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中,御药院的太医进进出出,个个手忙脚乱,无数个虎狼方子开出,病重的赵煦也不知被灌进去了多少猛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愈加地严重起来。

“哎,要是李流云李太医在此,官家说不定”

一个太医刚一开口,便被另一个打断道,“小声些,你可别找不自在,官家已经病入膏肓,即便华佗在世,也是难以回天,咱们尽力了,也算有个交待。”

几个太医凑在一起,皆是唉声叹气,好在赵家天子宅心仁厚,并没有什么杀医问罪的嗜好。

太医们正在长吁短叹之际,忽然听得内侍一声喊,“太后到。”

太医惊得连忙起身,纷纷迎躬身迎接向太后。

“诸位太医免礼,官家病势如何?”向太后此刻也不顾了什么礼数,直接就开口问道。

几个太医彼此相互看看,虽然心知肚明,但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出口,作为神宗皇帝的皇后,当朝的皇太后,若有心恋权恋政,怕是权势不在刘娥之下,是故无人敢接口。

“你们都聋了吗?官家的病势究竟如何了?!”向太后厉声一喝,周围内侍都吓了一跳,几个太医更是纷纷跪倒在地。

“回禀太后,官家怕即将是不虞。”一个胆子大的太医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向太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被太医如此一说,心中亦有些难过,虽然不是赵煦生母。但是多年亦将其视如己出,待之犹厚。

“哎”向太后轻叹气了一声。没想到自己亲手送走了神宗皇帝,又要眼看赵煦驾崩。心中滋味五味杂陈,“你们都起来吧。”

众位太医听到此话,如蒙大赦,连忙谢恩起身。

“官家还能撑几时?”向太后问道。

“最多能过今夜而已。”一位太医答道。

“御药院勾当杨戬。”向太后忽然传唤道。

身边一名面净肤白的内侍即可来到向太后身边道,“小的在。”

“拟旨,明日停朝一日,即刻召几位宰执入宫议政。”向太后果断地传下旨意。

“是”杨戬明白,这是要立储了,当即拟好诏旨匆匆地出宫。赶往几个宰执家中传旨。

刚巧杨戬要出宫,正好碰上了童贯,两人颇有些交情,杨戬亦知童贯耳目聪明,善于钻营,自然乐于结交,立刻上前招呼道,“童兄这是去哪?”

童贯本是要出宫赴王诩之约,转头一看原来是杨戬。即刻赔笑道,“出宫有些私事,杨勾当这是?”

童贯问着,眼神瞟向了杨戬手里的圣旨。这东西他认得。

杨戬不无炫耀道,“承太后旨意出宫宣旨。”

“哦,那就不叨扰杨勾当了。”童贯笑着伸手作请。

杨戬卖弄了威风。也算过了瘾头,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童贯看着杨戬离开的背影。心中不无鄙夷,联系着这几天官家病重。太后临朝的事,他敏锐判断应该是官家即将不虞了。

童贯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加快了脚步,赶去赴约。

童贯出了宫,叫上一辆马车直赴酒楼,刚一到下了车,就看见王诩竟然迎接到了酒楼门口,一时间心中颇有些感动,王诩作为状元出身,深受皇帝恩宠,更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最重要的事,童贯还听闻王诩跟端王赵佶关系匪浅,这样的人能迎出来接他一个内侍,能不让他感动。

“王官人真是折煞童某,折煞童某啊。”童贯连忙拱手。

“哪里的话,道夫兄见外,太见外。”王诩笑着回礼。

童贯一见王诩直接称呼自己表字,更加倍感亲切,“邵牧兄请!请!”

二人一路上了二楼,叫齐酒菜,童贯这才问道,“邵牧兄今次请童某来有何见教?”

王诩摆手笑道,“哪敢有谈什么见教,只是多日未见,甚是念想,便请道夫兄出来一叙。”

童贯一听心头很是舒坦,连忙敬酒。

两人喝得几巡,言语间逐渐说道了宫中之事,这才是王诩请童贯来的目的,毕竟童贯是宫中之人,对赵煦的病情最是了解。

“邵牧兄,童某觉得,这天怕是要变了。”童贯喝得有些脸红,说话也没甚顾忌。

王诩心头一跳,故作无事道,“何以见得?”

童贯凑近王诩道,“邵牧兄你有所不知,童某方才出宫之时,恰巧碰见了勾当御药院杨戬。”

王诩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来了精神,北宋六贼之一的杨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场,随即问道,“而后呢?”

“此人手持太后懿旨出宫,虽不知其中内容,但是童某猜测,必定与官家病重有关。”童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王诩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又才问道,“道夫兄可与此人有交情?”

童贯得意地一笑,“宫中内侍童某识得七八,有交情者又占五六,自然结识杨戬。”

看来这童贯能够权势熏天,不是没有原因的,王诩心中暗忖,随后又问,“此人可有嗜好或是其它?”

童贯想半天,有些不确定道,“杨戬此人为太后近臣,平日里我们接触不多,要说嗜好,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童贯说着,忍不住带着些讥笑道,“就连酒肉都不爱,估计就喜欢钱财吧。”

“钱财”王诩默默地念着,忽然发现了童贯话里的前半句,“酒肉都不爱?”

童贯笑着说,“天下之人,除了和尚道士,谁不吃肉喝酒,他杨戬内侍一个,还忌讳得这么好,真是不明白。”

摩尼教!三个字立刻闪现在王诩的脑海中,王诩心中一阵巨骇。没想到摩尼教的势力竟然深入了宫中,居然还是六贼之一的杨戬。

王诩在脑海中盘算着照童贯的话来说。杨戬应该是持懿旨召宰执进宫,商量立储之事。若历史不按照原来的方向,那么很可能赵佶就当不上皇帝了。

如今之计,迫在眉睫,只有赌上一赌了。

有了定计,王诩对童贯道:“邵牧有一事还望道夫兄帮忙才是。”

“邵牧兄有何事尽管讲来!童贯某万死不辞!”童贯拍着胸脯保证道。

“邵牧有一物还望道夫兄帮忙交给杨戬。”王诩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童贯颇有些奇怪道,“哦?!邵牧兄和他杨戬有旧?”

“曾有一面之缘,恰巧欠了些人情,所以还望道夫兄成全。”王诩随口编了个理由。

童贯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何事。如此小事,何足挂齿,包在童某身上便是,邵牧兄尽管放心。”

“道夫兄切等片刻,邵牧去去就来。”王诩说完,即刻离开了酒楼,将在清风观得到的包袱拿来,在上面留下了一张纸条,随即便返回到了酒楼。

“道夫兄久等!”王诩笑着捧着包袱返回来。

“哪里哪里。”童贯看着王诩捧着的包袱。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暗自猜想那里面的东西。

童贯的眼神被王诩看得清楚,王诩即刻掏出一张巴家钱庄的票号塞到童贯手里,“一点心意。还望道夫兄莫怪才是!”

童贯伪作一番推辞,这才美滋滋地揣进怀中,捧着包袱离开之时。一再向王诩保证,“邵牧兄请放心!童某定然不负嘱托!”

直到王诩把童贯送上马车离开后。德祥和燕青这才从一旁出来。

“公子不怕此人偷看包袱里的东西?”德祥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诩看着童贯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这才笑道。“若你是童贯,看到了会怎样?”

德祥仔细一想,不由得皱眉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如果中途扔掉了,势必童贯会得罪公子,若向朝廷举告,自己会被牵连,最好的方法就是,照着公子的去做,即便是看了也当做没看见,扔给杨戬,谁也不得罪。”

王诩笑着点点头,“他会让一个小黄门替他去做,若是出了事,直接推给小黄门,这才是童贯!”

燕青跟在王诩身边有些时日了,越发佩服王诩的胆识智谋,“王官人,杨戬会按照你说的做吗?”

“当然会,其实这件事童贯做亦可,但是童贯为人太过圆滑,风险太大,而杨戬既然是摩尼教的人,那么就会有所畏惧,一旦人有所畏惧和把柄,自然就会臣服于人。杨戬是聪明人,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取舍。”王诩又继续对燕青道,“苦头和甜头,我都给他了,一旦他照做,得到的肯定比现在多得多,摩尼教在京城的势力被拔除想必他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敢赌!”

燕青再无话可说,信服地点点头。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王诩的脸上,王诩看看乌云压城的天,知道今夜必然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走吧,去找汪盈盈。”王诩淡淡地说完,径直走上马车。

倾盆大雨即刻而来,王诩等人坐着马车来到第二甜水巷的大宅前,敲了几下门,立刻就有人打开了大门。

“汪盈盈怎么样了?”王诩还们跨进门,就开口问道。

“老实着呢,这几天哪都没去,就在房间里待着。”监视的人说着。

王诩点点头,立刻带着人走了进去。

几人一路来到之前来过的房间,王诩打开门走进去,正巧看见汪盈盈在化妆。

“哟,都要入夜了,还冒着大雨赶来,是想要弥补那天的遗憾,尝尝本姑娘的滋味么?”当着一众人的面,汪盈盈毫不避讳,说得露骨。

王诩也不介意,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滋味不是太好。”

汪盈盈脸唰地一下羞了个红透,“你!”指着王诩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吧,去申王府上。”王诩也不多和汪盈盈斗嘴,现在时间紧迫。

“去申王府干什么?”汪盈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这才恍然道。“难道说?”

“多的你不必知道,跟我们去便是。”王诩说着。让开了一条路,示意汪盈盈出门。

汪盈盈扭动着身子站起来。摊开手朝着王诩,“解药呢?”

“完事之后,自然会给你,不必心急。”王诩说完,不等汪盈盈再多言,径直走了出去。

汪盈盈被德祥一瞪眼,也自知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乖乖地跟着王诩走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听着车顶传来的噼噼啪啪的雨滴声和电闪雷鸣。汪盈盈不由得有些惧怕,“我们怎么进得去申王府,有人看守的。”

“怎么进你的宅子就怎么进申王府,这有何难?”德祥一脸鄙夷地回道。

汪盈盈撇了撇嘴,知道他们的本事大,也就不再多说了,只得静静地待着车里,听着雷雨声。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帘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到了。”

德祥和燕青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下了马车,只剩王诩巍然不动。坐在车里。

汪盈盈瞥了王诩一眼,“你就这么放心把我和你自己单独留在一起?”

“上了我的马车,你还有什么选择?”王诩冷冷地回了一句。

汪盈盈虽然有些生气自己处处吃亏。但是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跟着王诩若事成,能得到的东西绝对会比待在摩尼教的要多得多。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车帘被掀开,穿着蓑衣的德祥伸头进来道,“公子,办妥了。”

这么快!汪盈盈不由得有些吃惊,申王府好歹也比自己住的宅子大上数倍,里面不乏家丁侍卫,竟然这么快就被王诩的十多人拿下了。

“走,下车!”王诩拽着汪盈盈就下了马车,两人在德祥的指引下,很快就从大门进了申王府。

一路走来,雨夜里的申王府格外地黑暗骇人,尤其是茂密的植被和假山楼阁,仿佛伺服的野兽一般。

“人都清理干净了?”王诩一边走一边问道。

“都弄昏了,还得多亏小乙兄的迷烟。”德祥在一边答道。

“申王呢?”王诩再问。

“也用迷烟迷昏了。”

“好,走!”王诩说完,快步跟着德祥。

几人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来到了申王的房间,王诩和汪盈盈进门之后,便嘱咐德祥和燕青几人在门外守着。

“是他吗?”王诩指了指在床榻上看似安详睡觉的男子。

“当然是。”汪盈盈看了申王一眼,眼神中并没有任何情感。

王诩走近申王看了两眼,心中虽忍不住叹息,但是亦是没有办法,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他不能手软,必须要用尽一切手段保证赵佶顺利登基。

“记住我说的话,若明日有内侍来传旨,你知道该怎么做。”王诩转身对汪盈盈道。

“这个不难,不过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汪盈盈到此刻依旧是害怕王诩反悔。

“我说过了不会反悔。”王诩显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离开,却被汪盈盈拦住。

“还想干什么?”王诩有些不悦道。

汪盈盈忽然脸上露出了魅惑的神色,呵气如兰道,“你说呢?”

“对你没兴趣。”王诩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没有推开汪盈盈,他并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把两人关系弄得太僵。

“我知道!”汪盈盈咬着朱唇,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总行了吧?”

“这”王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又来一次二指禅了。

王诩离开了申王府,特意留下了德祥几个人监视着汪盈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容许出现任何的纰漏。

离开申王府后,王诩又嘱咐燕青带着几个人监视着莘王府,这才提着一颗悬心回到了自己家中。

夜色如墨,倾盆大雨似乎下个没有尽头一般,电闪雷鸣接连不断,一时间将黑夜照得直如白昼一般。

深宫之中,内侍宫女太医进进出出忙碌不断,谁都知道官家拖着最后一口气,但是谁也不敢轻言放弃。

“哗啦”一声,瓷碗摔碎在地上。汤药倾倒一地。

太医颤抖着声音道,“官家殡天了。”

太医一说完。周围的内侍和宫女即刻“呼啦”跪在了御榻之前,消息很快传到了向太后耳中。

向太后即刻吩咐为赵煦准备后事。并且立刻召集入宫的宰执于崇政殿议事。

章惇等人冒着倾盆大雨刚走到崇政殿门口,便听到了小黄门的尖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章惇等人一愣,随即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直到内侍过来传旨,这方才跟着进了崇政殿。

今次进殿几人都知道意义非常,没有满朝的文武,没有秉承父志的年轻皇帝,只有一位以扇珠帘遮住容颜的皇太后。如今,举国上下的命运都掌握在这扇珠帘后的女人手里。

“诸位卿家辛苦,连夜召诸位卿家进宫,想必诸位卿家已知官家不虞了。”说着,向太后低头啜泣,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卿家又是官家倚重的重臣,今次召各位卿家前来。即是商议立君之事。”向太后直截了当地把眼前的难题摆在了几个宰执面前。

章惇作为宰相,当然是第一个要发言的,他亦是知道自己的此言将关系到将来的仕途,于是出列道。“母以子贵,如果继统的话,应立先帝同母弟简王。”

此言一出。向太后立刻就变了脸色,十分不悦道。“宰相你这是何言?何谓同母弟,这六个皇子哀家个个视如己出。难道不都是哀家的儿子吗?”

章惇一听,立刻就后悔自己太过鲁莽了,细想一下,这才觉得不妥。

因为当今皇上本身就是庶出,不是向太后亲生,而是朱太妃所生。现在如果再立朱太妃所生的简王,那朱太妃就有两个儿子先后为帝。太后虽然是正位中宫,有这个位份,但是倘若朱太妃的两个儿子都当皇帝了,那太后和朱太妃的关系就不好处了。因此,太后勃然变色,章惇的这个提议也就作废了。

既然立简王不行,章惇于是又提了一个人,说道,“睦王向来聪颖,可为一国之君。”

一听章惇此言,向太后更是有些不悦,刚才被章惇的话气恼了,心头此刻在想,方才你提母凭子贵,这会又提还不满十六的睦王赵偲,分明言语中暗指哀家想要临朝听政。

一想到此处,向太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即刻否决道,“睦王年幼,心智未开,不足以君临天下。”

章惇见自己的提议接连被否,甚是不甘心,继续提议道,“按照长幼之序,当立九子申王。”

珠帘后的向太后听了,倒还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先帝共有十四子,前五子俱都早殇,第六子便是当今圣上。七子赵价和八子赵倜也俱都早殇,九子赵佖封申王,便是除去当今圣上,最为年长的一个。

“嗯申王是不错。”向太后点头道,虽然不满章惇,但是心里却是如此觉得。

“诸位卿家觉得章相公所言如何?”向太后不好专断,开口问道其他宰执。

曾布听到了向太后之前所说,既然向太后已经表示了申王不错,那么最好就跟着附和,将来也能捞一个从龙之臣的名头,随即出列道,“臣亦觉申王可立。”

见东西两府皆已表态,许将和李清也听得懂太后的话,随即出列附和,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向太后见诸位宰执均同意,立刻着内侍前往申王府接申王入宫。

内侍们兴高采烈地接到了这档美差事,浩浩荡荡隆重地来到了申王府前。

“咦,申王府为何连一个守门的没有?”为首的内侍很是奇怪,不过马上即将登基的申王可不是他敢去惹的,只得恭敬地上前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这才有人来看门。

“宫中懿旨,传申王即刻进宫继位。”内侍陪着笑脸对开门的人说道。

开门人愣了半晌,好半天说不出个话来。

内侍看得着急,也顾不得什么,拉着开门人就问道,“你没听到吗?宫中懿旨,传申王即刻进宫继位。”

“申王申王他疯了!”开门人说完,立刻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

“什么?!”内侍也惊呆在了当场。但是皇差不得不办,立刻喊上几个人一道进了申王府。

此刻申王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比之昨夜的皇宫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传旨的内侍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下人。让其带着他们去找申王。

下人一看是皇宫中来人,不敢怠慢,即刻带着一众人来到了申王的住处。

“嘿嘿神仙修炼我要飞升了!飞升了!”

内侍刚一迈进圆门,就看到申王衣衫不整,被一群下人侍女保护着,疯疯癫癫地在院子里手舞足蹈。

“这这是怎么回事?”内侍拉住引路人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听见侍女们吵吵嚷嚷地,说是申王疯癫了,小的赶过来看。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哎”内侍深深地看了犹自在手舞足蹈的申王,心中暗叹,没有天命,果然不能做天子,端着懿旨一摆手,“走吧,回宫复命。”

内侍领着一群传旨的离开了申王府,回到了皇宫。

刚一踏进崇政殿,便跪拜道。“回禀皇太后,申王发了疯癫,怕是接不得旨了。”

“什么?!”章惇第一个惊讶出声。

向太后随即皱眉问道,“你可有看清楚?申王确实疯癫了?”

内侍跪在地上。连忙道,“小的看得千真万确,跟着小的一起传旨的人也看得清楚。小的怎敢欺瞒皇太后。”

向太后一时间没了辙,这时候曾布出列道。“何不请太医前去一探,看看申王情况如何?”

向太后点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立刻传太医前往申王府。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太医便回到了崇政殿。

“王太医,申王情况如何?”章惇抢先问道。

王太医对章惇和向太后一揖道,“回章相公,回太后,申王突发癔症,情况极为复杂,恐怕一时间难以治愈。”

“王太医连你也束手无策?”向太后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太医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不敢硬着头皮逞强,如果是应了下来,到时候医不好可就不是面子问题了,“恕臣无能。”

“退下吧!”向太后摆摆手,让王太医退下,心中虽有些遗憾,但也甚是庆幸,若真的接进宫来,当了皇帝,到时候癔症再发,那就天下大乱了。

如今申王是没戏了,章惇想了想,这推荐之功决不能让与他人,立刻就站出来道,“既然申王不能立,臣主张立莘王。”

向太后一听即刻问道,“宰相不是说依照长幼之序吗?既然如此,该轮到端王了吧。”

章惇一听,立刻出列反驳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这时候先失一局的曾布已经不能再坐失机会了,若真的让章惇再有了举荐之功,那么这辈子自己也别想坐上宰相的宝座了。

觊觎宰相之位已久的曾布立刻跳了出来,指责章惇道,“章相公何以如此谈论端王,所发议论,简直令人惊骇,不知居心何在?!”

许将和李清臣一见状,立刻知道曾布是要赌一把了,但是二人不知太后意下如何,准备静观其变。

章惇一听,立刻明白了曾布的居心,丝毫不惧道,“臣为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绝无私心,更何谈居心?”

向太后见东西两府有所争执,即问章惇道,“依宰相意思,该立谁?”

“莘王纯良仁厚,德才兼备,乃是不二之选。”章惇毫不犹豫地说道。

曾布话已经说出口,此刻岂能示弱,立刻站出来道,“宰相所言端王又哪一点没有呢?”

“端王轻佻之名非我杜撰,马球蹴鞠画馆时时可见端王身影,如此行径,何以君天下?”章惇立刻反驳。

曾布冷冷一笑道,“宰相可有证据?又是何人何日看到端王行如此之事?”

“你!”章惇怒指曾布,知道其这是公开的耍无赖,但是亦是没有辙,如今要让他去找什么人证物证,证明端王轻佻,本来就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如果找不出,那又是自己妄言。

“两位卿家。且听哀家一言。”向太后见两人越吵越厉害,赶紧开口制止。

章惇和曾布一听向太后说话。也就各自收敛了。

“既然两位卿家对彼此所提议之人均有异议,何不如将莘王和端王一同请入宫中,待哀家和众位卿家一同考察一番,再做定论。”向太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选择提议道。

既然向太后已经发话了,章惇和曾布也就没有什么异议可言,只得点头表示同意,而许将和李清臣亦是点头,不过他们心头就明白,将来的皇帝必然会将在端王和莘王中间产生。两人心头暗下决定,等会见机行事,不能站错了队。

内侍一听宰执们和皇太后已经有了主意,也顾不得劳累,又带着人匆匆出了皇宫,兵分两路朝着端王府和莘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王诩在家中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踱步,片刻都听不下来。听到了宫中内侍前往申王府的消息时,王诩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儿,如果这时候汪盈盈反水,申王被顺利地接入宫中。不但历史改写,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不过好在不一会儿德祥就传来消息。说内侍进了申王府不一会就空手而归。

王诩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而派去监视皇宫和莘王府的探子第一时间获得消息就交到了王诩手里。当他知道两位皇子一同被请入宫中的时候,心中不免又开始有些打鼓。

“小乙兄。把莘王府的人撤回来吧,现如今我们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王诩对燕青说道,言语中不免有种认命的无奈。

燕青点头,立刻照着王诩的话去做了,燕青前脚刚一离开,德祥就带着汪盈盈走了进来。

“汪姑娘,多谢你没有食言,遵守了我们的承诺。”王诩礼貌地朝着汪盈盈拱手,毕竟他心里一直担心汪盈盈会出尔反尔,眼下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汪盈盈娇娇一笑道,“我该做的事都做了,我要的东西呢?”

“德祥把解药给汪姑娘。”王诩转头朝着德祥吩咐道。

德祥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药丸交给汪盈盈,汪盈盈掩嘴服下,又对王诩道,“这样就算了吗?”

“当然不是,汪姑娘应该知道,眼下是非常时刻,对王某来说无比重要。”

王诩话还没说完,就被汪盈盈打断道,“王诩!你可不要戏弄本姑娘。”

王诩眼下确实没有太多精力,也不想给汪盈盈解释太多,径直走到汪盈盈身前,冷眼看着汪盈盈道,“若我的计划失败,摩尼教必然会大肆壮大,到时候你汪盈盈怕是比我先死吧。”

“王诩你!混蛋!”汪盈盈气急败坏地指着王诩大骂。

王诩倒是不生气,负手于后,语气诚恳道,“汪姑娘,我王诩不是无信之人,不管我的计划能否成功,我都有能力完成对你的承诺,只是现在没有时间而已,请你稍安勿躁。”

王诩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多, 立刻对德祥道,“德祥,送汪姑娘去清月楼休息。”

汪盈盈也没办法,只得相信王诩的话,至始至终,她的性命都握在别人里,若王诩能遵守承诺,那全是她赚的。

汪盈盈看了王诩一眼,只得跟着德祥离开了,去了清月楼。

而毫无信仰,不惧鬼神的王诩平生第一次在内心里祈祷起来,希望赵佶能够顺利登基,成为皇帝。

此时此刻的崇政殿内,端王赵佶和莘王赵俣并肩恭恭敬敬地站在崇政殿内,他们都深深地知道,今天将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二位皇儿不必多礼,来人赐座!”向太后对内侍吩咐道。

“谢母后!”两人齐声行礼,各自坐上各自的位置。

向太后看看两位皇子,其实心头还是更喜欢赵佶多一些,毕竟赵璎珞时常入宫,经常在自己耳边提起赵佶,言语中尽是赵佶的温良、谦恭。

“宰相、枢密两位卿家,如今两位皇子都在此,两位卿家有何疑虑皆可问二位皇子。”向太后言语温和地对几个宰执道。

下面四人当然知道向太后的用意。把得罪皇子的事直接扔在自己脑袋上,这下没有任何退路。只得力争让自己举荐的人当上皇帝,否则将来不仅仕途难保。恐怕连性命也会堪忧。

章惇自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咳了咳嗽,率先站出来,对赵佶拱手问道,“端王,敢问端王,章某有闻,端王时常出入蹴鞠馆、马球社以及画院等地,不知可有其事?”

赵佶不卑不亢地起身。对章惇拱拱手道,“回相公,确有其事。”

赵佶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曾布,暗暗叹赵佶心智不熟,怎么会就这样承认了。

章惇脸上忍不住露出得色,而赵俣也不由得心中暗喜。

向太后却是不太惊讶,她从赵璎珞口中早就听过这些个东西。反倒觉得是不错的事。

赵佶整理一下思路,把王诩告诉自己的东西理顺,没等章惇追问,就又道。“敢问相公,元佑年间为何我大宋于边事屡屡退让,丧师失地。威严扫尽?”

章惇一愣,没想到赵佶会反问自己。张口就答,“自是元佑臣僚奸邪妄为。不思图强为国,只作一味孤守所致!”

章惇的话刚一说完,向太后立刻就变了脸色,冷冷地哼出声。

经过王诩的指点,赵佶当然明白向太后是非常不满新党的所作所为,内心是偏向旧党的,所以赵佶见章惇如此说,自然知道他中计,心头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相公,本王以为不然。”赵佶开口反驳道,“本王以为,守内虚外,重文轻武方才是根本原因。”

赵佶拿出了王诩教他的说辞,“我大宋被三冗所困,所以才有了父皇与皇兄的锐意变革,为的就是一扫我大宋的颓然之势。”

“父皇与皇兄所改在于外,而我所做之事在于内!”赵佶慷慨激昂地说着,顿了一顿,偷偷瞟了一眼众人,心中暗想师父真是厉害,忽又继续道,“我大宋子民须得能文能武,文武兼备,方能于边关抵御贼寇,夺回失地。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做的就是强身健体。”

紧接着,赵佶滔滔不绝地将王诩教的一番说辞当着众人说了出来,好在有王诩督促着背诵练习,这时候挥洒起来神采自如。

待赵佶说|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完,曾布都忍不住想要大声喝彩了,章惇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往里跳。

章惇一听完,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八岁还不到的端王竟然能神采飞扬地说出这么一大堆的道理,被他如此一说,去蹴鞠、打马球都由坏事变成了好事了。

许将和李清臣对视一眼,立刻就有了主意,已经明白自己该站在哪一边了。

而高高在上的向太后听了这一番话,越发对赵佶是满意了,以前赵璎珞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好话纷纷涌了上来,越看这个赵佶越是喜欢。

莘王赵俣此刻是坐不住了,眼看这样下去,自己还不得又回到自己的莘王府去,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我不赞同十一哥的说法。”

章惇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换上笑脸问道,“莘王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岂敢跟十一哥相比,只是一点愚见罢了。” 赵俣将姿态放得很低,然后说道,“十一哥说得有些道理,人人强而习武,则可抵御外敌。”

章惇闻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怎么开口就赞同赵佶呢。

“但是!穷兵黩武,则文不昌,礼不行,孝不尽,毁家而耗国力,不可为啊。”赵俣面带沉痛地说道,倒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和赵佶慷慨激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莘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章惇不失时机地出言附和。

赵俣继续悲天悯人道,“史为鉴,知兴替。前有五代十国之车鉴,不可重蹈覆辙。”

赵俣这话说得虽凄凄惨惨,不似赵佶那般振聋发聩,但是短短的几句话,直击众人心底,谁都知道五代十国的频繁更替就是因为武力昌盛的缘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