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见不到盛霂外,还有一事也很令柳兰筠生气。

这么长时间了,她的个头是一点都没长!

她忍不住回头指着赤焰姬和白木道:“真的没有捷径?”

“有,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白寸心牵着赤焰姬越过了柳兰筠,不急不缓地向前方飘去。

“真的?”柳兰筠大喜过望,兴奋地搓了搓手,“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能马上就让我天下无敌的?”

“那样子的话,做梦比较快。”白寸心凉凉道。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眼前的柳兰筠,与她透过白木之能所见到的未来里那副样子有着很大的区别。

端庄,稳重,大气,那是一点儿都不沾边,要不是有着洛水的认证,白寸心都要怀疑人已经被天外妖邪给污染同化了。

柳兰筠扁了扁嘴,垂头丧气道:“你又在拿我取笑了。”

白寸心不是很理解,“你不是已经在幻境中见过那些想走捷径之人的下场吗?”

甚至还因此饱受迫害,八年间躲躲藏藏,活脱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到太阳底下,怎的还会想着走歪路子?

“那不一样,他们那是害人利己,我又没想着害人。”

多日相处下来,柳兰筠差不多摸清了白寸心这位所谓背神之女的脾性,好说话得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同时又天真、单纯得没边,在人心角斗上甚至还不如在楚王府中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自己。

说实话,若神明的使者都是这副样子,那她心里对仙神的美好幻想大概是彻底破灭了。

“再说了,幻境里的我又不是我,你不能拿那副样子要求我。”

勇敢,坚毅,无畏,完美无缺。

“太冷冰冰啦,我不喜欢。”

柳兰筠在见过幻境中的未来后,也常常想,要是那会子没有人从天而降,她大概真的会走上那样子的道路吧。

不过或许会有所不同,她无法确认自己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后,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做出选择?

人族,真的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去拯救吗?

对于盛霂拉自己出泥潭一事,柳兰筠还是非常感激的,她现在站在了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地方,也间接避过了很多难过的事情。

她已经比过去要活泼了许多,这恰恰因白寸心的纵容而成。

至于母亲之死,做错了事的从来都是加害之人,哪有指责伸出援手之人的道理呢?柳兰筠很清楚,人从来都不能过于贪心。

做事要把握好一个度,太贪,往往到最后什么都不会拥有。

天地一片寂寥,入目之处皆是无瑕之白,无光亦无影。

随着三人不断行进,辽阔的大地上猝然出现了一面石墙,很高,很宽,四周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碎砖乱瓦,瞧着很是突兀。

探知了一番四周并无旁的活物,死的也没有,柳兰筠步伐微动间便来到了石墙前方。

“这是什么?我还以为这儿不会有除了鱼之外的东西了呢!”

白寸心答非所问道:“捷径,有的。”

她落于地面,待安置好了白木与赤焰姬后便走到了石墙前,纤纤玉指轻抚墙面刻痕,神色复杂难明。

“还真有啊?”

“只要做交易就够了。”难言的寂寥落寞从白寸心身上发散而出。

交易么?既是交易,则必有代价。

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

柳兰筠若有所思,视线移向墙上的刻痕。

无数规整的刻痕组成了她看不懂的文字,庄重,肃穆。

许是忍受不了世界的光亮,白寸心闭上了眼,“你不是想知道有没有天下无敌的捷径吗?”

“你看,这就是下场。”

还是世间最惨烈的那一种。

她不禁语带嘲笑,不知是在嘲自己年少轻狂不知事,为求永生倾尽所有,还是在笑石墙之主痴傻不误,对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竟轻言舍弃。

有怜爱之意溢于言表,白裙无风自飘摇,石墙开始低声吟唱。

【初来此地,魔鬼问我做交易。】

【第一年,母亲的慈爱,离我远去。】

【第二年,父亲的骄傲,跌落谷底。】

【第三年,十二根骨头,我众叛亲离。】

【第四年,白面鬼,黑肚皮,落魄的雀鸟不如鸡。】

【第五年,叫花的拐,绣娘的眼泪为我缝新衣。】

【第六年,有龙衔烛,凤鸟振翅分海立。】

【第七年,阴渠花落,木难成林,舟不渡。】

【第八年,连城珠玉,青丝难束。】

【第九年,夏雪冬蝉,红泥火炉,难医相思苦。】

【第十年,我可曾天下无敌……】

石墙停止了吟唱,大地死寂一般的沉默,柳兰筠怔怔地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看着手心与石墙之间那薄脆微弱又密不可分的联系,再次感受到了诡异至极的熟悉感。

她收回了手。

手心中多出的存在令她这个动作做得很是艰难,只觉心有千钧,沉若大地。

那是一个字,一个“舟”字,正紧紧地贴在她的手掌心,散发着莹莹碧光。

还来不及仔细打量,耳边忽闻水滴落地的滴答声,柳兰筠忙转头看向端坐在石墙边的赤焰姬,面上是写满了无奈。

“哎,怎么又哭了。”

美人美则美矣,就是爱哭了一点。

对此,白寸心表示,在柳兰筠来之前,一切都还是很正常的。

她本欲抬手擦去美人的潺潺泪痕,衣袖就要触到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庞时又猛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俯身在赤焰姬宽大的袖摆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块浅蓝色的小帕子。

帕子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柔软非常,角落里绣了簇白兰,颜色温和,针脚细密,一相比较,她自认为华丽非常的罗裙都被衬成了粗麻布,柳兰筠都怕刮蹭破了赤焰姬娇嫩的脸。

扶稳赤焰姬后,柳兰筠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她的脸,面带心疼,喃喃自言自语道:“你这般漂亮,我可舍不得你哭呀。”

待穿过了血水,盛霂静静地看着岩把她安置在传送阵内,一言不发。

她实在是很累,很困,又很疼。

梦境中的疲惫、疼痛并非虚假,她上次在云霄拍卖行中醒来后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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