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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萱下意识用双手握住刺入体内的剑,想要阻止长剑的攻势,但换来的只是被剑刃割得鲜血淋漓的掌心,一切都毫无作用。

她体内的胎儿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几乎要刺破可宁萱的耳膜,声声泣血。修为不足的宁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被魔胎影响,耳朵流出血来,下一瞬间,她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魔胎死前还在宁萱的肚子里挣扎,魔气胡乱冲撞,将宁萱本就有了裂缝的仙骨撞开一道不可修复的裂缝,无数魔气冲进宁萱的仙骨里,试图将她本身的灵气替换成魔气。如同锻骨重生,抽筋洗髓,宁萱疼得快要死去。

此时,仙界的人赶到,他们看到的便是仙尊“大义灭亲”的这一幕。

承怀眼神沉静,将灵力打入长剑,催动剑气搅碎宁萱体内的魔胎。

他知道宁萱的痛苦,但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痛过这一回,以后就能好的,他们会寻一个世外桃源,再也不管人仙魔三界之事,只有他们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宁萱与魔胎同知同觉,魔胎被寸寸消灭的同时,属于宁萱体内的一部分也在剑气的催动下,一点点碾碎消失。

霸道且强横的剑气力求把宁萱体内的全部魔气消灭,它不会区分敌我,只要是魔气,便都在它的消灭范围之内。

于是,宁萱那根早已染成纯黑的仙骨便被剑气碾成了粉末。

修仙者与普通凡人的最大区别,便是这根仙骨。

若是有仙骨,便能在魔气和剑气相互争斗的时候,将神魂藏进仙骨内,护住她的神魂。修仙者只要神魂不灭,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宁萱从前一直都能感受到仙骨的存在,所以她才会在动用禁术救承怀的时候,精准使用了仙骨的灵气,但如今却和她的胎儿一起,一点也找不到了。

她吐出一口黑红的鲜血,眼睁睁地看着仙界众人对着仙尊露出夸赞的笑容,甚至对他此举拍手称快,而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世间最恶心,最下贱的生物,连存在都不配。

明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可宁萱看着他们,却觉得这个世界好吵,吵得她不得安宁。

好累。好疼。好吵。

宁萱脱力往后倒去。

承怀怕再次伤及她,迅速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

匆匆赶到的杜梓若和霍正清来到承怀的身后,他们仿佛早已经预见了这个结局。霍正清对抵达这里的仙界众人拱了拱手,三言两语便把这些人带走了。

杜梓若在仙界众人离开之后,才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连忙来到宁萱的面前,试图给她止住身下的血。

大面积的鲜血瞬间把宁萱的下裙染红,这片血红猝不及防地刺进了承怀的眼里,他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幅度微小地颤抖着,然后蜷缩成拳头。

杜梓若单膝跪在地上,给宁萱体内传送修复的灵力,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就像破了个洞,这边输进去,那边就会流出来,鲜血依旧止不住地流。

宁萱的血流淌到承怀的脚下,承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喉结滚动,声线沙哑,询问:“如何?现在用拘魂灯吗?”

承怀想,他与杜梓若已经演算过无数次,计划差强人意,好歹能让宁萱活下来。

杜梓若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他并没有找到宁萱的仙骨。

承怀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意识到了什么,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态,他直接拉开杜梓若,跪在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宁萱身旁。

宁萱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天空,四四方方的院子,像极了她住了十多年的合欢圣地。

她感受到熟悉的灵气输入体内,每日仙尊便是这样为她检查身体。

但很快的,她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为什么,她会没有仙骨?这不可能……”为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承怀每天都会用灵力检查,确认宁萱的仙骨存在,只是她的仙骨被魔气围绕,只要他的灵力稍微靠近一些,宁萱便会喊疼,他便也不敢再继续向前。

但现在他却没有在仙骨本该在的位置探寻到它的存在。

他向来只做最正确的事情。杀死魔胎是正确的,让宁萱活下来也是正确的。只要结局是对的,他便能不择手段。

然而,如今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宁萱的仙骨他找不到了,她的一半神魂也不知去向了。

他想起自己杀死魔胎时所使用的剑气,意识到一个让他恐惧的可能。

是他杀死了宁萱吗?

可他明明是想要救她的。

承怀对上宁萱逐渐涣散的目光,他颤抖着手,拿出拘魂灯。

“承怀,她的神魂只剩下一半!你使用拘魂灯只能留住她的一半,日后她便只是一具没有思想躯壳!”杜梓若极力劝阻承怀,谁也不知道只有一半灵魂的宁萱还是不是原来的宁萱,但他知道,承怀一定不会是原来的承怀仙尊了。

承怀一掌击飞了杜梓若,任何想要阻止他救他妻子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强行从自己的神魂中抽出一缕,留住了残存在宁萱体内的半个神魂,然后取了心头血,滴在拘魂灯的灯芯上。

拘魂灯像是普通的烛台,灯芯燃起一点火星子,承怀便以修为为代价,输入自己的灵力,直至拘魂灯的灯芯燃起一撮小火苗,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一般。

宁萱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但她的眼眸黑得没有一丝光亮,无神地盯着天空,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承怀脸色惨白,衬得他的眼角红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拘魂灯的灯火,一手抱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宁萱身体。

“夫人,不对,我们还未正式举行道侣大典。不过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我为你更衣,等会儿我们就去姻缘石面前,刻下我们的名字,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承怀嘴角扯开微笑,那张俊美的脸多了几分疯狂。

被一掌击飞的杜梓若捂住胸口,他嘴角渗出鲜血,目光凝视着承怀抱起宁萱的背影。

他想,承怀仙尊真的疯了。

他们看不见,宁萱本该消散于天地的半个神魂正飘在空中,跟在自己身体的后头。

脱离了身体的宁萱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但她的情感却沉甸甸的,好像总有什么心愿尚未完成,所以她不肯离去,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留在这个世间拉扯着拉扯着,她便走不动了。

只有一半神魂的宁萱记忆逐渐清晰,所有她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都记了起来。

宁萱看着承怀用他的半数修为来修补她那个破了个大洞的身体,还为她穿上了红嫁衣,心头涌动着万般情绪。

她应该是个魂魄,为什么还会有情绪?飘在空中的宁萱不仅有情绪,还会思考。

“夫人稍等。”承怀帮“宁萱”的身体穿好嫁衣,让她坐在小厅里,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会按照原定计划,继续道侣大典。

他转身进去更衣。

越是虚假的,他便越是真实对待。

明明现在的“宁萱”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礼数。

宁萱飘到自己的身体面前,这一身繁复精致的嫁衣,真好看。

她想要伸手触碰,发现她根本没有手,

原来她只是一阵风,没有虚实的风,顶多只剩下一点执念。

承怀很快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同样也是一身红。

他牵起“宁萱”的手,与她一起御剑飞行,前往姻缘石的所在地。

这一路飞得很慢,风吹动他们的衣角,“宁萱”翻飞的裙摆与他的衣摆若即若离。

他们从天上路过人间,见到许多凡人。“宁萱”垂着眼帘,目光无神,便像是在“望”着底下。

承怀便还像以前一样,与“宁萱”聊着天,虽然只有他一人在说。

“凡人一生短暂,我们修仙者不同,我们可以长生不老,一起度过漫长的一生。”

风吹动“宁萱”的长发,她的眼睫轻颤,好像有了反应。

承怀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降落在姻缘石前。

“宁萱”像一具可以任人摆弄的木偶,却不会自己动弹,但在姻缘石上刻字发誓需要双方都完成,才算仪式成立。

承怀让“宁萱”坐在姻缘石旁边,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耐心地说:“我去姻缘石上刻下我们的名字,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走动,这里很危险。”

在承怀转过身去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坐在一旁的宁萱眨了眨眼睛,转动脖子,看向不远处的一块石碑——诛仙台。

她在合欢宗的时候听说过诛仙台。

从这里跳下去的仙人,便会废去一身修为,失去长生不老的能力,进入凡人的痛苦轮回里,如同一个诅咒,从此再无可能拥有仙缘。仙界的人都是从凡人修炼成仙,过惯了比凡人高一等的生活,自然不会“自甘堕落”去当凡人。

成仙多好,长生不老,可以飞天遁地,在凡人眼里几乎无所不能。

但对于宁萱来说,她在仙界的这段日子,并不比她在人界流离失所过得快乐多少。

尤其是最后的痛苦记忆,只要看他一眼,那粉身碎骨的疼痛便会又一次席卷而来。

宁萱想,姻缘石就在诛仙台不远的地方,这设置得真妙,细想而来,极有深意,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她站起身,承怀并没有发觉她的动作,毕竟现在的承怀,比起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姻缘石上写着“承怀”和“宁萱”的名字,但很快,“宁萱”的名字便从姻缘石上消失了,因为她神魂破碎,不被姻缘石认可。

承怀咬破指尖,克制着右手的颤抖,用指尖血在姻缘石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和宁萱的名字。

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宁萱已经站在了诛仙台的边缘。

宁萱望向底下看不见底部的黑洞,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做人如果沦落到自愿被枷锁束缚,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她发现自己的执念与承怀无关,她并不想报复他什么,她只想要自由。

承怀看着石头上的名字,脱力地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转过身,准备告诉“宁萱”,只要他们一起发誓,就算礼成了。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站在诛仙台边缘,摇摇欲坠的红色身影。

承怀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奋力跑向那道身影,明明只差一点,他便能触碰到她的衣角,但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对着他,坠身于黑暗的影子。

她连一眼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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