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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睁开眼,沧彻竟感到了刺骨冷意;之于司命黑暗的他,就像某种嘲讽。

血色怒浪的忘川已然凝固,他正被封于薄冰下。

心口渐渐苏醒的狰狞,扯出鲜血淋漓的痛恨:来自青迁的那些久远布局更像某种精准算计,扎准他的忘情和不舍,一次次趁机将他刺的伤痕累累。以至于短暂势弱时,也能被忧寒那样的蠢物趁人之危。

巧合的那么得心应手,假象也就掩饰不住了。

沧彻猛然起身,千里冰封顿然破碎,他垂眸站在忘川血色怒浪上,深叹:“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摄魂界那样的恐惧都能义无返顾的赴死,那你还害怕什么?

他回味起北荒青迁对他说的诛心话,唇间唤醒了爱人味道:酸涩无奈,强行得到了,却愈加绝望不舍,万般滋味让人窒息!

浑然不觉胸口多次被撕裂的伤口,重新沿手腕滴落,随着激荡的怒涛飞溅到岸边,一朵凄美彼岸花饮血而生,微弱光华在沉闷忘川如同一盏诡异灯火亮起。

许久许久后,沧彻才敛起满腹悲绪。忘川怒浪裂开,翻卷向两侧,露出白骨铺就的台阶,一直延伸向河底无穷暗处。

无穷暗处,是魍魉都不敢碰触的‘无间’地狱!

“既然这么想让我下地狱,那就替你了次心愿。”沧彻走下白骨阶,河水在身后轰然闭合。

望崖上,一个魍魉被彼岸花光华吸引,忍不住跳下望崖来到彼岸;它忽远忽近的试探性嗅着,最终伸出枯骨手将花采下,痴迷的凑在鼻洞处闻。

花气触鼻,一丝莹白的魂魄旋即被吸走,花朵自枯骨指间坠地,化成尘埃散去。魍魉狰狞眼窝里流下了一行血泪:“王,别难过~”然后身体后仰,坠进忘川血色怒涛里,化成一片黑水。

望崖上,无数魍魉壁虎似仓惶游走,惊恐不已:“王、王!”

惊呼之声响彻忘川!

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

无间狱,传说中的至极至苦地狱,即便魍魉夜也从未亦不敢触及这地狱中的地狱。它怕自己的仅剩的残魂刹那消解,万劫不复。而此刻,他却不得不跟随来到这禁忌之地,斗篷不易觉察抖动:“这、这就是无间狱?”

鬼魂有去无回的无间狱,第一次揭开处子面纱,却难以用诡异还是奇异来形容:分明一望无际阴冷沼泽,却处处燃烧着一簇簇业火!熊熊烈焰没有灼走阴冷,反让无间狱更加阴寒。

远处,沧彻衣袍翻飞,踏着沼泽黑水和烈烈业火,形只影单:这就是你和你这个世自以为是的不能承受。

沧彻心里冷嘲:青迁,你大约没想过这无间狱的由来。拜你所赐,这是九濯离恨印里我受的九万年的苦垒砌而成!

看,这世间的恶源你根本逃不开干系!

过去的无间狱,眼前的死界裂痕,桩桩件件都因你而起,多么讽刺?

沧彻看了眼脚下泥沼,修长手指向上一挑,从中剔出一点微弱魂魄碎片,厌恶道:“看来你生前的罪恶连无间狱都盛不下了,如不是业火侵蚀,恐怕连这点魂片都留不住。”

紫金灵芒将残魂包裹,一个女人轮廓以眼见速度修复,只是修复起来的人形被一层污泥包裹,像个新捏的泥人。

身后魍魉夜难掩慌张:这个女人轮廓分明是暗境中死去的慕瑶!那个被它授意属下助杀的。本死无对证,奈何主人又将她复活?到时魍魉族还怎么立足?

沧彻冷漠离去,转身之际指间一朵彼岸花反手飞出,径直刺入泥人眉心!

泥人魂魄突地一颤,刹那重聚生气,眉峰紧蹙,忽然开口:“我好恨——”那声厉鬼般的压抑控诉,着实把魍魉夜吓的一哆嗦。

“主人,需要我做什么?”刚死而复生,泥人语速有些滞阻。

“做你想做的一切。”沧彻身影已然走远。

泥人眉心彼岸花砰然破碎,裂痕自上而下将泥壳剥落,慕瑶光洁身子慢慢显现,自内至外透着隐隐黑气。

裂痕没有停歇,自她身上传至沼泽,迅速蔓延四周。所过之处,丛丛业火中绽放出彼岸花,如同血色之海溢满地狱!

魍魉夜的斗篷不小心碰到一株,白气腾起,浓重悲伤透彻骨髓,惊慌飞离。

远处,幽光尽头,王者孤独远去,身后花开更盛。

魍魉夜吸食怨魂数千年,却从未感觉过这样的窒息压抑,难过的只想逃离。自暗境重逢,重伤苏醒过来的王,流露出的难过和曾经孤独寻觅时截然不同。

那个人似乎更加不开心了。

清晨潮湿新鲜的雾气飘进花木深处的小院。

这里不是烟照轩,仅是一座废弃茅屋。但被两个勤快懂事的丫头收拾干净,有了满满的烟火味。

两人托腮坐在门槛上,隐隐一股压抑似看不见的冰凌,一碰既碎。小雀儿回头望向屋内:“迁哥哥睡了好几天了。”

雁初跪在床边,紧抿着唇,失神望着昏迷青迁,浓重黑眼圈里攒着散不开的愁云。

他岂止心疼难过!可是,说‘对不起’、‘谢谢’这些字眼有用吗?他甚至连自责都觉得厌恶!

明明是守护者,却一直被青迁反过来守护。这算什么?他算什么?

烟照轩挣扎着醒来,看到满天漂浮的魍魉噬鬼,独不见青迁时,他怕了:那个疯子一定也来了!

在恶鬼缠身几近崩溃边缘,青迁却自己回来了,然后毫无征兆的破碎在他面前!

他几次颤手不敢去碰那个七窍流血的人,生怕像琉璃捧不起来,心脏一瞬炸成空白。他不知道青迁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和沧彻又是一番血战!

这一战差点要了他命!时至今日都昏迷不醒。

雁初心底隐忍的恐惧愈加清晰:觉醒虽让青迁变强,但每次战门身体都受创严重,就像在损减生命似的,日渐衰弱。可这个柔弱肩膀总想扛起所有,决绝无畏的战门性情,让人胆战心惊!

雁初不敢深想这次青迁所承受的,替他擦拭身子时,惊见自脖颈而下斑斑血迹吻痕;梦魇中的痛苦挣扎,更印证了他曾经历的、不为人知的痛苦!

他的羸弱和他的坚强,他平静的爱和浓烈的恨,无不扎的人眼疼心疼!

雁初将头抵在床沿,心碎死了,也恨死自己无力为力……

点点樱花飞进窗户,落在枕畔。陷入梦魇拔不出的青迁忽然喃喃:“沧浪、护身符……”

青迁的确是太累太痛了,自剪香楼觉醒,历经无数战门、生离死别、困惑迷茫,没有喘息机会缓解他的窒息。强撑着直到身体极限,那些梦境和现实中不断交叠的人和事,终于让他失了自己,分不清庄周还是梦蝶?

深梦里,青迁又回到了雪地秘境。陌生又熟悉,所有的似曾相识逐渐清晰起来,失落的记忆再次得到修补。

梦蝶般灵芒碎片从他幼小身体里飞出,如流星之痕迅速消失;灵力渐消,他身体慢慢透明虚无,终于疲惫闭上双目,坦然等待消失一刻……

不——!”沧浪之水承载的金一赶来时已太晚,他暴怒成冰凌,“我舍弃了那么多才守住您。为什么不爱惜自己?怎么能为一个蝼蚁舍弃轮回?值得吗?!”

“值的。”青迁睁目,悲天悯人完全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深沉,“当初你劝说我为他觉醒时,就该想到今时今日的值得,不是吗?”

“那时我希望是命运转轮的开始,而非结束!”冰凌重新化成柔软水流,缠绕着青迁。

青迁轻声告别:“谢谢你,长久以来的守护。其实,我何尝不明白,比起新生的光之神,你眷恋的一直是孤寒崖上创世神残存的这一魄,那是你最初执守,亦是永恒执念……。”

青迁叹道:“又何尝不明白你守护抉择里的心机。可是金一,千万年来看着我慢慢衰弱成幼童,看着我的记忆渐渐模糊,可知我的痛苦?当年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执念种下恶果而无力阻止时,我便生不如死了!”

沧浪浮现出金一年轻脸庞,难过道:“对不起,神尊。我为守护您而生,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和希翼;只要您活着,我可以放弃任何!”

“早知您会为了他舍弃永生,我就不会劝您觉醒,更该断了这份传承!”金一恨到咬牙。

金一伸出水质的手想抚摸青迁的脸,又因禁忌缩了回去,哀求:“他是守护者,就算为你死也是份内职责。我不接受这个结果,我后悔了!求您留下,留在这里才有活的希望。”

青迁身体几近消失,苦笑:“这算活着吗?我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残魂,总有消失一天。我不后悔让雁初重生,这是悖道该得的业果。我错了一次又一次,我想赎罪。金一,我的心不在这里,从来都不在!”

“你有什么错!为这个世付出了所有,你有什么错?!”金一难过到哽咽,“终究留不住你,我放手你能爱惜自己吗?哪怕只剩下这一世。”

“金一,其实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最初我传承你‘守护’意义,你理解错了……”青迁身体随着最后一只灵蝶飞出终于消失。

“我知道,可我也不后悔。”金一看着创世神最后痕迹一点点消失,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神魂坚持亘长岁月的原因,似是在等待某种告别,又终究没能等到。力量和记忆重生的人,会不会还记得这份遗憾?

银盘月色下,时空莫的停滞:漫天弥漫的飞雪骤然凝固,沧浪之水保持着最后一刻炸裂的形态。

悖天逆道的两缕古老残魄终于消失,这个从不存于世的、只存在于青迁潜意识的,亦无人知晓的秘密雪境随之尘封!

“金一?”青迁眼角流下一行泪,慢慢睁开眼眸,从梦境深处带回的不仅是这个名字,还有创世神的部分记忆。

所有身世困惑和觉醒迷茫云开雾散,至少不再自我怀疑。连同婆婆提到镜泊湖的秘密也和金一关联,可惜前世记忆依旧不全,总有关键的秘密隐藏在迷雾后。

青迁蹙眉:我为什么要‘赎罪’?金一的‘恶果’和‘理解错了’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三界人人口诛笔伐的叛徒,对曾经创世神的我做了什么吗?

青迁侧首看到趴在床沿雁初,憔悴不堪胡子拉碴。他目光温柔,心里释然:值得,舍弃轮回值得。

青迁轻咳一声,雁初诈尸般抬起头,眼神还失焦:“你醒了?”一时又有些尴尬,那时两人还是吵架后分开的。

“一郎就是金一。”先前曾经和雁初提过婆婆事,现在他也不想让这个心思敏感的人过多担忧,主动说起北荒一战,“沧彻带我去了趟北荒。你的同伴洛子在那里,有点麻烦。”说完头疼预裂,视线和意识又开始模糊,全身剧痛袭来,又渐渐昏迷过去。

乍惊乍喜的雁初反倒镇静下来,起身亲了亲他额头:“你太累了。现在天大的事都比不过好好休养。”

他直起腰扶住床帐,手指攥的青白:洛子?会有什么麻烦?

眼前闪过的还是那个爱笑又爱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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