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天色,徐骋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冉礿之说的什么事。一路匆匆跑到考试院,果不其然,方兴书院的人还在等他。徐骋心中暗自后悔,急忙给大家道歉,偏头一看,只剩下屠夫和之前拉徐骋互结的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被一些事牵绊住了,这才来迟了!其他两位兄弟是等不及先走了吗?实在对不住!”徐骋一个劲儿地道歉,发现少了两人后心中更加愧疚,他失约在先,之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和那两兄弟赔礼道歉。

“他们二人有个过了童生,回家和他娘子报喜去了,还有个因为没中,心中烦闷,便自行回家了,和徐兄你无关。”一人拱手解释道,语气没有丝毫不耐。

话虽这么说,但徐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抬头抱拳行礼,“今日开销皆由我负责吧!你们放开玩、放开吃!”

“没事哈哈!我叫钱远胜,家里是开酒楼做生意的,哪里轮到你付钱?”钱远胜和屠夫对视一眼,均哑然失笑。“对了,他叫张雷,是个屠夫,你应该知道。”

徐骋对着两人各行了礼,三人相视一笑,直奔钱远胜的酒楼而去。路上三人讨论这两天的科举试题,徐骋没有参加过第二场,听他们说起第二场的试题,以及在考场上的紧张心理,亦有些感同身受。

今日县试结束,酒楼里人来人往都是来放松心情的考生。钱远胜虽然是酒楼少东家,但因为没有提前说,所以包厢早没了,钱远胜问徐骋两人的意见,都觉得无所谓,三人便在一楼大堂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酒先端上,三人默契碰杯,一杯酒下肚,两两对视,均哈哈大笑起来。徐骋这会儿说话她也插不进去,干脆悄咪咪从徐骋发间抽出,怕引人注目,她只能悄悄沿着徐骋的衣服滑下去,一个没留神,直接掉进酒杯中。

天啊!她讨厌湿漉漉啊!

可放在簪子和瓷杯的声音已经引起了钱远胜和张雷的注意,她这会儿也不敢动,只得假装是簪子滑落的巧合。

“徐兄……簪子掉酒里了。”钱远胜提醒道。这么好一根簪子,放在酒里泡,可别泡坏了。

“没事,她可能也想喝酒了,让她喝!喝大碗的!”徐骋意识已有些迷糊,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醉意。冉礿之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一个土匪,酒量居然这么差……

徐骋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二人也没再管这簪子,徐骋端起酒杯,皱眉,觉得簪子十分碍事,干脆双手一提,冉礿之还来不及庆祝终于不用“湿漉漉”,然后下一秒,她就被扔在了酒坛里。

酒水瞬间将她全部包围,看着头顶露出来的一圈光亮,她总算明白井底之蛙的感受,但她比井底蛙更惨的一点就是,她可以出去,却不能出去。徐骋已经微醺,那两人倒是头脑思路清晰得很,出去就要被抓现行。

等这酒喝完,她直接瞬移道徐骋头上得了。

全湿和全干其实没什么太大得感觉,她附身在簪子上,其感觉都来自于玉石簪子,而现在,簪子是没有味觉的,所以这酒,对冉礿之来说,和水没区别。不过徐骋把她扔进了酒坛里的话,是不是她还能为这坛酒多提添些味道。

“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的,好不好喝,大家好像都很喜欢……”

“酒当然是个好东西!诗仙李白就嗜酒如命!”

坛子外面传来徐骋的解释,冉礿之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万一变成心声传导,徐骋又在那儿单方面聊天,他那两个同伴估计以为徐骋是个疯子。

酒坛里黑漆漆的,除了从坛口里射进来的那点儿光亮之外,再没有其他,而这点儿亮,都被酒水吞噬的一点儿不剩。闲来无事,她干脆悄悄探出头去,看着大堂里发生的事情。

大家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真好。冉礿之从心底对他们投去了羡慕。等她恢复健康,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厨房做药膳的厨子给踢了,她要重口,要无辣不欢!

“输了,自然该喝!诸位说是不是啊?”有张桌子上突然有人大喊,冉礿之也和众人一样,被吸引了目光。

那桌有五六个人,吃得已经差不多了,其中一个正站着,举着一杯酒,居高临下的递给他面前的那个人,同桌的人都是看热闹的眼神。

“你是不是输了?”许是久等不来回应,端着酒的那人面子有些挂不住,有些气急败坏,“输了就要喝,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我没答应这个约定,而且……我喝不了酒。”

冉礿之听这人怯懦的声音便觉得有些不对。这好像已经超出了玩乐的范畴,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喝不了酒,那么这些人就有些居心不良了。

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但却没几个人愿意上前,闹了半天,钱远胜有些看不下去,找了个小二上去劝阻,小二看了一眼,有些为难,凑到钱远胜身边说:“他是陈举人的儿子陈德渊,平时就爱和同学玩闹……”

钱远胜听完脸上亦露出难色,冉礿之不解,看向徐骋,徐骋喝了不少,应该是有些醉的,就是脸上一点儿不显醉。

“还是劝劝,万一喝了酒在这酒楼出了事,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钱远胜吩咐完之后,小二面如菜色的上前劝告,开始拿酒那人还笑着,后来不知小二说了什么,他竟将酒坛直接摔在地上,瞬间酒楼安静得和考试院一样。

徐骋本来已经有些迷糊发困,冷不丁听见这摔坛子的声音,瞬间酒醒了大半,他虽易醉,但酒意消散得也快。他半眯着眼,看向事情漩涡中心。

徐骋一动,冉礿之顾不得太多,立即瞬移到徐骋头上。

“欸?徐兄何时又拿回了簪子?”张雷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醉着的,冉礿之顿时有些庆幸。

“哦,刚刚拿的。”徐骋随意敷衍两句之后,几步冲上前,夺下那杯酒,仰头喝下。

“多谢陈小举人的酒。”不等对方发难,徐骋直接笑着开口。

“你又是谁啊?!”陈德渊毫不客气地推开徐骋递过来地酒杯,杯子脱手,砸在地上又是清脆的声音。

“在下徐骋——”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土匪徐骋啊?”陈德渊露出一个轻蔑地笑来,上下打量了徐骋一会儿,手毫不客气地指着徐骋地鼻子,“土匪就是土匪,拿了府案首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半点儿读书人的样子!还在下呢!还和我抱拳,真是笑掉大牙!”

徐骋微微偏头,握住陈德渊粗肥的食指。

“徐土匪!不可以掰他手指!”冉礿之用心声警告他。看他一脸惋惜,冉礿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嫌弃地甩开肥手,徐骋还对着自己地手吹了吹,陈德渊自知被侮辱,张嘴就是老骂街人了。

“你这粗痞武夫,难道我说哪点说错了吗?”陈德渊指着徐骋鼻子,破口大骂起来,周围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应和。陈德渊一看无人和他站在一边,心中更觉被羞辱,心中对徐骋更加嫉恨,不过一个土匪出身的童生,有什么可豪横的?

“你们这些小贩商人,浑身铜臭,读在多书都不可能和我这种簪缨世家一样!”陈德渊转着圈儿,将周围人都骂了个遍儿,再重新对准徐骋,“还有你们这些土匪,天生蠢才,你都这么大了才考过童生,我可是七岁就拿了童生,你连我的一根毫毛都不如!出去可别称自己是读书人!给自己脸上贴金!”

“只准说,不准动手!”冉礿之再度警告,虽然这肥猪实在欠扁,她都想用簪子戳他的嘴巴,让他想清楚再说话,但是这种东西只能想想,文人自有文人的方式让他心服口服。

“纠正一下,你不是哪点说错了,你是——”徐骋打了个转儿,纵身一跃,上了房梁,底下一阵惊呼,他浑然不在意,坐在房梁上晃荡着腿。“一个都没说对啊!我的陈小举人。”

今日陈德渊要定义什么才是读书人,什么样的人才被成为读书人,他偏偏要打破他的定义。“我读书就是读书人,你管我是什么出身、怎么读书?我奶奶今年八十你猜她为什么活这么久?因为她不多管闲事!”

冉礿之无奈,徐骋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贫嘴的习惯,不过这肥猪显然被气到,看着还挺爽。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居然敢把簪缨世家挂在你头上,请问你簪得哪门子缨,是哪里的世家?都不用你爹,直接从你这儿数三代都在吃百家饭长大,你这么忘本,难怪自你七岁通过童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童生,约莫是你家祖宗知道了,给你使绊子呢!”

徐骋这一连串输出直接让陈德渊直接懵,他张张嘴,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看向他的同伴,同伴纷纷低头不敢和他对视,陈德渊气得抓起酒壶就要往地上摔,徐骋直接飞身而下,稳稳将下坠得酒壶捏在手中。

“酒还未喝完,不要浪费,若你祖宗泉下——”

“你给我闭嘴!”彻底丢了面子的陈德渊捂住耳朵疯狂大叫。徐骋联想起他说得“读书人该有的模样”那番话,心中无语。读书人到底什么样他没见过标准,但,应该不是陈德渊这样,他觉得“泼妇”二子更适合陈德渊此刻的样子。

陈德渊落荒而逃,众人纷纷大声叫好。他们中少有时代读书的人,自然对陈德渊的言论嗤之以鼻。

那位喝不了酒的书生本想找徐骋道谢,扫了一圈发现早不见踪影。

另一边,抱着头恣意在街市上闲逛的|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徐骋心中甚是愉悦。原来不用武功,也是可以行侠仗义的。

“读书不应该被定义,所有读书的人,都可以是读书人。”徐骋心中本来对于钟明月一事还是有些介怀的,这会儿帮了一个人,让他心理也稍微好受一些。他这应该也算,做好事不留名、行侠仗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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