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堂的西北侧有个小门,连接后山小道。

李昭儿和叶寒廷一路沿着缓坡往回走。

公主游玩有一队护军守在后门,防止闲杂人等进山,可不知什么原因,后门的护军全都消失不见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耳边只能听到枫叶沙沙作响,令人悚然。

叶寒廷察觉出周遭异样,眼睫微垂,脑海中在思考着一切可能性。

他抬起手拍了拍椅背,语气温和,示意李昭儿先停下,不要急着推他进门。

“怎么了?”

叶寒廷食指覆唇,让她别出声。

李昭儿也被他严肃的表情感染了,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在心底,她不敢再乱动。

就在霎时间,青色院墙内突然飞出一大片手持砍刀的匪徒,他们着装杂乱,目标却很一致,都冲着二人袭来。

这些山野莽夫自然不是叶寒廷的对手,可他目前还不想暴露,只能坐在轮椅上应对这些人的攻击。

实在需要用脚击退的敌人,就只好捂住她的眼睛了。

在敌人被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寺院正门传来的脚步声,一名军官模样的年轻人带着官兵赶来。

郑权来晚了一步,他赶到观音堂时,寺庙里尸横遍野,僧众被屠戮殆尽。

他在寺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景阳公主的影子。

他担心公主已经遭遇不测,心里慌乱不堪。

好在他们最后找到了唯一的活口——受了重伤的陈维,他腹部中了一刀,奄奄一息。

正想向他询问公主去向,就听到后院的打斗声…

————

“属下救驾来迟,公主可有受伤?”

李昭儿惊魂未定,看清了来人是卫闯的副将,才知道他们安全了。

“郑权?你怎么在这儿?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奉将军命令前来护卫殿下,这帮山贼杀光了僧众,殿下先在偏厅稍等,待属下…收拾干净,再护送殿下回宫。”

寺里全都是血腥气,尸体也需要尽快处理掩埋,以免惊吓到公主,郑权尽量说得委婉。

“你的意思是寺里的人都…那住持呢?难道住持师傅也被这些人…”

“属下已经派人去山里搜寻,山贼余寇一个都跑不掉,”

“茯苓呢?你们有没有看到她?”

郑权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这个…属下没看到有女眷的尸体。”

叶寒廷一言不发,注视着地上的尸体。

这些人看起来是山贼,可用的兵刃却是上等货,刀刃的厚度也几乎可以等同现行的军中制式。

他也算造过反,私铸过兵器,所以对这些十分熟悉。

郑权看着眼前腿疾无法行走的叶寒廷。

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但以自己多年习武的经验来说,一个腿部残疾的病人几乎不可能在一边保护公主的情况下,还打死这么多亡命之徒。

于是,郑权语气不善地对叶寒廷道:“您的侍从受了重伤,我已经命人在为他治疗,少师大人刚才以一敌众,是否受伤了?需不需要找个大夫看看?”

郑权的出现显然出乎了叶寒廷的预料。

糊弄公主好办,糊弄别人可没那么简单。

听他话里有话,叶寒廷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事,一点小伤。”

他状似无意的抬起右手,又装作很疼很痛的表情,还倒嘶了一口凉气。

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盘踞在他的手臂上,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公主,又将胳膊往她那边伸了几分。

这伤痕血淋淋直晃眼,李昭儿惊得捂住了嘴。

“你受伤了!”

叶寒廷此刻却故意不理会她,反是对郑权道:“军候还是找人为我包扎一下吧,伤痕丑陋,吓到公主就不好了。”

他声音因为疼痛微微发颤,话语中充满了请求的意味。

郑权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语气稍微柔和下来,但还是不死心。

“我想请教少师大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仅仅凭借少师大人的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办到吧。”

他的目光落在叶寒廷的腿上。

公主看不下去了,一把抓起叶寒廷受伤的胳膊,举到他面前。

“你看看,他都受伤了,你就不能待会儿再问吗?”

“疼…”

公主赶紧松开手。

“啊!不好意思…总之你快去请个大夫给他看看,你别看他高高大大的,病可一直没断过,一点小毛病都有可能死掉,难养极了,他要是死了,你自己去与我父皇解释吧。”

郑权畏于公主,虽满腹狐疑,但还是只能听话,他立刻让人去找大夫,替叶寒廷处理伤口。

但他的疑惑未解,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他目光仍然冷峻地盯着叶寒廷。

叶寒廷直视他的眼睛,说道:“说来军候可能觉得离谱,刚才有许多道银光从树林中射中了那些匪徒,他们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至于那道银光是什么,在下没看清,就不得而知了。”

“银光?”

笑话,郑权不屑,难道天降流星将这些人砸死的?

他并不相信叶寒廷的说辞。

突然,一个眼尖的兵士指着一具匪徒的尸体喊道:“军候,你看!”

郑权急忙上去一看,只见匪徒的小腿上钉着一只箭镞,再翻看别的尸体,大多数身上都有箭镞穿刺的痕迹。

拔出箭镞,是镔铁制作的,锋利无比,箭镞很短,也没有箭杆,不是从弓弦射出的,更像是一种暗器。

李昭儿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银光就是这些箭头啊?”

叶寒廷笑笑:“公主聪慧过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聪慧,李昭儿有点飘飘然。

公主继续思考:“真的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可是谁会这么做呢?”

山林茂密,就算有人躲在树丛也不会轻易发现。

郑权对于有神秘人在暗中出手的猜测半信半疑,但对叶寒廷的怀疑却褪去了大半。

他的手臂受了伤,只靠一只左手要发出这么多支暗器,还全都深入肌肤,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也来不及。

除非他有什么击发暗器的武器。

但他只不过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哪里有什么武器?

郑权最终还是相信了有神秘人的说法。

他抱拳道:“属下已经派人禀告了将军,公主先和少师大人进偏殿稍事休息,将军一会儿就到,偏殿周围守备充足,公主尽可放心。”

听到卫闯待会儿要来,李昭儿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一些。

想到茯苓还不知生死,她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茯苓是木心姑姑的女儿,木心姑姑很早就伺候杨皇后,李昭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茯苓虽然刚调过来伺候公主不久,可小时候就常在凤宁宫走动,与公主不算亲密,但还是比旁人要熟悉。

若是茯苓出了什么事,木心姑姑该多伤心…

李昭儿的心揪得紧紧的。

“郑权,你再去仔细找找有没有女眷,不管是活是死,都定要把人找到,还有,住持师傅是一代高僧,本公主不允许他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你明白吗?”

公主威仪一端,郑权身子不由得挺直,有些紧张,掷地有声:“遵命!”

李昭儿最后叮嘱:“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皇祖母,她年纪大了,又在观音堂上花了诸多心血,突然听到这些,恐怕受不住。”

———

这厢公主正忧心忡忡地往偏殿走,到了偏殿,刚坐稳,就听到佛像后头有动静。

“什么人!”士兵厉声吼道。

“殿下…是…是奴婢…”

灰头土脸的小女侍强撑着走到公主面前,脸色苍白,跪伏在地,呜呜哭了起来。

歹人屠戮寺庙时,住持让她在佛像后躲避,而住持自己出去锁紧了偏殿,命丧刀口,才让茯苓逃过此劫。

陈维还在昏迷中,幸运的是,他未伤及要害,血也止住了,军中大夫对医治刀伤很在行,伤口缝合后,保住了性命。

叶寒廷坐在陈维床榻旁。

他的心里素来容不下疑惑。

观音堂中的贵重宝器都被抢走,看起来这群人是山贼无误,可抢夺金银财宝就算了,为何还要在山后袭击他们呢?

“杀我?还是杀李昭儿?”

陈梁帝疲于应对老荣王的征讨,分身乏术,目前应该没有这个闲心来杀自己。

在政局平稳的北翟,很少有人家能私藏这么大数量,又是统一制式的刀具,就是在战乱不断的南梁,要想拥有这么多件兵器,也需要巨大的财力和物力。

叶寒廷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性。

这群人是乔装成山贼的北翟反贼。

一座寺庙值钱的东西固然有,却不值得如此大阵仗。

稍微留心打听都知道,景阳公主每月来送的不过是一些心经,就为了那些金玉佛像,耗费如此人力有些得不偿失。

排除这些推测,那唯一剩下的,就是…

反贼要杀公主?

可杀一个公主,对他们的造反大业有什么好处?

叶寒廷转动轮椅来到屋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主休息的偏殿门口。

要是他造反,一定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虽然内心鄙夷这帮造反者的行径可笑,但不可否认,想到那位愚蠢公主的性命,正被黑暗中的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上了。

他的心还是紧张了起来。

李昭儿要是死了,就没有理由继续住在流云殿,也就无法再用药王香解毒。

他找|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到了一种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轻轻扣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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