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陷阱并不深, 余劲并没有摔死。

可是他整个身子都陷下去,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井底到处是黄色干枯的泥土, 他摔下去的瞬间, 许多碎土块都朝着洞口滚了过来, 他的脑袋严严实实地把陷阱口一塞,剩下的泥土块刹车不及全都扑在了他脸上,甚至滚进了他口里。

“呸!”余劲恶心得狠狠吐了一大口唾沫。

田文扶着地爬起来,勉强地用一条腿支撑站定,抡起拐杖狠狠地砸在了余劲的后脑勺上。

“他的刀呢?”田文问田树。

田树冷静地低头看着余劲被打得晕晕乎乎,又抬头看着余健,“被他扔了。”

“真可惜。”田文盯着余劲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

余健没有慌乱,他手上毕竟还有一条拐杖, “你们是什么意思?”

“阿健,你的儿子实在太可怕了,我不得不做些防备。”田树平静地看着余健,“现在,打开它吧。”他指着放在两人中间的八卦石盒,它正好把密道的路堵了一大半。也正是因为有一个这么大的障碍物挡在身前,余健才能临危不乱。

他从上风的位置走下来,但也没有落到谷底去, 余健想。

“阿树,你跟我开玩笑吗?现在你拿我儿子威胁我, 却要我跟你一起打开它?拿到遗物, 我是不是还要分给你一半?”

“你还知道你儿子落在我手上就好。”田树回头看了一眼。

田文便再次抡起拐杖, 狠狠地敲在余劲脸上。

“啊!”余劲飞快地忍住,但被打到的瞬间他还是痛呼了一声。

余健目光一凝,“阿树,你这是要跟我撕破脸吗?”

“我是他长辈,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小辈之间的矛盾,我也不好插手。”田树微笑着说,“我的儿媳妇是怎样死的,你们明明知道,你儿子在其中做了什么,你一定也很清楚。我们之间不要谈什么交情,你们全家都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过,当初建立这座大山村的明明也有我们田家,可现在我们田家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打开那个盒子,然后我们各自离开。”

余健的表情在听着田树说话时一变再变,“你什么都知道?”

“嘘,你听。”田树指着上方,“他们要进来了。”

那些嚎叫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余健几乎可以想象那群无头尸已经闯入了田家,正在四处搜索,随时都有可能来到枯井边。

“算你狠!”余健不敢赌,眼前的两人都一脸颓丧不想活的样子,可是他想!“好!”

田树笑了,走进密道,“等我们打开这个盒子,我可以放了你儿子,让你们先走。”

温顽盯着枯井,她看到,当田树说这句话时,田文的眼神微微闪烁是不服气的样子。

“常小青的死跟余劲有关?”温顽把田树的话简单一综合,再次低头看着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余劲,难以置信,“他当时提到常小青的死虽然有些避讳,但看起来并不是很心虚呀。”

当初她进入大山村,和蒙惇都觉得唯一的正常人似乎只有脾气最火爆的余劲。

可是,当他与一个女疯子的死牵涉到一起,人设就全崩了。但仔细一想,这一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我总觉得人不可貌相,但非要说凶神恶煞的都很善良,似乎也是另一种偏见。”温顽叹了口气,以貌取人似乎并不只是指前者。

“他们要打开盒子了。”蒙惇用一句话将她的注意力从哀切中振作,“你看。”

温顽立刻看向前方。

她和蒙惇都站在余健背后,但可以看到他已经弯下腰去,将八卦石盒摆正。一半对着余健自己,另一半则对着枯井的方向,即田树面前。田树也难掩兴奋,可见,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做出对祖先遗物不感兴趣的样子,可其实他内心并不是这样想的。当打开石盒,得见祖先珍宝的一刻近在眼前,他的情绪还是止不住得激动起来。

余健和田树,一里一外,蹲在小门前,中间是八卦石盒。

“你这里有小刀吗?”余健问。

“我猜你那边的办法跟我的应该差不多,果然如此。”田树拿出两把小刀,一把递给余健。

这小刀最多拿来当飞镖,手掌都能拍下去,杀伤力非常小。

但它毕竟是刀,削手指够用了。

余健割的是手腕。

温顽啧啧感叹,“真拼哪。”

一注鲜血从余健的手腕滴落,淅沥沥汇入了八卦石盒的凹槽中。

田树也一样,割破手腕的皮肤,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石盒的另一半凹槽。

“也许当初,祖先已经预料到我们会变成这样,所以,一开始便限制我们只能用各自家族的鲜血,才能打开这个封印,也是为了保住我们两家总有一支血脉可以传承下去吧?”在等待鲜血把凹槽注满的时间里,田树的嘴巴也没停过。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分了东西,就分道扬镳吧。”余健冷冷说道。

温顽幸灾乐祸地问蒙惇:“万一里面的东西只有一件怎么办?”

蒙惇呵呵一笑,尽在不言中。

将凹槽中注满鲜血后,二人并未图穷匕见,各自默契地扔开小刀,口中念念有词。

虽然都是念咒语,但是余健口中吟诵的话和田树所吟诵的话却并不相同。

温顽静静地听着,眼神一动。

念着咒语,凹槽中的鲜血慢慢渗入石盒中,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同时,在石盒的边缘,渐渐地泛起了红光,红光越烧越盛,余健和田树同时捏住了边缘就像有一张封条贴在石盒边缘似的,两人慢慢移动着右手,将这张看不见的封条从石盒上“撕”下来。

余健先完成,将手一甩,地上突然多出了一张血红色的封条。

田树也一样。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的动作,只是吟诵咒语和撕扯封条,似乎让他们费了很大力气。

两人同时喘息着休息时,意外再生。

田文猛然冲了上来,抓住田树的衣服将他推开,右手不知何时举起一根长矛,朝着余健刺了下去!余健没来得及反应,温顽和蒙惇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八卦石盒,没有人盯着|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他,田文就在这一两秒间,用一根竹子制的长矛,将余健戳了个对穿。

余健一张口,不断吐出鲜血,他好不容易才说出一个字:“你,你”

他不甘地指着田文,满脸都是绝望,似乎想不到,他竟然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人手上。

谁能想得到呢。

“爸!”余劲大叫一声。

连田树也是满脸震惊,“阿文,你做什么?”他扑到余健身上检查,但已经没用。

余健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已经彻底死了。

“白痴!白痴!白痴!你为什么要杀了他!”田树疯狂地摇晃着余健,看着田文的目光更是恨之欲死。最后,当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八卦石盒上时,却又满脸灰心丧气的绝望,“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换作往常,见到田树这种疯狂又绝望的模样,余劲一定会幸灾乐祸地狂笑。

但此刻他却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盯着余健的尸身。

“昨晚”失去母亲,今日又失去父亲,接连“两天”的打击令他心如死灰。

“不是已经打开了吗?”田文问。

“没有!这才是第一步!”听到田文说话,田树更加生气。

“我哪知道。”田文很快用不在乎的语气说。

他确实不在乎,他是最近才知道这所谓“祖先遗物”的。不像余健田树,这两人是从小就得知这个秘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对祖先留给他们的东西充满渴望。田文本来就是不把性命当一回事的人,他去过外面,又回来了,**心本来就淡,能得到祖先的遗物固然好,得不到也无所谓,他不能理解田树的挣扎与痛苦,可笑。

要是常小青死的时候,田树能有如今十分之一的痛苦就好,田文沉默地想。

“现在,全都完了!就因为你!”田树扑上来,抓住田文的衣领,“因为你!”

田文不耐烦地挥手将他推开,一瘸一拐地上前两步,将刺穿余健的竹矛拔了出来。

“枯井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竹哦!”温顽看到扔在地上,被拆开的拐杖,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田文把这根竹矛藏在了他的拐杖里。

田文拎着竹子走到余劲头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乐呵呵地一笑,“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有这一天?”

“没想过。”余劲诚实地说,“不过我这辈子过得挺舒心。你要设计我,一定花了很长时间吧?一直忍着?看到我连一点杀意都不敢露?真可怜,要是我想杀你,我拎着刀去你家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一个拿着凶器,刚刚杀了他父亲的人站在他面前,余劲也毫无畏惧。

他谈论着自己的生死,就像谈论着别人的一样。

“人都是怕死的,你只是装模作样。”田文冷冷地说。

余劲抬起下巴,朝田文灿烂地一笑,“忍辱负重,是想替常小青报仇?那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