒的光,他将刀横亘在面前,威胁道,“把东西老实给交出来,你还有命多活几天!”

“不然……”他冷笑了两声,手中的尖刀也随之挥舞了几下,锋利的似乎连空气都能划破。

纪宁望着那把刀,茶色的眸子剧烈收缩了一下,甚至那股痛彻心扉的撕碎感又再次涌动起来,拎着灯笼的手也忍不住微微抖颤起来,连带着蜡烛的火光,也明昧起来。

见纪宁瑟缩的样子,白寒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他用尖锐的尖刀挑起面前人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戴在你脖子里吧。”

“老实点,赶紧交出来。”

这个人应该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纪宁此时肯定下来,他下意识的小动作早被这人牢牢刻在了眼里。

甚至在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吊坠是不是真的有其他作用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计划谋夺,甚至从早到晚,演了一场大戏。

“赶紧的,别磨蹭!”白寒那锋利的刀刃在纪宁柔软的面庞上下压着,留下深深的红痕,有种异样的美感,引人心中的摧残欲疯狂上涌。

纪宁直直地看向他,眼神里有着不解和怀疑:“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我知道的,屏障外的林子是活的,你一个人根本出不去,拿到了吊坠也是白费力气。”

白寒盯着他,眼里的阴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极了。

他十分肯定,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纪宁不是刚进副本什么都察觉不到的菜鸟了,虽然他从不怀着陷害别人的心,但是,也不能任由别人拿捏,像搓个软柿子一样。

白寒虽然极力掩藏,可那贪婪狠毒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什么人才永远会永远保守秘密?

只有死人。

听他的语气,纪宁更加确定下来了,这个白寒,无论能不能从他手里拿到吊坠,今天都没想要放过他。

杀人越货,之后再自己身上胡乱制造点轻伤,就顺理成章,大可将所有一切推到尸鬼或者村庄里夜间偷溜出来的村民身上。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纪宁从来不是那种别人要害他,他还大度原谅的圣母,从道具复生效果成功的一刹那,他心中就开始计划。

害他丢掉一条命的人,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吧。

他哆嗦了一下身子,仿佛是受惊的小兔,慌张地点着头,说:“我、我给你,你、你别伤害我。”

“我、这,这刀抵的太近了,我、我不好取……”

白寒看他那副畏缩胆小的样子,丝毫不觉得面前的人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和能力,索性将刀收回到面前,却还是明晃晃搭在外,以示威胁。

吊坠虚虚地挂在脖子上,只有纪宁一个人知道,那吊坠附加的道具效力已经完全消耗,此刻,应该只是一枚普通的符咒而已。

纸叠成的物件很好取,不用刻意解开红绳,沿着那小洞轻轻一扯就下来了,看到那黄色中隐约泛着朱砂色的符纸,白寒激动的连握着刀刃的手都颤抖起来。

喜悦和狂热,冲昏了整个人的头脑。

单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捏着那枚符纸,纪宁却骤然向后退了几步,在白寒不满的神色里惶惶地看向他,轻声问道:“你、你拿了就会放过我的,对吧?”

一丝烦躁闪过,白寒搪塞地点了点头,只想赶紧将东西拿到手,不知道怎么的,他像是经历过什么似的,纪宁将那枚符纸拿出来时,他丝毫没有怀疑那东西是假的。

就仿佛,脑海里已经确认过了一般。

“赶紧把东西给我!”白寒几乎要扑上去了。

昏黄的光被倏然抬起,白寒狠狠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人奇怪的举动,对面那人又自然地拎着灯笼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白寒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却倏然,几乎要将眼睛给生生瞪出来,以毫不遮掩的癫狂声音吼道:“你疯了!!!”

“你在干什么!!!”

那枚小小的三角符咒,被一只嫩白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灯笼口,瞬间摇曳的昏黄火舌便蔓延而上,将那黄色的小纸吞噬干净。

白寒死死瞪着面前的人,震惊、疯狂、狂喜后巨大的失落感让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几乎要流出血来。

而神庙里,无人之处。

瓦舍屋檐,连着庙宇中的摆设、神像雕塑都震颤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随时要倒塌一般。

雍姜周身萦绕的白色气流,霎时黯淡无光,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连虚空的影像也或隐或现,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消亡。

“虞昔,若我不在了,你要护好他……”

“切忌、切忌滥杀……”

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极了。

“你倒是想得美,”虞昔嗤了一声,“将所有烂摊子都留给我,自己一甩袖子便坐化了。”

“你想都别想。”

雍姜勉强抬起唇角,似乎用尽神力,虚弱道:“你……”

虞昔惋惜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望向高高在上的神像:“可惜了。”

“还未与宁宁行周公之礼,便要和你这死人脸重新绑在一起了。”

雍姜仍想开口,却被墨色气流骤然打断。

“雍姜,我若消亡,那些亡魂便不再受任何桎梏。”

“你要护好他。”

那立在庭院中的墨色人影,骤然化作无数道交杂错乱的墨色气流,邪肆的面容望向庙宇外,落在山脚,带着不明的复杂。

“宁宁……”

黑,以碾压性的力量疯狂涌入神像。

玄色与苍色,以难以分割的速度和深度交融在一起……

原本呼啸的风,却骤然停了,连隐约的呼号哀嚎声,都像是刹那间消散了。

乱葬岗里瑟瑟发抖,闭着眼摸索的人,陡然察觉到身边的异样,直起身来四下观望。

“奇怪,那些尸鬼怎么突然不见了……”

而主干道上对峙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一直软绵绵的人,想要彻底治住一直贪婪的毒蛇,必然是要打其七寸。

纪宁满意地看着对面人放大颤抖的瞳孔,有些得志,捻了捻手上的纸灰,单手叉着腰,头微微歪着看向他,眼睛无辜地眨了又眨。

“呀,不小心,手滑了怎么办?”微微嘟起的唇和毫不慌张的语气,傻子也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是故意的。

“你!”

“你想死吗!!”白寒气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纪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呀,这样就生气啦?”

白寒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愤怒中带着忌惮,不知道纪宁还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

手中的刀,挥舞着就要向人砍去。

纪宁已经吃过一次暗亏,哪里会傻傻的无所防备?

一朵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天空中唯一的一抹亮色,纪宁一个闪身利索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纵起身,招呼道:“曲师兄,我在这!”

白寒惊恐地下意识朝身后看去,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借口和说辞。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心神松懈下来,又骤然转回身,惊恐和被作弄上当的愤怒冲上心头,却在看见纪宁的动作时升腾起更巨大的惊惧。

“你在干什么——”

视野里黑暗一片,隐约嗅见蜡烛熄灭升起的香烟气息,一时间,风似乎刮得更厉害了。

“哎呀,好大的风,竟然把蜡烛都吹灭了。”只能听得见纪宁说话的声音,轻柔和缓。

月光从云间倾斜而出,照亮了黑暗的天地,让两眼一抹黑的白寒勉强看见对面人的举动。

如果不是白寒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拥有这样软绵无力声线的人,竟然能在群鬼窥伺下。

毫不犹豫地当着他的面,将两人唯一可以依靠的那盏灯笼——

狠狠踩在脚底,将那剩下的蜡烛,猜的稀巴烂。

“哎呀,不小心脚滑了。”

纪宁微笑着看向他,嘴角浅浅挑起一抹笑。

侧着的小脑袋,明亮的眸子里,闪过的意思分明是——

heitui!踩成稀巴烂,也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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