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我能陪在阿战身边,而你,从来都只是他的过客而已,楚顾问。”

费斯少一直背对着楚枫站在窗边,望着另一房间里的秦战,直到他做出了总结,都没有听到身后的楚枫有任何回应。

他蹙起眉,以为楚枫又陷入了昏厥,可回身便看见,楚枫正垂着头在无声地哭泣,他脚下的地毯上,泪丸已经堆了起来。

费斯少似乎很不高兴,他提醒了一下楚枫:“你可以停下来,楚顾问,阿战他不需要你的眼泪,你的哭泣是对他的亵渎!”

可楚枫像没听见一样,费斯少依然能看见有泪丸在继续掉落。

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走到楚枫眼前又捏起了他的下巴。

可赫然入眼的是楚枫干裂的唇角上,挂着的淡淡的笑意。

“你错了,我是在开心知道吗?为我的秦战骄傲而已。”

楚枫红肿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畏惧,嘴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费斯少不动声色地轻颤了一下手指。

但他不是一个容易失控的人,面对这个第二次让他忽然产生“恐惧”的不堪一击的人,他选择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放开楚枫的下巴后退一步,偏了下头眯起眼浅笑一声:“我倒是想知道,楚顾问觉得哪里值得开心呢?”

楚枫把头向后仰靠到木桩上,不然他实在没力气去支撑。

眼角的泪线滑倒到了鬓角,楚枫闭上眼缓慢又坚定地说道:

“秦战在魔窟里生存了十年,见识了人类的贪婪、腐朽和肮脏,可他最终依然为那具身体选择了善良的灵魂,依然选择去护卫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东南大陆,护卫与他毫不相干的陆区人民。”

“不管他是不是人类,真正的人类在他的伟大面前,都只会显得更加渺小。他是怪物也好,是魔鬼也罢,最后他都只是我的秦战,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秦战——唔!”

楚枫蓦地闷哼一声后,费力地睁开眼。

看着忽然掐住他脖颈的费斯少,他依然艰难地笑了笑:“就算你杀了我,也掩盖不了、秦战他天性善良的事实。我猜秦战那天晚上去吸你的血,一定是为了抑制他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血才行,但我肯定,你在血液里动了手脚,欺骗了秦战。”

楚枫之所以笃定,是因为他想起了费斯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为了留下小战,哪怕是一点伤害身体的毒剂,也无所谓”。

脖子上的力度猛然加重了些,楚枫的嘴角有条浅浅的血丝渗进到嘴里,他顿觉一阵咸腥。

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地闪着金星,但他努力让自己在死之前一字一句地,最后沙哑着嗓音厉声喝道:

“费斯少,不管你用什么卑鄙的手段,秦战他最后一定会回来的!我告诉你,真正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是,秦战他永远不会站在你的身边!因为你才是那个,真正的魔鬼!”

一瞬间,楚枫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在他以为自己大概长出了翅膀,正飞往天堂之际,脖子上又蓦地被放了开。

这一次,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确定,自己好像还活着。

费斯少沉默半晌后,带着些许警告的冰冷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楚顾问,我欣赏你的聪明,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无所顾忌的自以为是!你以为孤儿院被炸毁,就是故事的结尾了吗?”

楚枫在一阵牵扯着肺部生疼的咳嗽中,猛地一怔。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费斯少的阴晴不定,暴露了他明显的失控。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楚枫听到他似乎自嘲地笑了一声,紧跟着,楚枫闻到了一股烟草味儿。

又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那颗烟抽完了,费斯少似乎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他短促地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某个很严重的问题呢,楚顾问?”

楚枫蹙起眉头淡淡地看着费斯少,他并没有听明白,但他也不打算花力气去问。

他知道费斯少这种人装腔作势惯了,总喜欢绕着说话。

果然,他马上便听到费斯少又说:“我给你一个提示,楚顾问。阿战炸毁孤儿院时,是在他人类的年龄整十岁那年,而那年正好是二十年前。”

以楚枫的秉性,如果他此刻还有力气在,他定会让费斯少彻底尝到什么是“楚氏讥讽。”

他不明白,卖关子说话难道不累吗?

他“没精力再去做任何思考”这件事,难道很不明显吗?

可费斯少紧跟着补充的话,却让他瞬间又反应过来,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费斯少说:“二十年前,朱立死了。”

朱立的死,便意味着创生技能的消失,也同时意味着,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创生技能也会重现!

而那个地方,正是二十年前,楚枫父亲被下葬的那个陵园。

在那里,那年的小楚枫用他最后一颗眼泪,让那个违背人理的技能,又蕴藏在金泪丸中,重现人间!

“那个阿战前脚才销毁的魔鬼技能,被你楚顾问后脚就制造出来。你说,你有什么立场和脸面,能心安理得地站在阿战身边呢?”

费斯少漫不经心的讥讽,让呆滞的楚枫瞬间更加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反应似乎终于让费斯少觉得满意了。

费斯少恢复了惯有的腔调笑道:“或许阿战并不会迁怒你什么,但可惜,那是以前的阿战。如今回来的小战,就说不定了。”

那道慢慢往门口走去的背影里,仿佛写满了胜利与不屑。

楚枫吞咽了一下干涩灼烫的喉咙,忽然沙哑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费斯少脚步一顿,沉笑一声:“如果楚顾问想求死,那我真得不会答应。你的泪丸能够重新现世,你该比谁都知道,这有多难。”

楚枫却轻嗤一声,说道:“给我水,还有吃的。我要包扎伤口,输液。”

……

一个星期后。

楚枫传递出的“放心,我现在不想死”的信号很明显。

他积极配合医师的检查,吃药输液喝水吃饭每样都不会落下。七天的时间里,他那副虚弱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正常。

以至于费斯少不得不给他的房间外,又加了好几层把守,而房间内就是楚枫的整个活动空间。

说起来,这七天里楚枫一直没再哭过,泪丸自然也就断了。

在房门那儿,楚枫曾无意间听到外面把守的人说,好像之前那一批泪丸里,经过姜夜的鉴定后,实际能为费斯少的战力提供帮助的技能丸并不多。

楚枫现在很庆幸,那趟大漠之行后他把阿曼最后带回了东南陆区总部。

在被囚禁前,费斯少既然得到了楚枫的记忆,那他也一定知道了阿曼这件事儿,好在他绝对不敢和邓宪成硬碰硬去抢阿曼。

如此一来,费斯少只能依靠楚枫自然的哭泣得到泪丸。

可楚枫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小孩子,哪怕给他囚禁在地牢里严刑拷打,一个特级兵恐怕被打到死,都不会因为这种疼而哭泣。

所以楚枫很清楚,费斯少既不会让自己再这么悠闲度日,也绝不会来虐打那一套。

那么,费斯少如今还有什么手段能让自己哭泣呢?

被囚禁的第八天晚上,楚枫无意识地捻着指尖,望着窗外思考着各种问题。

他明显消瘦了一圈儿的脸庞,似乎比以前更凌厉、更冷隽了一些。

明明是个被囚禁在此的人,可是给他送餐的人,或者是这里的医师,每次见他总会小心翼翼。

所以当他没听到敲门声,就感觉门被打了开,有人正向他靠过来时,他指尖一顿,知道费斯少终于按耐不住又亲自来找他了。

楚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其实他也曾想了好多次,如今的自己,还会因为什么而哭泣呢?

那么大的痛苦和哀伤,已经让他的眼泪快要流干了。

背后的人停下了脚步,楚枫不屑地勾了下唇角,慢慢转过身。

然后,他前一秒还断定早就干涸的泪腺,瞬间便喷涌出两行滚烫的热泪。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思念,也能让人泪如雨下。

秦战在那日费斯少走后,也紧跟着被挪出了楚枫隔壁那间房。那之后楚枫曾以为,费斯少绝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再见到秦战了。

可是,整整七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秦战,竟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他看起来瘦了很多,整个人还流露着些许憔悴,但他端着肩膀,邪魅又懒倦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证明他精神气儿不错,胸口上的伤应该也恢复得很好。

楚枫猛眨了下眼,不然泪眼前的秦战,又渐渐变得模糊,他害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好在,他扇合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发现秦战依旧立在那儿。

楚枫讷讷地往前靠过去,轻颤着掌心抚了抚秦战的脸颊,然后轻轻拥住了他。

他看不见秦战一瞬间愣怔的表情,只是抵在他的肩头轻声低语:“秦战,我很想你。”

半晌,秦战的肩头湿了一大片,一颗颗|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泪丸顺着他的肩胛滑落在地。

楚枫的耳侧马上传来一道,似乎咬着牙异常无语又不耐烦的声音:“楚顾问你认错人了,我叫,秦、小、战。”

“……”

两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面足足对视了好几分钟。

楚枫终于为自己的失控先开了口,说了声“抱歉”,想了想还是又瞥开眼神,冷冰冰补充了一句:“我想的是秦战,你别误会。”

秦小战本还懒倦地支着头,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楚枫,闻言忽觉一阵莫名的不舒服,他嗤笑一声,往沙发上一靠。

“想不到楚顾问对哥哥还真是深情!”

楚枫知道对面的人是在讥讽他对秦战的思念,试想谁的深情是亲手送一颗子弹和一把刀子呢。

他垂下眼吞了几下喉咙,不想在秦小战面前再次失控。

“如果费斯少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换几颗泪丸,那你可以告诉他,此办法可行,却不长久。”

楚枫相信,等秦小战下一次再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绝对不会掉眼泪。

所以他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想要弯弯绕绕那一套。

谁知又听到了秦小战不屑的一声哼笑:“谁说是他让我来找你?我自己不能来?”

楚枫猛地一怔。

他抬起眼皮看着秦小战懒懒散散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出神,仿佛看到了那具身体上的另外一个重影。

半晌,他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哑着嗓音问:你找我干什么?”

秦小战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似乎对楚枫的样子极为不满。

他突然站起身,抽出后腰上的匕首猛地插/在楚枫眼前的桌子上,把身子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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