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尔反尔

几日不见雪萍,萧潇隐约觉得这个素日待自己如同亲妹妹的女子对自己疏远了很多,从进门称呼“姑娘”,到后面萧潇向她撒娇,她僵着怀抱轻轻推开,尽管言语上还有往日的嬉笑嗔怪,但是面上早就冷淡了许多。

花姨娘得了夏侯天明的一袋金子,又忌惮他是六皇子的身份,只能暂时放下对萧潇的成见,叮嘱沈老妈子安排一切。沈老妈子见钱眼开,虽未拿到半个铜钱,但知道萧潇将来有机会傍上皇室,自己也能趁机邀功请赏,便一改常态,像小狗乞怜般讨好于她,亲自挑选水木这个全能型丫头到屋里伺候。

雪萍与萧潇互相搀着坐在床上大约聊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水木没有催促,雪萍却一直望着窗外渐斜的阳光,似乎拖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好好养着,我要早些回去了。内苑此次裁了许多人,那些活儿不能落下,我……我先走了。”不等萧潇留她,已经下床穿鞋。

养着?雪萍真当自己是被六殿下看上了。

萧潇慌忙从后边抱住她的腰,急切道:“萍姐姐,我真的跟皇宫里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千万不要不跟我说话。”奶奶的,小刀已经怪里怪气,难道雪萍也不理自己了吗?

咬着牙,所有的怨恨都针对着那个十来岁就狂妄自大的小屁孩。

尼玛,皇帝的儿子……

她连名字都还没问呢,只晓得那是养尊处优的六殿下。

时光飞逝,月升月落,一日匆匆如一息。

渐渐的,水木那大丫头眼里的冷漠开始升温,转为淡定,一发觉萧潇有落跑的苗头,就会出指如风,点穴,或哑或晕,最后都能轻轻松松地把她重新弄回床上躺着。从水木嘴里得知前厅有个坐了两年冷板凳的姑娘要逃,被花姨娘逮住当场乱棍打死,吓得萧潇一连三天不敢再逃。

传说中的六殿下一直没有出现,过了半个月,腰围暴增一圈的萧潇扶着床艰难地爬了起来,十分自然地唤水木进来帮自己梳洗,然后传人送早点。

“你跟我走一趟,花姨娘要见你。”水木放下水盆。

萧潇欢呼一声,笑得合不拢嘴:花姨娘总算想通,自己有望脱离软禁。

“那我在门外等你。”水木转身出去,不似前几天,猫腰去捡地上萧潇换洗下来的衣物。

萧潇用脚踢了踢那堆衣服,皱着眉望向水木,不由得疑惑道:“你忘了这个……”习惯成自然,被人伺候了半个月,衣服就算干干净净也要一天一套地换,反正有人会洗!

水木蛾眉一扬,淡定道:“恐怕以后就不是我伺候你了。”

萧潇嘟着嘴,双手伸入水盆,被噬骨的冰凉刺激地一个颤栗,吐吐舌头坚持洗完脸,拾掇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自己穿好,又指了指镜子问她:“不化妆了吗?”

“都没人来看你,化妆作甚?”水木语气不屑起来。

果然,自己变冷门了。

萧潇自己对照镜子梳好小辫儿,素面朝天苦笑一声跟着水木去见花姨娘。一路上心绪不宁,一面是待遇落差造成的,一面是对未知谈话的恐惧。花姨娘不知道会说什么,如果因为六皇子食言,萧潇白捡了半个月的便宜,那吃几下甘蔗,萧潇倒不觉得冤。

到了花姨娘院子,萧潇把头埋得更低,紧跟住水木丫头,试图在她魁梧的身躯下获得一丝保护。

一个中年男子忽然与她擦身而过。萧潇偷眼抬头一瞥,认出那人是前厅的王伯,此刻面上通红,衣襟微微敞开,意犹未尽地顾自边笑边走。这么早就来回禀账目,真是尽心尽力啊!萧潇感叹一声,她并不知道王伯和花姨娘的特殊关系。

“姨娘……早。”萧潇跨进门,哆哆嗦嗦地就跪了下去。她看的真切,沈老妈子那一脸仇视分明就是针对自己的。

榻上躺着的花姨娘半眯着眼,身后鸳鸯的小拳垂着她双肩,她左手攥着帕子稍稍动了动,沈老妈子立即会意地从旁边的桌案上取来一封信,扔到萧潇面前。

“你自己看吧。”沈老妈子恢复了以往的高调,端着架子居高临下道。

这让萧潇放下一半的心,更深信今天就能摆脱软禁的生活。圆滚的身子前扑拾起信,上边写着“夏侯”二字,她蓦地心底有所触动,似乎从前听过许多遍这两个字。

“江东水患,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六皇子说暂时抽不了身,你还需在我们卧月楼好好呆着……”花姨娘睁开眼,眸色凌厉,她嘴边的笑呆着讥讽的意味,好似在说萧潇再如何出息,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沈老妈子目光如眦,此刻是嘴角都歪了:“乖乖回制衣间,今晚绵绵依旧搬来和你同住,她睡床,你睡长榻。”她急忙取消萧潇的一切特殊待遇,把郑绵绵安排到屋里,好替自己收拾这个胖丫头。

一旁默不作声的郑绵绵头也不抬,声音如蚊:“知道了。”

萧潇攥着信封,她还没得及拆进去看里边的内容,花姨娘等人一唱一和,代表信件内容全部曝光了。她双眉一拧,有些恼火,凭毛偷看别人的信?

“萧潇知道了,这就回去收拾屋子,马上去制衣间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服软,抱憾终身啊。

萧潇蜷缩着身子站起,小步转身要走,却被沈老妈子从后边一把拎住衣领,她呼吸顿时困难起来,猛地咳嗽几声,出声求饶道:“救命……”

“把衣服脱下来。”沈老妈子骤然松手,害萧潇往地上跌了一跤。

毫无商量的余地,花姨娘点头后,沈老妈子亲自动手剥掉了萧潇最外层红梅暗纹披风,眸色一冷,又看到了里边精致的衬裙和小曲,更不迟疑地强行脱掉。

萧潇嘴唇有点发紫,冻得凄凄惨惨,回屋的路上见到了旋身跳下小假山的宁流歌,因为那个动作,她怀疑见到的其实是宁流烟。

绯云姑娘则是领着一群盛装的女子站在远处,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十分痛快。因为宁流歌的接近,众人才收起蔑笑,恭敬地站做一排。

“冷么?”前头替萧潇挡风的水木忽然问道。

萧潇心头一热,十分感动地贴着她宽厚的背一步步朝前走:“还好。”话音刚落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不要相信男人,都是出尔反尔的。”水木冷声道,背过手牵住萧潇的手腕。

萧潇眼珠一溜,夺步向前与她并排走着,侧过脸打量一脸冷漠的水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大丫头受过心理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