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白寻来的人来得很及时,才约定了两日不到,便将消息传到了宫中,恰好赶在了临行前的忙碌之时。

带着变故赶来的使臣眼见着沈勉将要从金銮大殿摆驾回宫,急忙奔入大殿前跪下,将手中折子颤颤巍巍地递上。

整个金銮大殿随着沈勉目过奏折,愈发安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断了贸易往来?”沈勉坐于龙椅之上,他才处理完了成堆的奏折,此时听到这一消息更是烦得揉了一把眉心,“理由呢?”

前来上奏的大臣回忆使臣的话,对沈勉汇报起了详细内容。

为了不触怒沈勉,一番话弯弯绕了数遭,在最后归于了一个意思。

番邦觉得和沈勉的合作并不如预期,便转眼去都城外的富庶城镇寻找合作。

沈勉又一次拿起大臣带回的使臣书信,稍一蹙眉:“雍城……是晏儿的封地。”

大臣被这话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陛下,虽说雍城是大殿下的封地,但是雍城近几年在大殿下治理之下确实格外昌盛。番邦会选择雍城,也是说明大殿下才能过人啊。”

话说到这里,大臣又是一个激灵。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就好像在说沈勉不如沈旭晏会治理一般,又着急忙慌给自己找补:“大殿下一定没有旁的心思,陛下先寻大殿下来询问一番再定夺也不迟啊。”

可话出口,大臣又意识到,连当今圣上都没直说什么,他就这样兀自辩白,这不是显得愈发可疑了?

这话传出去,惹得大殿下不高兴就算了,若是在沈勉这里落下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行了。”沈勉有些看不下去,叫停了大臣苍白的辩驳。

沈旭晏能渐显锋芒,沈勉心中确实是欣慰的。但这并不代表作为儿子的沈旭晏,可以在沈勉在位时,就这样盖过沈勉的风头。

将士从军还不能功高盖主,更不用说是有着皇室血脉的父子。

外加前段时间黎莘这边才出现过纰漏,如今沈旭晏再折腾出这样的事,几乎就是在说他没有把沈勉放在眼里。

沈勉眉心挤成了川字,对一边的江总管道:“将使臣与晏儿皆传来。”

一道口谕降下,却见江总管有些为难道:“回陛下,今日面见使臣恐怕有些困难。”

“此话怎讲?”沈勉问。

“回陛下,”江总管如实答道,“番邦使者的随行译官今日急病告假,而其他译官皆在宫外,恐怕不能第一时间赶来。”

沈勉看着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有译官?朕记得黎司造也擅长番邦语,想来她还比译官更懂贸易,倒是一举两得。”

可谁知江总管又陷入为难:“陛下,黎司造的伤……”

沈勉偏头问:“她的伤还没好?”

“黎司造伤得不轻,大殿下派去了不少太医皆是束手无策。”江总管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沈勉的神情。

就见沈勉神情从烦闷,变为意外,转而又有些不解:“黎司造被迟儿打成重伤,晏儿一个接一个送去太医问诊又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后宫近日早便是遍布了猜测和流言了。只是大家一方面碍于沈旭晏的面子害怕被迁怒,一方面又忌惮这兄弟二人的暗潮汹涌,便只在暗地里小心谈论。

沈勉在早一些时间就有听闻这些谣传,他本没有将这放在心上,可他没想到就这样放任不管反而让那三人的纠葛越缠越深起来。

沈旭晏叹了一声,又想着该在避暑之行前将事情处理完,便对江总管吩咐:“能走便让她走来,走不动便用轮椅将她推来。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再让朕的御医去为她问诊。”

江总管明白沈勉这次心意已决,也明白圣意难违,他应声退下,心说这一遭还是得委屈了黎莘。

于是近两天又瘦了几分的黎莘,不过多时就被推上了大殿。

等黎莘赶到时,沈旭晏和使臣已经在了。她刻意穿了一件袖子稍短的单薄衣衫,在显出身上瘦得嶙峋的同时,又将手上的绷带和画上的淤青露了出来。

沈勉果然一下就看到了黎莘的伤。

他其实并不关心一个女官的伤病,即便这女官是个比较出众的女官。但出于一个上位者的周全,他还是关心了一句:“伤得这样重,二殿下当真是玩得过了火。”

黎莘也是场面上应承道:“奴婢确实冲撞了二殿下,二殿下气急之下要责罚奴婢也是应当的。陛下体恤奴婢,奴婢感恩戴德。”

一同虚情假意地应承到这里就结束了,紧接着降临在黎莘身上的,是沈旭晏满带怨气的目光。

不过对于沈旭晏会怨恨黎莘,黎莘并不感到奇怪。

相反,黎莘就是期待看到沈旭晏这怨恨甚至是气急的模样。

毕竟这就是她与沈迟白设计的。

在上次黎莘因为在外的产业被沈勉问责了之后,沈迟白就有意联通黎响与秦初,将后续的销售引导向沈旭晏的封地——雍城。

雍城地方大,人口又是格外密集。在这样大的人口基数下,沈旭晏根本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将所有区域都|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监管起来。

更不用说最近沈旭晏因为时常要在宫中关注黎莘的动静,只能牺牲一部分注意力了。

在沈旭晏得知这一突发情况时,他便猛地意识到这是黎莘与沈迟白二人对于那天交锋的回礼。

但无奈他一时半会并没有对策,而柳楚玉偏偏这时候不在,所以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作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到殿前面对沈勉。

可沈旭晏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能够忍耐住的怒意,在见到黎莘坐着轮椅缓缓进入大殿,又在被沈勉关心后冲他投以一笑时,几乎要冲破了他的理智。

沈旭晏笃定黎莘是手脚健全,却装作重伤无法行走。其中原因无非就是想要突出他这阵子不断送太医去南苑之行为的无理取闹,又能够借着让沈勉亲眼所见,来躲避避暑之行。

看到这里,沈旭晏彻底懂了。

他明白自己是彻底掉进了沈迟白和黎莘的陷阱。

沈旭晏压着怒意,听着沈勉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话。他等待已久,一直到沈勉问道关于雍城之事,他才连忙应声:“父皇!一切都是有人栽赃嫁祸!”

沈旭晏说话时,目光直直扫向了一边的黎莘。他言下之意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几乎就是在说:

就是黎莘将我陷害了!

可黎莘不但没有将这目光当一回事,还故意轻咳了两声以示回应。

她对自己的病态很有信心,长久的部署使当下不论换作是任何人,在看到她的病态以及怒目圆睁的沈旭晏时,都会下意识觉得沈旭晏是急得失了分寸,才乱咬一通带着黎莘一起共沉沦。

坐在龙椅之上的沈勉也不外如是。

沈勉捕捉了沈旭晏的目光,他须得沈旭晏自己说出那个答案,便问:“你觉得,谁会陷害你?”

沈旭晏怒道:“黎司造她入宫便是带着不轨之心,如今更是肆意妄为,当罚。”

说这话的沈旭晏又怎么会想到在黎莘入宫之时,想将这“不轨之人”纳为妃子的就是他呢。

“黎司造如斯模样,如何栽赃构陷你?”沈勉叹了一口气,还是想给自己疼惜已久的大儿子一个辩驳的机会,“你可有凭据?”

沈旭晏猝不及防被将了一军,若是他真的有凭据,也不至于现在才喊出冤屈。

他侧眸扫了一眼黎莘,就见黎莘也望着他。

黎莘直勾勾的目光就好似在重复那个问题:你有证据吗?

无处可发泄的怨气在沈旭晏心中再次膨胀,沈旭晏一个单膝跪地就抱拳道:“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必然将此事差个明白。”

此时若是将这事张罗下去,避暑之行被耽搁事小,但沈勉治理无方反被皇子抢走商线的风声传出去就不算小事了。

沈勉断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便借机遏制沈旭晏想要调查的想法:“若是你今日能在大殿上将使者的贸易往来打点妥当,朕便允许你调查此事。”

沈旭晏一个愣神,顿在原地。

他气焰被浇熄了大半,有些委屈又无助地环顾了一圈大殿。从渐显无奈厌烦的沈勉,到爱莫能助的江总管,最后在一副胸有成竹稳坐于轮椅之上的黎莘身上落下。

正在四目相对之时,黎莘又轻咳一声,添了一把火:“大殿下文韬武略,若今日大殿下能将此事打点妥当,陛下也无须用我这样一个病得半残不废的下人了。想来,当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沈旭晏并不畏惧使臣的存在,自诩在商业贸易上也有所成就。可今天他看着这使臣却是只能大眼瞪小眼。

“回父皇……”沈旭晏咬牙切齿,“儿臣做不到……”

书到用时方恨少,沈旭晏此时才心中挂念愤懑。

如果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重新学好番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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