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人家长辈来了,她应家既然想和亲家交好,那就得把这个事情给办好。

应大娘有自己的盘算,宁家既然在镇上有铺子,还是开的饭馆,那么要用的肉必定是不少的,这对应家来说是个好机会。

当初家里娶宁锦绣的时候可是一文钱都没花,之后宁锦绣把家里的活都做得很好,她闲下来做些女红卖,家里的进账比以前还要多。

这么一想,她觉得宁锦绣这个儿媳妇,其实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这夜宁锦欣他们留在应家宿。

宁锦绣因为哭了一场,心里头愧疚的压抑都宣泄掉了,晚上睡得很沉,次日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她看到大亮的天色,脸色骤变,下意识就加快穿衣的速度。

应家两男人都是一大早出去收猪去的,若是早膳做得晚了,必定让他们不喜。

不对,现在已经晚了,她得想想法子。

宁锦欣被她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张开眼时,看见宁锦绣飞奔出去的身影,她以为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赶紧穿衣起床。

当她走到屋外时,看到的是宁锦绣一脸茫然的被应大娘拉着进屋,屋里头的桌上放着一盘包子一锅粥,旁边还有几个用过的空碗。

卫夫人瞧见宁锦欣过来,上前将她拉到一边,解下她头上的发绳,说:“你们两姐妹是怎么了,头发也不弄好,急匆匆的跑过来,是担心没早饭吃么?”

宁锦欣向宁锦绣那边瞧了一眼,应大娘正给她盛了粥,让她趁热吃,宁锦绣整个人仿佛受了惊吓一样,呆呆地看着粥不说话。

宁锦绣这反应让应大娘略显尴尬,可此时此刻她就是装模作样也得把样子装出来,于是,她很是紧张地说道:“绣娘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寻个郎中来瞧瞧吧。”

宁锦绣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硬是把想要冒出的眼泪收了回去,说了句先去梳洗,转身又跑了出去。

“怀着孩子呢,可不能跑。”卫夫人喊了一句,手上还在给宁锦欣梳着发,转头对应大娘说道:“孩子不懂事,亲家莫要见怪,等回家了我教导教导她。”

应大娘听完越发觉得不自在了,嘴上应着不碍事,坐了一会儿,便说去给宁锦绣收拾行装。

这一来二去的,她想要留着宁锦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宁锦绣来来去去也就两三件衣裳替换着,都旧得满是补丁了,以前应大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要与其长辈交好,自然不能被人发现她苛待儿媳妇。

想了想,她偷偷把塞了自己两件新衣裳,又放了一只银镯子进去,正要绑上布包,瞧见床边放着卫夫人给宁锦绣的两匹软布,又从自己的头上摸了支银钗放进去,这才绑上布包的口子。

平复了情绪的宁锦绣吃过早饭之后,就拿着应大娘给的布包,坐上了马车,跟着到镇上去。

经过昨晚跟宁锦欣谈话,她已经知道二姐退亲又结亲的事,也知道四郎如今用心读书,心里头也是高兴的,那些郁气也散了不少。

一路上卫夫人捉着她的手细细问着这些年的事,她便从当年家中没粮食开始,把所有的事情给交待了一遍。

卫夫人搂着泣不成声的宁锦绣,叹气道:“傻孩子,不怪你的,若不是欣姐儿有本事撑了这个家,你们几个可能都要当劳役去。|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若真成了那样,你在外头,将来也有给家里人赎身的机会,也说不上是错。”

她轻轻托起宁锦绣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可是啊,一家人就相当于腰上都绑上了绳索的一串子,应该守望相助,有什么事都应该有商有量,自个儿做下大决定也是不行的。每下一个决定就相当于去走一条陌生的道路,不同的道路会有不同的景色,你一声不吭做了选择,其他人就只能跟着你的选择去走。你自以为是给大家选了最好风景的道路,但你可曾想过,你认为的好风景,其实在别人眼中并不如何?你哪怕是提前告知一声,大家把绳索解了,各奔东西也好,需知一人名声虽小,却足以影响一个家,甚至一个家族。”

卫夫人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教导燕娘规矩的时候。没想到转眼间过去那么些年,如今燕娘的孩子,却也只能是她在教导,一下子有些哽咽。

宁锦欣也在一旁细细聆听着,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想起宋子熙说的那些八卦事。

比如某某大人因为家中儿子作奸犯科,在朝上被人参了一本,皇帝一怒之下罢了他的官,从此整个家族也跟着倒霉。又比如某大官的儿子在外头欺压良民,这位大官却铁面无私地亲自将人送去受罚,然后得到民众赞誉,皇帝也乐意重用他。

据说,就连其族人经商的店铺,当月顾客也暴增。

难怪地位越高的人越注重名声,身后一大家子一整族人的,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搞不好就成害了一整族人的千古罪人,走到哪儿都会遭人唾弃。

马车内安静了一路,回到食铺的时候已是午时。

宁锦华和宁四郎一同开的院门,宁锦绣下了马车,见到他们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宁锦华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搂着了宁锦绣,说:“回来就好。”

这么一句话,宁锦绣顿时崩不住,又大哭了起来。

宁锦欣由着她们在门外哭,扶着卫夫人先进去了。

她就猜到宁锦华会原谅宁锦绣的,因为宁锦绣那模样实在是太可怜的,头发干枯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瞧着没什么肉,就是怀了身子也完全看不出来。所以在应家的时候,即使宁锦绣拒绝,她还是坚持要把她带回来。

宁锦华比她还要心软,又怎么会不原谅?

无论如何,现在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比什么都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没必要再去纠结。

昨夜睡得晚,宁锦欣便回房里头补了个眠,醒来的时候郎中正给宁锦绣看诊,完了后说宁锦绣忧思过重,身子不太好,这一胎可能也比较艰难。

通常郎中说话都比较保守一些,这话听着应该是说这胎要保不住了。

一家人除了宁锦绣自己,心情都很是沉重。

宁锦绣知道自己的身体,又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时听到这些,已经没什么大感觉,大概也因为现在的她不用再考虑在应家站稳脚跟。

一家人叮嘱她要好好养着身子,事情还没个定数,说不定身子好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晚饭宁锦欣掌厨,说要证明给三姐看自己的手艺,还做了一份对安胎有利的汤单,单独给宁锦绣熬制。

第一次尝到宁锦欣亲自做的饭食,宁锦绣惊讶得说不出话,可转念一想,原来只爱读书的妹妹练成这样的手艺,也不知受了多少苦,眼泪又禁不住落下。

“三妹妹真是,从前也不知道你这般会哭。”宁锦华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中,“你可得多吃一些,五妹妹娇气得很,轻易不肯下厨。”

宁四郎也接着劝道:“是啊,五妹妹现在一道菜值十两银子呢,三姐可得多吃些,若是吃剩下了,浪费的可是白花花的银两。”

其实哪儿能剩下,要不是瞧着宁锦绣第一回和大家一起吃饭,又是这个瘦弱的模样,卫家三兄弟恐怕是要风卷残云了。

宁锦绣吃的慢悠悠的,他们也是忍得很辛苦,于是也齐齐劝道:“绣姐儿可得多吃些,表弟表妹都以你为榜样呢。”

孩子们坐另一桌,这时被提起,个个都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了过来,瞧得宁锦绣不好意思再哭,埋头进食。

直到感觉肚子再也塞不下时,她放下筷子表示真吃不下了。

“真的吃饱了?”卫老大问。

宁锦绣点了点头:“吃饱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卫老大手速极快地捧着碗,靠到宁锦绣面前的那碟酱油焖花肉边上,往碗里扒拉了三四块肉。

“大哥你这样不好吧,孩子们都看着呢。”卫老三说着,手中筷子已经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块香煎鱼饼。

老四这才惊觉自己慢人一步,马上一声不吭地直接捧起一砂锅酱爆虾球,撞开了刚伸过去要夹虾球的卫老爷的筷子,直接往自己碗里头倒,气得卫老爷筷子一转就往他头上敲。

旁边的孩子们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一幕,兴奋得像在看什么比赛。

安坐在孩子们那一桌的素晴,慢悠悠地夹了一块虾球,到同在这一桌的宁锦欣碗里,对弟妹们说道:“看见了没,做人要知礼,吃饭得斯斯文文的一口一口吃,可不能像我们的爹和四叔一样,不然是要挨打的。”

宁锦欣和孩子们一同用力地点了点头,继续看那边卫老爷怒打三子,卫夫人趁机把菜分给两媳妇和两外孙的好戏。这感觉,仿佛回到了上一辈子,吃饭看连续剧一样有趣。

孩子们胃口小,他们这边的菜还剩下小半,根本用不着抢的,饭吃饱了,那边打也打完了。

卫老爷坐回来一看,菜都没了,不由得幽怨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好歹给我留一块酱肉。”

“一把年纪了,跟孩子争菜吃,你要不要脸?”卫夫人瞪了卫老爷一眼,卫老爷立刻低头不作声。

“就是,老爹不要脸。”

“当爹的怎么能跟孩子抢吃,太不要脸了。”

“娘说的都对。”

“你们给我闭嘴。”卫夫人转身扫视了三个儿子一眼:“你们眼中还有没有孝道了?自己都是当爹的人了,只顾着自己吃,不知道要孝敬你爹娘,不知道照顾媳妇,你们还配为人吗?”

这回卫老爷抬起头来了,换卫家三兄弟低着头。

卫夫人筷子一搁,说:“这回是最后一次了,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们日后就吃清粥去吧。真是的,比孩子还能闹腾,欣姐儿给你们做饭哪次不是特意多做了的?”

卫老三指着桌上全空了的菜盘菜碟,正要反驳这回没多做,卫夫人便指了指另一桌,说:“孩子们那边都是有多的呢,连欣姐儿年纪这么小都知道要先照顾幼小,你们就顾着自己吃,真是气死我了。”

宁锦欣那桌都已经停了筷子,但是菜都还剩了一半。

卫老爷和三兄弟看见后,顿时心里头觉得又惭愧又高兴,连连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在卫夫人点头后,立刻把那边的剩菜都搬了过来。

当然,这回可是知道要先给他们老爹夹去一份,然后三兄弟“谦让”地分了,再秀气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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