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了。

懦夫!懦夫!懦夫!

你怎么敢把他留在那儿?

那些家伙拿着刀啊。她看见了他们手上缠的铁链,她明知道他们打了不知多少次架,她明知道他赢不了。

他会死的。

她的错她的错她的错她的错她的错她的错。

她害死了他。她害死了空条承太郎。

救命。

必须求救。堺信奈冲进人群,她满头是血,模样吓得人们纷纷退开,调头离去。

"哪里有警察!"她大叫着,"附近一定有巡警吧?求求你们,哪里有警察!"

没有人回应她,她身边半径五米之内空空荡荡。

她甩掉流进眼睛里的血,四处奔走,绝望得大喊大叫,试图盖过四下喧嚣:"救命啊!救命啊!警察在哪里?救命啊!"

有一个身着制服的人一闪而过,她扑上去不顾一切抓住对方胳膊:"

求你帮帮忙!我的朋友被人缠上了,他有生命危险!”

那年轻的警察惶恐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扭身就走,一言不发。

她死死抓住他,他没料到她的力气这么大,一时挣不开她。

“你要干嘛啊,这样是袭警啊。”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朋友被——”

警察用力拧住她的肩膀,试图卸下她手上的力气让她松开他。

堺信奈觉得很冷,仿佛全身的血都倒流,凝结。

她记起先前a子说自己招惹到了不得了的家伙,还有她重复a子所提

的名字时承太郎的表情——她怎么这么蠢。

“你这个蠢女人,给我们惹麻烦——那些家伙我们怎么有能耐去管,不要这样天真啊,惹上了他们谁都救不了你啦。”

警察终于把她的手掰下来。

她伸出另一只手夺去警察腰间的对话机,调头狂奔,边跑边打开通讯开关大叫着那条小巷的位置。

脚踩在什么上,她重重摔倒,后面的警察扑上来按住她时她还在对着对讲机喊:"杀人了,他们杀人了!你们!救命啊,你们救救他啊!求求你们——”

最终她还是成功把警察带去了那条小巷。

她记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她的嗓子哑了,膝盖手肘上全是淤青,手死死攥着不知哪个警察的制服一角,他们怎么扯她都松不开。

伤口一直在流血,她满身是土,衣服被汗与血打湿。

他们走的很慢,她知道他们故意在拖时间,他们担心卷进打斗中,担心自己的脸被那群家伙看见记住。他们跟着她来,是收拾残局的。

已经过了近三十分钟。

她领着那些警察,感觉非常累。没力气自责,没力气恨他们的缓慢动作,没力气思考任何东西。

她不去想会看见什么。

拐进小巷,角落,站了一个人。黑色校服,金链,帽子。她认识他,比任何东西都熟悉。

"j0j0。"她站在那儿,嘴张开,脑中一片空的,几乎要瘫坐下去。

你没事,太好了。这句话哽在喉头,她迈出去一步,他猛得向她。

他的目光是狂乱的。

"离我远点!”一声怒呵。她脚下猛地刹住,僵住了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移向别处——她本能跟着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站住!你动一下试试!如果你敢碰她——!"

头顶烈日当空,小巷笼在楼房的阴影中。集市的热闹是背景的杂音,离他们已经很远。

有人把她拉得向后退去,同时她终于注意到了别的。

他的脚边,横七竖八躺着那四个混混。

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刀的碎片。

她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慢慢、向后退去,眼中凶暴的光暗如火山爆发后的天空:“你离我远点。”

警察冲上去,他伸出手举在空中乖乖被按在墙上,任他们给他戴上手铐,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别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让他恐惧至极的东西。——那里有什么?他在看什么啊?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阳光落在她身上。汗水凝在衬衫上,她的伤口疼如针扎,手上膝盖上脸上全是沙子和烂泥。

她想到那一条丝巾,它离她而去仿佛光阴化箭消失于青空,她看着它缩成一个很小的点,转眼不见。

她过去的生命一同被狂风吹去,不再勒紧于喉头。

那一刻,她看向罪魁祸首事不关己的拽样,明白他拉她走出了那一切。

因为他的存在,她不会被囚于那条丝巾中自缢而窒息。

在半个时辰前,她如此确信着,满怀希望。

他把她从那里带走。去哪里?

她走出来了,走向什么?

阳光的温度使她胸口闷痛,她喘不上气来。

他们押着他。

他们从她身边走过,走出小巷的阴影,阳光打在他的帽子上,在金属装饰上折射,刺痛了她的眼。

我不明白!

发生了什——

她伸出手去,他电光火石间扭头看向她,他眼中的恐惧逼退了她。她一动不敢动。

脚边有响动。

是一个警察去扶起了那些混混中仅存一个有意识的。

那家伙猛地抬起头,直直盯着承太郎——开始尖叫。

承太郎没有一丝注意力被那叫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夺走。

他也不再看她。

他看着空气,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

然后他们带走了他。

他们也抬走了那几个混混。

把她留在那里,矣然遗忘|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干净。

“你给我走!听不懂吗?”粗暴的吼声中她叹气,把冰袋从脸上的一处淤青挪到另一处上去。

现在轮到她当那个不听人话的家伙了。

依靠的砖墙是湿冷的,她研究着墙角的灰尘,对面牢房里有嬉笑叫骂声,她一概置之。

“烦死了,闭嘴!”他走到铁栏边,对着对面那些家伙咆哮,只收获到更多的嘲笑叫喊。

他沉默下来,她能感觉到那灼人的视线烫在自己身上。

“我他妈,再跟你说一遍,滚远点。”

“你让我自己呆着不行吗?堺!”最后她的名字他是吼出来的。

“啊,好。”

她站直了,走到几米外他视线死角处的另一堵墙边上,靠着。

近十分钟,没人说话。

那些家伙也玩儿累了,逐渐安静下来。

他的牢房里有个可怜人和他低语了几句什么,然后她听见他摔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是那人恐惧的呜咽。

他被关进这里的头一个小时她被带去做笔录。警察局的人效率极低,反反复复折腾,有无数表格要她填写,无数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们最后问她需要去医院吗,她摇头说习惯了没事,也付不起那个钱,要了包冰袋就到这里来找他,到的时候那牢房里其他人已经全缩在角落里,战栗如鼠。

然后他开始吼她,叫她滚远点。

她很无聊。全身上下哪里都疼,没一点东西能拿来分个神。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他说。

“我管你?你打架进局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想待这儿关你什么事?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打算在这儿过了你管的着我?”她突然大叫,完美堵住了他马上要出口的骂人话。

“你给我掂量掂量什么该说空条承太郎,否则我这就进来给你两拳。”她把冰袋狠狠摔进他的牢房里。她听见冰块在地板上砸出的哗然响声,对面的家伙又笑起来,承太郎咆哮一声,捡起冰袋朝着对面丢去,冰袋砸在对面牢房的墙壁上,气球般爆开。

他们安静了。

她也不再说什么。

铁床受了重创嘎吱作响——他重重倒在床上。

一定是面着墙,满脸戾气——她根本不用真的去看。

有什么响动。

堺信奈看过去——牢房铁栏外的地上,放着一本书。

“另外两本被丢在拉面店了。”

他还躺在床上,是怎么把书放到这里来的?

她没再想太多,把书捡起来。

“……《弗兰肯斯坦》,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喜欢看这一类的东西?”

没有回应。

她坐下来,读书。

光线昏暗,纸页上的油墨气息与周遭原有的一切气味混杂——湿气,马桶,还有那么多汗流浃背的男人。

她读书,那些文字掠过,仿佛在脑中惊起微微的涟漪。

她知道这本书讲了什么,但是没有读过。

这是他会感兴趣的故事。

他书房里有很多猎奇的书,侦探,科学怪人,未来幻想什么的,他说是外公寄来的,假装自己不觉得那些很酷。

她读书。

“承太郎!承太郎!”

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呼喊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他一动不动。

一个女人跑过来——何莉太太。妇人双颊通红,长发凌乱,一看就知道是从家里慌里慌张赶过来的。

她急切的声音在拘留所里回荡:“承太郎!”

“吵死了!死婆娘!”他吼回去,和刚刚吼她的语调如出一辙,“闭嘴啊!”

何莉太太一个急刹车,噤了声。她苍白的脸上强挤出笑容:“好——”

堺信奈合上书,什么也没说。她垂下头,惧怕妇人会将目光投向自己。

幸好何莉太太现在一门心思只有铁栏另一头大摇大摆瘫在床上的儿子。

随她而来的警察走上去拿警棍敲打栏杆:“喂!空条!还躺着干嘛?起来了!”

“别担心,承太郎,妈妈接你回家……”

他们七嘴八舌地她一时谁的声音也听不真切,对面的家伙嬉笑起来,却见他慢吞吞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

他朝着牢门走来。狭窄的牢房他那长腿几步就走完,伸出手一把抓住正掏钥匙的警察:“等等。”

“谁说我要出去了?”

一时间他们都愣住了,她低头用手指磨砂书粗糙的封皮。

“老妈,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你先带堺回去。”

他对着她手中的书投来一瞥:“我不能走,事情很复杂。”

警察目瞪口呆,刚要开骂,被他瞪了一眼,瞬间噤声——挣了几下试图抽回被他抓住的胳膊无果,最后是他放手一丢,那警察踉跄退出去几米,哑着声吼了一句:“你这儿子脑子没什么问题吧?”

他无视,目光落在何莉太太身上,与母亲相对视——她又看到了,他眼里的东西,那种躁郁和恐惧,混合了某种深黯的怒火:“我被什么缠上了——或许是恶灵吧。”

闻言哄堂大笑,唯有二女和他同牢的家伙没有出声。

“夫人叫你这个傻大个乖儿子快出来,他该待的不是拘留所,得去医院看看了!”那个警察上前一步

——下一秒仿佛凭空撞上什么东西,被空气狠狠推出去,整个人贴在对面的墙上动弹不得。

他四顾,怒火仿佛要把这些人的嘴脸燃烧殆尽:“你们都没看见吗?”

“你们没看见那东西吗?!”

“不就是要证明吗。”他摘下帽子往床上一丢,一手摊开伸出,仿佛要隔着四五米触碰那个警察。

她听见手铐清脆声响,警察腰间系的枪凭空浮起,拉动扣在其上的镣铐。

“啪!”手铐应声崩断,仿佛只是一段朽绳。

那枪丝毫不顾其主人惊恐的叫声,飞过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托着,径直落进他手心。

“我证明给你们看就是了。”他举起□□向众人示意,仿佛一个将要耍把戏的魔术师展示道具。他的黑发凌乱,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卷曲着散落额前。

保险栓拉开,调转枪头,抵在太阳穴旁。

她没说话,何莉太太也没有。

她的手指反反复复摩挲那本书封皮上的粗糙纹理。

时间开始流动。

“砰!”

警察纷纷后退,其他牢房里有惊呼。

一时却只听见他的沉重喘息。

汗水流过太阳穴,他缓慢扭头,看向那把枪,盯着直指自己的枪口,还有悬在其前的一颗子弹。

子弹自行归顺引力,落入他手中。

他把那枚子弹丢在铁栏外,它弹跳几下,落在警察脚边。

“有什么东西缠上我了。”

他把枪在手中反转枪口朝下,递出来。

向着她递的。

没人提出异意——没人缓过神来。

她却自觉动起来,伸手去接。

他把枪放在她手中,沉重的金属被他的体温暖了几分,沾了少许汗渍。

他看着她。

他的手罩着她的,确保她稳稳拿好了枪。

“你没看到。”

陈述句,句号结尾。

仿佛是什么审判,昭告她的原罪。

“你什么都没看到。”

她一只手抓着书,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枪。

他转身走回床边,把帽子捡起来戴上,倒回床上,背对牢门,面着墙。

她任由何莉太太拉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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