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大叔直起身子,慢慢走到徐骋面前,慢悠悠地道:“襁褓里的婴孩不知天地法则,万物伦理,却只知饿了哭闹,新奇的东西要攥在手中才是最好,所以,你还觉得老孟说的对吗?”

徐骋没有马上回答,他细细品味了一下大叔的话,莞尔一笑,“我不认为孟子是错的,也不认为荀子是对的。无论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不过都是看待问题的一个角度而已。”

人活在世,不管本性是恶还是善,都要朝着死亡奔去,当人不得不成长、不得不被教导的时候,本性是善还是恶,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过这个人,像是性恶论的拥护者。

“那你觉得谁说的对?”大叔似乎比徐骋想得还要执着,眼神也逐渐变得狂热,朝着徐骋跑过来。

见状,徐骋不动声色的紧绷身体,握紧拳头,脸上笑容不变,“这种观点,对错自在人心。”

大叔听见这话,倒是停了下来,但眼睛似有薄怒,徐骋心想:这人大概是精神有些问题,要不就是读书入了迷,要不就是一开始就是个神经病。

“不过,我最近觉得,杨子的观点不错。”徐骋试探性的回答,见大叔眼中的怒气逐渐开始消散后才继续说道:“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此时大叔眼中虽有不满,但没有怒气,他开口半是指责半是评判道:“杨子取为我,拔一毛也利天下,不为也,极端的个人主义。不过读书自由,你信谁都行,有自己的观点就行……”

他还在呢喃着,眼神都失了焦,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徐骋虽然和他的话相左,但这会儿也没了讨论的意思,直接脚底抹油,上了楼。

冉礿之不知何时来的,这会儿已经看上书了,徐骋不知方才的事她知晓不,于是又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

“我听见了,正常的读书人思辨。”冉礿之早就来了,见两人在那儿讨论,不仅没觉得有问题,反而有些欣慰。之前的徐骋还是个满口痞话的土匪,现在已经开始和别人辩论学派了,她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我可不敢和他说,我觉得他精神有点问题。”徐骋说着,一边指指自己的脑袋。

“思辨一下,他还能打你不成?”冉礿之无语,这人好歹是个土匪,怎么这会儿还怕起这个了。“你现在看书,思辨对你以后做文章之类的还是很有用处的,和别人交流讨论,能开发你的观点。”

徐骋还是觉得不行,主要这儿还是藏书阁,万一辩的不好,直接从文斗变成武斗,这么大一个藏书阁,连他带徐大壮的所有家当都赔不起。“我直接和你辩呗。”

冉礿之看完一幕话本,将本子合上,飞到徐骋面前,无奈道:“那你说。”

突然说要思辨,还是很突然的,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只好把刚才的思辨给冉礿之复述了一次。

“你当真要和我辩?”冉礿之语气中带着好笑的意味,搞得徐骋非常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他还被嘲笑了一波。

“在诸子百家中,我最认可的是墨子的观点,主张“兼爱、非攻”,这可和杨子的观点完全相悖,我不想和你辩论,因为墨子就是对的,你要是硬要和我辩,我不介意给你念段“紧箍咒”让你信我的。”

杨子的观点提出本就是因为觉得墨子太过极端,他们俩属于对立派,要真要辩,场面难看了可就不好了。

徐骋哑口无言,他拒绝说话,他还是好好看科举,准备乡试吧。思辨水太深,他把握不住。

上午看了一圈书,徐骋比对着,留下了一点儿时间来打扫,这过程当然不顺利。

“杨狗的拥护者!接受惩罚吧!”

“你在鬼叫……”徐骋的话还没说完,他好好放着的扫把被簪子一推,随着“哐当”一声,扫帚落地,灰尘扬起三米高,他刚擦干净的书架……

看着这一片残局,徐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要掰断这根簪子!不等他有所行动,冉礿之已经先他一步,眼看木桶都要被掀翻,徐骋直接轻功加滑铲,扶稳了木桶。

还好,水一丝没溢出。

他抬头看着那根在空中耀武扬威的簪子,双目几欲喷火。簪子是好簪子,可信是个黑心的。为避免冉礿之再度作乱惹事,他飞快扑过去,直接将簪子攥进手里,死死握着。

收拾好一地狼藉,徐骋实在生气,将玉簪丢进装满脏水的桶里,听着冉礿之的惊叫,他总算感觉到一丝满意。

“墨狗的拥护者,好好洗个脏水澡吧!”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墨子的黑粉,杨子就是他的神!

“徐——”冉礿之栽进脏水里,马上又重新被拿出来,“徐土匪,你皮痒了!”虽然她的灵魂感受不到这些脏水之类的,但是架不住她眼睛看得见,会想啊!

看着簪子被丢进去,她觉得那些脏水正在直接接触她的皮肤。她真是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是可忍,她不能忍!闭眼无视脏水,她念起《劝学》里的“紧箍咒”来。

徐骋本来栽欣赏冉礿之的狼狈之态,殊不知下一秒吃瓜人直接变瓜,头部传来的剧痛犹如灵魂都在被撕扯,他浑身颤抖起来,脚下更是左脚踩着右脚的鞋印,他往前一挪,直接猜到刚才被冉礿之拨倒的扫帚。

这一番踉跄,他本能得后退,然后撞到了桶得边缘,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直接落在满是水渍的地板上。

冉礿之的“紧箍咒”也在他摔倒的瞬间停下,徐骋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潮湿霉味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讲和!墨子说的都是对的!”他认输,他认输好吧!

冉礿之挣脱他的禁锢,飘到徐骋的上方,装模做样的说道:“我为杨朱学派有你这样一个软骨头拥护者而感到遗憾。”

算了,随她咋说吧。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由她去呗。

因为午饭时间是固定的,错过了连馒头都不会剩下,于是徐骋顶着半湿的头发和衣裳,去了膳房,所有同学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纷纷停下动作,对他投来一致的探究目光。

徐骋心情奇差,没理会众人,直接拿了一份餐食,坐下来开始狂吃,投在他身上的热烈视线并没有减少几道。

对面忽然落座一个不认识的同学,徐骋微微把盘子后撤了一些,继续埋头苦吃。

“徐骋,听说那天你夫人来看你,你亲口承认变心,你夫人不止被你气哭,还被你赶走了?”

“你说什么?!”徐骋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呛了好几声后才缓过来。这是哪里传出来的留言,荒唐到本人听了想打人的程度。“我什么时候有的夫人?”

“是林雾说得啊,说他在方竹轩亲眼看见的……”看着徐骋健硕的体魄以及方才因为龙淼而散乱的头发,那人明显被吓到,声音都虚了。

“啪!”徐骋不自觉锤了一下桌子,舌头抵过后槽牙,林雾又在给他遭什么离谱的谣言。

对面那人本来只是想求证徐骋,没想到却成了承受徐骋怒火的一线,不禁有些委屈,“有火你冲林雾去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土匪,你成亲了啊?我怎么不知道?那你可得补我一顿喜酒……”冉礿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强行屏退这些,对徐骋说着玩笑话。

“闭嘴,你都不在我成什么亲。”徐骋这一声,半个膳房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口哨声四起。

“啊?你说啥?”这些人实在太能起哄,她半个字都没听见。

“我靠!徐骋你不要过来啊!我没有龙阳之好!”坐徐骋对面那人惊慌地保住胸口,眼神惊恐,其他同学起哄得更加厉害。

徐骋没理会发疯的那些人,他看这群人就是整天读书,知识没学到,脑子坏掉了。他冷眼扫了一圈,锁定林雾的位置之后直接冲了上去。

林雾和他对视,被他狠戾的眼神吓到,扔下餐盘子就想跑,徐骋直接用了轻功,飞速追上去,站在林雾面前。

“我抛弃妻子的流言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徐骋真是半点儿耐心也无,林雾总是一而再而三的在他的痛点疯狂踩踏,而且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徐骋觉得,有必要摆正一下态度。

“我亲耳听到你对那女子说变心,你们又在方竹轩……”随着徐骋的眼神越发锐利,林雾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他偏过头,不敢和徐骋对视,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昂头,大声喊道:“这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话,我只不过复述了一遍!”

徐骋差点儿被他这番言论气死,最后干脆笑出了声,这个林雾,进书院是把脑子放在家里忘记带了吗?

“再说了,你不知道清者自清吗?要是是流言,你何必跑过来质问我,你这样分明是心虚!”林雾还在给自己的行为找补,这下徐骋真是一个表情都懒得做了。

“流言止于智者,你是智者吗?是君子吗?这话对你管用吗?”徐骋真是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和林雾在这儿理论,要是放在之前,他必然先打不会这么和善。

“我当然是君子!”林雾高声为自己辩解。

“你真是顶着君子名,行小人事啊!”他真是不明白了,有这点时间,好好读书不好吗?非研究这些事,到底还是吃太饱了。“我与那姑娘只是朋友,当初说闯江湖,现在我读了书,即为变心,你们没有朋友吗?方竹轩,朋友不可进吗?”

徐骋的声音让闹哄哄的膳房变得沉默,徐骋重重叹息一些,他真是服了这群书生了,嘴皮子比他们寨子里情报收集站的人还要碎。

“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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