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禾早早地就去了公司,正赶上光头曾准备出发,忙过去问候了一下月月,光头曾恨铁不成钢地说昨晚上又给她买了一沓语文卷子和参考作文,送货回来不做完打断她的腿。

姜禾笑笑,冲光头曾摆了摆手,“曾哥路上注意安全。”

车尾气还没消散完,“已出发”三个字并着车牌号就已经发给了郑警官,对方立刻回复收到。姜禾叹口气,删掉了短信记录。上了楼,碧海蓝天的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浪花几乎要翻腾起来扑上姜禾的胸口,她深呼吸几下,却没能将郁结的浊气排解分毫。

一上午都是风平浪静,中午的时候郑警官言简意赅地给她来了短信,“离开公司。”

姜禾呆坐半晌,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前两天袁姐过来了一趟,将里面好好收拾规整了一番,还特意请了个关公坐镇,长久地亮着盏祝灯,只是那点红光在这正午阳光里,显得微弱无势。

里头只徐彪一个人,他将房间中央清出了一小块空地,摆上了套全新的高尔夫练习装备,正屏息练推杆,然技术并不怎么好,高尔夫球在绿毯上歪歪扭扭地滚了几滚,绕过了洞口啪嗒一声掉到了地板上,又一路滚到了姜禾脚边,徐彪不满地啧了一声,又重新调整姿势对准了下一颗球。

姜禾俯身捡起了高尔夫球,“彪哥,我下午约了中介看房子,想出去一趟。”

徐彪没抬头问她:“要搬家?”

姜禾嗯了声,走过去将手里的球放到了草皮上,随口道:“之前房子到期了,准备租套便宜点的。”

徐彪试了几次才又将杆推了出去,这次力道正好,球直线进洞,姜禾赞了句好,他也颇为得意,抬头笑说:“你这是撺掇我给你涨工资呢?”

姜禾也想笑回句玩笑话,无奈脸部僵硬,只好转开了视线。关公像神态威严,一柄长刀向下斩劈,锋芒森然。

徐彪倒没在意,随手将手上的球杆塞给了她,转身去办公桌后面翻东西。姜禾拿着球杆掂量了几下,问:“怎么想起玩这个?”

“老高说下周带我去见人,让我提前练练,别出丑。”徐彪笑哧一声,“高雅人玩的东西,够没劲的。”

高曲,下周,见人,姜禾心思转了转,感觉手上的球杆像是又重了几分。

徐彪走回来,手上拿着几张红钞票,啪地拍到了姜禾手里,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别说彪哥不仗义,你才来没几天,这几百块先拿着,以后好好做事,不会少了你一口肉吃。”

姜禾下意识把钱还给他,“我这……”

徐彪摆摆手,只拿过了她另一只手的球杆,“算你上次送货的提成了,你租房总会用上的。”说完又摆好步子,弓下身子练起挥杆,他面前没放球,只是一下下地重复着动作,一身的腱子肉紧绷着,随着甩身彰显出十足的力量。

姜禾想,他是真的想好好发挥,在下周让对方另眼相看,以期公司今后平步青云。

一个月,他们只认识了一个月,从春名山的那个夜晚到今天,徐彪人并不赖,对朋友员工很好,对老婆也很好,公司里有几个对她嘴巴不干净的,他也几次出口教训过。

如果他愿意做正经生意,做个简单的普通商人就好了。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袁姐腹中的孩子,还能看见爸爸吗?

姜禾把钱在手里攥了攥,道了声谢离开了。

一下午,姜禾只是在市区漫无目的地转悠,她当然没有什么房子要看,搬家倒是真的,惊蛰基地已经解散了,不日她就要搬出来,庄玟已经帮她找好了地方。孟乔也要走了,说是要出国一趟,回来再见就是新身份了。

惊蛰,已经彻底开始了呢,她这第一个任务,算做得相当不错吧。

只是为什么,胸口的浊气却更加浓厚了?这就是做卧底吗?出卖朋友,出卖伙伴。如果徐彪光头曾他们|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也算朋友伙伴的话……说到底,她的伙伴是谁呢?

是惊蛰十几号学员吗?他们朝夕相处了半年有余,可任务一开始就各自出发,再相见就是陌生人,甚至也有可能,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是吴志诚庄玟吗?他们身居高处,俯瞰行棋,所在乎的只有一个答案而已,自己的命运在他们看来大概只是一个罗唐之女的身份。

姜禾突然觉得茫然,且伤感,她想找个人说一说,老黄应当是最合适的,只是这么点小事,又怎么犯得上打扰他呢?

傍晚时候,郑警官来了消息,“徐彪落网。”

姜禾找了间游戏厅,把徐彪给她的钱尽数换成了游戏币,两大盆最后只剩下一枚,她将那一枚妥帖地在口袋里放好,回了惊蛰。

结束了,都结束了,回去好好写报告。姜禾,你看开些。

可一直在书桌前坐到深夜,行动报告仍是只字未落笔,大片的空白盯着姜禾,像是质问,又像嘲弄。一旁的孟乔没问她什么,只是扔过来一包烟,她点上一根,大口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终于第一次了解了吸烟的奥义。

窗外无风,烟气沉入浓重的夜色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不该这样的是不是?”

孟乔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她,表情有点淡漠。

姜禾疲惫地笑了下,“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们也不全是坏人……可能只是选错了路。”

“好路错路,选了就要负责。”孟乔淡淡说。

“道理我都明白,”姜禾拿烟的手敲了敲头,眉头却更紧了,“但这滋味并不好受,我认识了他们,他们都是拿真心待我,可我却是要把他们送进监狱……这还是第一次,下一次呢?我还能这么毫无介怀地去接近一个人吗?”她不敢看孟乔,又深吸一口烟,手有些发抖。

良久,孟乔缓缓说:“你心太软了。”

姜禾没说话,她想她是心太软了,才会满脑子都想着袁姐腹中的孩子,想着孤苦无依的月月,想着那晚吃烧烤时大家开心地推杯换盏。那枚游戏币此时就搁在空白的报告单上,白色的台灯照得明晃晃的,有些扎眼。

一根烟抽完,姜禾将烟蒂灭在了杯子里,又狠狠地擦过杯壁上那个“一”字。她会成长的,下一次,她就能更心硬一些,再某一次,她就能彻底习惯。

孟乔看着姜禾的脸逐渐冷了起来,那是下决心的表情,可是姜禾,你真的能下得了决心吗?等你到了罗唐身边,你真的能够狠心吗?

也许你不行,但我一定可以。

她将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淡淡说:“早些睡吧。”

任务并未完全结束。

没两天,郑警官给姜禾来了消息,徐彪团伙已经在审了,城中村等几个毒窝也一并端了,但异市的收货现场光头曾跑了,到底还是行动得太急。

姜禾顺着问了句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行动,从她给到郑警官情报消息到他带队收网,只半个多月的时间,甚至没能花功夫摸清所有的下线,连上线的毒品来源何处也全然不知。

郑警官只是笑笑,含糊说了句是上头的决定。

姜禾恍然想起高曲,想起罗唐,还未等她再问,郑警官主动提起了高曲。

“审讯徐彪时,他不承认货源和高曲有关系,但我们其他的毒品线也已经摸上了这个人,通缉令已经下了,也劳烦你多留意留意,他身上的案子,比徐彪要大得多。”

姜禾嗯了一声,她已经决定冷下心肠,遂说:“徐彪的老婆可能和高曲也认识,你们可以审审看。”突然想起一阵皮革沙发上的香水味,她问了句:“你们有没有抓到一个叫阿香的?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

郑警官否认了。

姜禾想了想,自从那晚后,她确实没再见到阿香,便道:“阿香可能搭上了高曲,她身上可能会有高曲的线索。”

郑警官应了声好,临挂电话又嘱咐她:“光头曾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偷偷跟着他女儿,她应当还不知道她爸爸现在是个逃犯,你出面可能会更好些,有消息及时联络。”

姜禾将下唇咬得生疼,但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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