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水居中的一间包房里,四人围坐一桌。

铃铛自是吃的欢快,低头不闻天下事。

沐然也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这烧鸡竟一点不比大师父烤的差!

唯有两男子对立而坐,对视不言,不拿箸不起杯,如同两位参悟入定的老僧。

直到过了良久,沐然嚼着烧鸡抬头囫囵了句:“你俩不吃么?”

颜景珩这才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朝坐在对面的边疆示意,“大人请。”

边疆也勾唇浅笑,举杯亦然,“请。”

一杯清酒下肚,笑意点到为止,颜景珩立马再度回归到冷然的模样,“大人与本侯如此亲近就不怕圣心不悦?”

边疆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笑意不减,“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沐然不解,插话道:“为啥你俩交好会圣心不悦?”

二人目光齐齐转过来,沐然嚼的正欢实的腮帮子顿时停住。

自己好像有点多嘴了……

倒是边疆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的给她夹了块烧鱼,“乖,好好吃饭,朝堂的事情有我俩就好。”

沐然小心翼翼的往另一边轻瞥一眼,颜景珩竟也没有任何反驳,同样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八珍鸭,“嗯,兄长说的极是,夫人好好吃饭就是。”

这点上二人出奇的统一,沐然只好低头默默的吃饭,同铃铛一样努力降低存在感。

其后他俩的谈话都深奥无比,在沐然听来尽是些断头断尾的,什么名单,什么不妨事的……

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就随他们去了。

半晌过后,门外传来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二人不着痕迹的换了谈话内容,却依旧品酒谈说。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沐然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清了清嗓,“进来!”

来人竟穿着广绫料子所裁制的衣衫,这可是各地皇商上供的料子,平日里也只有在一些贵人身上及宫内才有机会见着,其后还跟了个端着托盘的小厮,所穿着的衣料虽不如前者名贵却也是寻常人家都极少买的起的绸缎所制。

沐然心中已然有了谱,却不想挑明,她倒要看看这清乐郡主手下的人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敢问夫人可是沐家楚夫人之女?”为首之人恭敬的打了个礼,问的十分客气。

沐然点点头,算是应了。

“小人姓钱,如今在漫水居中任掌柜一职,此为漫水居近两年以来的账目往来,还请夫人过目。”钱掌柜说着便将小厮手上的托盘接过,双手奉上。

沐然有些意外,“近两年的账目?”

钱掌柜捧着托盘谦逊的弯腰作礼,“是,再往前的账本均在沐家的库房之中,小人尚未来得及去取……”

沐然心中惊异,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几步款款上前翻了翻账册,很是随意的问道:“钱掌柜是如何得知本夫人今日会来?”

钱掌柜维持着作礼的姿势没有起身,“小人听说了方才门口发生的事情……”

虽然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表明,他这是在告诉沐然——账本是现准备的。

“夫人,上月盈利的银两已按惯例送至沐府,若您另有打算,小人也可按您的意思来。”

钱掌柜说的隐晦,可其中意思沐然已然清楚,便道:“那行,以后的就送到永安侯府吧。”

“是。”钱掌柜说着又鞠了一躬,“夫人,小人僭越,但还想问下关于这漫水居,您看可要更改些什么?”

“不必,经营方式还按以前的来,每月给本夫人送银子就行。”

钱掌柜捧着托盘的小指微微一动,态度更为谦和,“是,那夫人若无其他吩咐,小人就先退下了。”

沐然应声后,钱掌柜这才带着身后的小厮退出厢房,还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掩上。

沐然转过身正欲同二人谈论这掌柜一事,却见颜景珩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作噤声状。

沐然意会,立马转了神情,语气中尽显一夜暴富的兴奋之感,“夫君,这漫水居当真是妾身的了,那妾身以后可再也不怕被扔回别庄去了!”

颜景珩眸中带笑,配合道:“难不成夫人有了金银便要离本侯而去?就不怕那两条白嫩的秀腿被本侯敲断?”

边疆抿唇,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捏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唯有铃铛只是抬起头望望他们三人,嘴里嚼着饭食片刻不停,如同松鼠一般。

二人就此一唱一和,把一个爱财如命、见钱眼开的女子与一个深陷温柔乡的血罗刹展现的是淋漓尽致,直到窗边的黑影离去才话归正题。

边疆:“这钱掌柜是个聪明人。”

沐然:“定然不是清乐的人。”

颜景珩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夫人所言甚是。”

沐然眼神一亮,“那他是谁的人?”

颜景珩放下酒杯,面上少见的暖意,“夫人推本侯回府便可知晓……”

“真的?那咱们赶快回家!”沐然说着便蹦到颜景珩的身后,亲昵的抓住轮椅把手就要往外走。

“咳咳……”铃铛一口芙蓉糕还未吞下便被呛的咳嗽不停,这样子的然姐姐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直到这餐饭食用尽,边疆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沐然手边,“二师父给你的。”

信封留白,没有任何署名,沐然作势就要拆看,却被边疆拦住,“回去再看吧,你二人也好商量下。”

沐然眯起眼睛瞥了边疆一眼。

边疆立马道:“我可没偷看,是二师父当着我面写的!”

这强烈的求生欲让沐然暂时放他一马,将信折了折准备揣进衣襟,不料半截被另一边的人截胡了去。

颜景珩若无其事的将截来的信放进自己袖口,“夫人生性跳脱,这信笺还是为夫帮你带着好。”

沐然无所谓的点点头,一旁的边疆眼神一暗,却是心知肚明。

只因这信是从他的怀中拿出,便不能再入她的衣襟……

谁能想到名震历朝的血罗刹竟是个连封信都放不过的小心眼、醋坛子。

此时皇宫内的昭华殿中,长宁公主刚刚用完午膳,接过文琴递上的一盏热茶,刮了刮盏中的茶沫很是惬意的抿了一口,“那樊昆可回来了?”

文琴端着托盘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埋着头,“回殿下,奴婢晨起刚去问过,樊统领还尚未归来。”

“都这么些天了,事情还没办成?”长宁柳眉隆起,眉宇间有些不耐。

文琴垂下托盘,想学着文棋那样亲近自家主子些,却还是有些放不开,“许是樊统领还有别的公务在身?”

长宁将茶盏递还回来冷哼一声,“他那公务不就是为了去给本宫办事才请的旨么!”

“殿下说的极是。”文琴毕竟没有文棋那等圆滑的功力,只得开口附和。

“算了,趁着此时暖和,本宫出去转转。”长宁说风就是雨,话音刚落便带着一群宫女前呼后拥的出了宫殿。

不料还未跨出宫门,便瞧见太子满目春风地迎面走来,身后只跟着两个小太监。

“皇兄今日怎得空过来?”

谢承佑长袖往身后一甩,将皇家那大气风范彰显的淋漓尽致,“为兄昨日猎得一只火狐,想的皇妹金娇玉贵,如今这数九寒天的,正好拿来给皇妹取暖之用。”

长宁侧首,越过谢承佑往其身后一看,便瞧见小太监双手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条火红的狐尾。

连忙疾步跑上前,抓起狐尾便往脸上蹭去,毛茸茸的,甚是喜爱,“臣妹甚是喜爱,多谢皇兄还想着臣妹。”

谢承佑眸中闪过一丝得逞,遂道:“皇妹,皇兄还有一事想同你商榷,你看……”

长宁得了狐尾自是也不想晒那日头去了,“皇兄既然有事相商,不如随臣妹一同回殿?”

此言正中下怀,谢承佑一口应下随长宁来到昭华殿,让其屏退左右,只剩二人单独留在大殿之中。

“皇兄是有何事要同臣妹商榷?”

谢承佑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皇妹是不是让樊昆去找无渊阁了?”

一句话让本是满脸欣喜的长宁瞬间变脸,手中的狐尾也不香了,“皇兄这是何意?”

谢承佑收起那副皇家做派,换上了一副亲哥哥的模样,语重心长道:“皇妹,皇兄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是为兄昨日狩猎归来在返程的途中偶遇了身受重伤的樊昆。”

“他受伤了?”长宁惊道。

“嗯。”谢承佑的表情有些沉重,“身中数刀,左胸有一处贯穿伤险些致命。”

“那……他可有说什么?”长宁迫切的盯着谢承佑|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话语中带着一丝紧张。

“本宫遇见他时他已昏迷,倒是身上被石头压了一封信。”谢承佑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来递了过去。

说是一封信,其实就是一张纸。

长宁连忙展开,纸上只有四个大字,“好自为之。”下面落有印信——是无渊阁特有的柳叶印。

长宁瞬间失魂,下意识的吞咽让她觉得喉间干涩无比。

这信以及樊昆,都是无渊阁给她的警告。

谢承佑深叹,“皇妹,你无非就是为了除掉那个冲喜丫头,何必去招惹这些江湖势力呢!”

“本宫昨日弄清之后便连夜放出消息,此买凶一事乃李谓所为。”

长宁一听,这才回了神,一双姣好的瑞凤眼隐隐泛着水光,“皇兄,你……”

她知道的,李谓他最为得力的心腹。

谢承佑摇摇头,如同一个用尽了全身力气的长辈一般,轻轻扶上她的发,道了句,“为兄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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