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弘方有点小尴尬。
听到黄梦翻唱他的歌曲, 翻唱得还不错，张弘方自然抱着宽容的心态，主动给予肯定。
他也十分认真地记下了几点优缺点, 想等vocal组表演完毕，就说给黄梦听。
……可听到许倚寒的原创歌曲后, 张弘方瞬间忘记了脑海中早准备好的台词。
满脑子都只剩下一句“太完美了”。
有许倚寒做对比，他更觉得黄梦问题无数, 整个人如同一块海绵, 到处都是孔隙, 到处都是空缺。
黄梦不知道自惭形秽就算了, 怎么还咄咄逼人地追问？
张弘方眼神飘忽地看了黄梦两眼，多年来的天王修养, 还是让他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回答方式。
“因为我对你期待值很高，所以觉得你的问题比较大。”先用一句话抬高黄梦的水平, 再继续说下去，“不管是你声音的质感控制、真假音反复转换、还是转音的处理，都不尽如人意。”
一口气把黄梦的大缺点说出来，张弘方亡羊补牢加了一句“不过……敢于翻唱我这首歌的人很多, 但你是少有的, 能在现场没有大瑕疵地唱出这首歌的人。我觉得很值得鼓励。”
听着张弘方认真评价, 黄梦原本阴沉的表情，终于缓和。
看起来，张天王还是很喜欢她的，给她这么高的评价。
想到这里，黄梦隐晦地向许倚寒投去个得意目光。
许倚寒只唱了首毫无难度的抒情快歌。
她肯定比许倚寒厉害。
心思刚落下。
黄梦就见到张弘方面带笑容地起身, 殷勤地迎接许倚寒, 将她请到身侧位置坐下。
一开口, 就是一句“你唱得真的特别完美，我思来想去，找不出一点问题。”
“？”
黄梦瞠目结舌“她这首歌……很好唱，不完美才会出问题吧。”
因为过于震惊，这番话，黄梦脱口而出。
说完，对上张弘方不太和善的表情，黄梦才意识到，自己顶撞了张天王。
不过她并不觉得愧疚“张老师，我觉得我说得没错，就算你喜欢许倚寒，也不能这么偏颇啊。她这首原创歌曲蛮好听，但难度不高，很好唱。”
许倚寒听到黄梦的评价，被逗笑了。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望黄梦一眼。
觉得黄梦在跳来跳去的过程中，能给她点无能狂怒版的笑料，还挺有趣的。
但，每首作品，在许倚寒心中，就像是个孩子。
因此，当黄梦嘟嘟囔囔地说到“就是一手ktv低难度口水歌”时。
许倚寒开了口。
“虽然我觉得能成为ktv低难度口水歌的，也是很有特色、很优秀的作品。”
她双腿交叠，手肘拄在桌面上，撑着一侧脸颊，“但我的作品的确不够‘低难度’，你把我的歌曲强行分到完全不符合的类别里，我还是要反驳下的。”
“我的歌曲，难度不算高。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唱的，比如你，就不一定能唱。”
许倚寒声线里带几分凛冽的冰，引得黄梦瑟缩了下。
随之而来的，却是愤怒。
“你这首歌，难道有什么高音吗？”黄梦中气不足地反问，“你摆出这副样子，是觉得我会害怕？”
许倚寒抬眼望黄梦“我摆出什么样子了？……哦，我知道了，你害怕了。”
她嘴角带一抹笑“你如果害怕了，我也不勉强你唱我的歌。承认我说得对就好。”
听到许倚寒主动提起“翻唱”，黄梦的表情反复变化。
她一会儿觉得许倚寒如此淡定自若，肯定是偷偷给她准备了什么陷阱，等着她迈进去。
一会儿又觉得，有个天大的好机会，证明自己比许倚寒厉害，怎么能错过？
纠结了十几秒，黄梦余光瞥到旁边的张弘方。
她一咬牙“谁怕你啊！翻唱就翻唱！”
“好。”许倚寒点头，接下黄梦的话，“那我们来唱副歌部分。”
“我先唱一遍，你听完再唱。”
说罢，许倚寒依然坐在椅子上，不改姿势地唱完了一整段副歌。
清唱时，她的声音没了电流的传导限制，反而更加稳重有质感，让人听得有些迷醉。
围观群众们，都一致地露出享受的表情。
黄梦咬咬牙，等许倚寒唱完，便清清嗓子，开始演唱这段副歌。
她以为自己能唱得无比轻松，如呼吸一样自然。
可她只唱了两个字，就卡住了。
许倚寒唱到这里时，不动声色地转了下音。
黄梦觉得这没什么难度，但歌词堵在嘴边，她却迟迟都吐不出来。
怎么才能流畅地转音啊？
短短的几秒停顿，引来了一堆纷杂的打量眸光。
众人没说什么，黄梦却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刚才说出口的豪言壮语，此刻都化为刺向她自己的刀，锋锐地落在她身上。
“我……稍等下。”
黄梦连忙整理思绪，重新把许倚寒唱的副歌内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悔。
这首歌，听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仔细研究，才发现，难度竟然这么高！
早知道，她就该认怂，而不是和许倚寒正面硬刚！
满心懊恼的黄梦，用余光扫许倚寒一眼。
许倚寒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她。
明明许倚寒坐着，黄梦站着，可黄梦觉得，二人相比起来，反倒是许倚寒更有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不就是稍有难度的一首歌吗！
黄梦咬紧牙关。
她也能唱，而且唱得肯定不比许倚寒差！
加油打气完毕，黄梦挺起胸膛，开始努力唱副歌部分。
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想把这段歌唱到最好。
但在场所有人，只要有耳朵的，都能听出二者的巨大差距。
许倚寒把这首歌唱得无比轻盈顺畅，像是一块丝滑的巧克力，带点氤氲的香气。
同样的内容，落到黄梦口中，就像是卡顿的机器，在锈迹斑斑中艰难运行，声音里带着让人心烦的颤抖。
不去看周围人的表情，黄梦也知道目前情况。
她难堪地低下头，手指在制服裙缘蜷曲起来。
要不是她剪了手指甲，怕是能活生生把制服裙扣掉一层布料。
“唔……”许倚寒自然不会错过帮自己歌曲找回场子的机会，“看起来，我的歌也不是特别简单哦。”
气氛逐渐凝固。
张弘方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不该出面打圆场。
一转头，他发现许倚寒重新把《恩仇》的曲谱端了起来，正在认真标注和音位置。
看起来是不打算再追究了。
他松口气，安慰黄梦“你也别想太多，许倚寒是原创作者，这首歌更是心血之作，贸然被人质疑，肯定会生气，你稍稍包容下。”
“而且……”张弘方顿了下，一向圆滑的他，难得说了句真心话，“你的唱功比起许倚寒，的确差了不少，有机会多请教，多练练吧。”
张弘方说是在缓和气氛，但这几句话，更像火上浇油。
原本开始打退堂鼓的黄梦，上前一步，吐出宣战言论。
“你自己作曲的歌，肯定是最适配你的。”黄梦咬住下唇，继续道，“你擅长转音，而我并不擅长，所以被你比了下去。”
“但我觉得你的唱功并不比你差，我想要挑战你，我选一首歌，如果你能唱得比我好，我就认输。”
黄梦挑衅地望着许倚寒，心底盘算着选择什么歌曲。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许倚寒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同意你的挑战？和你挑战，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我……”黄梦的大脑，一片茫然。
为什么许倚寒会不接受她的挑战？
因为许倚寒注定要c位出道，未来注定一片光明，大把的好资源等着许倚寒加入，就连天王级歌手，都愿意和她合作。
两个人完全是云泥之别。
黄梦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老老实实地后退，安稳参加完总决赛，走她应该走的路。
可她的情感，却不甘心地望着气定神闲的许倚寒。
“如果……”黄梦脑袋乱糟糟的，干脆许下承诺，“如果你和我挑战赢了我，我就在直播的时候，公开承认你比我强，并且以后都乖乖听你的，任你差遣。”
她能想出来的，只有这些。
许倚寒再次被逗笑。
“我记得你比我大啊。”她勾起唇角，把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你什么意思？”被许倚寒话里的嘲讽击中，黄梦憋红脸颊，感觉被羞辱了。
歪头看了眼手边的曲谱，再看看锲而不舍的黄梦，许倚寒叹了口气。
“也好。你先唱吧，我跟着唱。”她放下曲谱，耸耸肩，“如果我赢了你，也没什么要求，以后别再缠着我就行。”
许倚寒的同意，让黄梦心思急转。
她转动着眼珠，也说出了自己想要的赌注“如果我赢了，你要在直播的时候，夸我，说我的唱功比你好。”
这样，她就能狠狠蹭一波许倚寒的热度了。
黄梦默默地打着小算盘。
“行。”许倚寒毫不在意地挥手，“你先唱。”
“那你别后悔。”黄梦放下狠话，就开始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擅长的歌曲。
最后，她选中了一首最熟悉的女高音歌曲，这首歌的高音十分可怕，对于胸腔共鸣、头腔共鸣的要求也无比地高。
想到许倚寒超绝的声线，黄梦又有了新想法“我直接清唱，让张老师做裁判。”
张弘方有天王的名头和资历在，绝不可能弄虚作假。
她就要用硬实力打败许倚寒，让张弘方对她另眼相看！
心怀自信的黄梦昂起胸膛，斜睨许倚寒。
可许倚寒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黄梦气不打一出来，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只定定地盯着张弘方“我要开始演唱了。”
被寄予重任，张弘方坐直身子“开始吧。”
深吸一口气，黄梦开始唱歌。
她唱得十分卖力，到最后，甚至嗓子都因为过分撕扯，带了点磨砂质感。
黄梦的天赋和技术都不差，否则也不可能在众多练习生中，被称作大vocal。
可这首歌，对她来说，难度还是有些大。
以前她翻唱这首歌时，都会稍微降低难度，反正都能达成不错的结果。
现在她为了比过许倚寒，在遇到难关时，一咬牙，冲了上去——
然后破音了。
“噗”
窃笑声在周围断断续续地响起。
“……”黄梦卡住。
她因为羞耻和不甘，气得浑身颤抖，脸颊都要扭曲。
见黄梦真的生气了，周围人连忙闭上嘴巴，装作无事发生。
即便如此，黄梦酝酿出来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她干脆抬起头，直视许倚寒“你来唱，只要能把这段内容完整地唱出来，而且不降调不降低难度，我就服你。”
面对黄梦接二连三的挑衅，许倚寒并非泥人，自然也有些恼怒。
她稳了下情绪，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点头应声“好。”
说完，她仍稳稳坐在椅子上。
黄梦等了会儿，没见许倚寒起身，她疑惑反问“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唱？难道要我给你让位置？”
“起来？”许倚寒讽笑，眼神微眯，里面全是惹人不爽的轻蔑，“就这首歌，还需要我站起来唱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黄梦更是惊呼“你什么意思？”
就算那些极其优秀的歌手，唱这首歌时，都需要站直身子，否则气息会缓不过来。
许倚寒竟然说，不需要站起来？
难道她能坐着，稳稳唱出这首歌吗？
许倚寒没回答黄梦的疑问，她顺了顺嗓子，开始哼唱黄梦选择的歌。
最开始难度较低的部分，她唱得十分轻松惬意。
黄梦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许倚寒，等着她出丑。
高音前几秒时，黄梦连呼吸都急促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她连眼角都激动到泛红。
她心底，一遍遍重复着“破音”“破音”。
可惜，事与愿违。
黄梦艰难卡住，整个人像是憋了一口老痰般的部分。
许倚寒却顺滑地冲了上去。
直到听众听完一整套流畅的歌声，纷纷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许倚寒竟然已经把最难的部分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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