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女人身穿浅金色百褶裙,黑长的秀发洋洋洒洒的随意散落在肩头、身后。

岁月对这个女人好像尤其宽厚,明明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依旧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声音也同年轻小姑娘似的甜甜糯糯,尤为好听。只是偶尔笑起来时,眼角的些许细纹,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她支起柔弱无骨的身躯,动作优雅慵懒娉婷的站起身,她一动秦嵘才看清,她的脚上居然带着千金重的铁链,而她却像完全没有这东西一样,行住坐卧皆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她迷离着双眼,唇角微微勾起,红得似樱桃的嘴唇轻起,“小嵘儿?”

她踱步走到秦嵘面前,上下打量了下,说“有点狼狈哦。外面的机关这么厉害的吗?”

秦嵘:“机关不难,只是有些繁琐。”

听到这话,她抬起手腕挡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心情逾越畅快的大笑起来,笑到眼角都沁出了几滴泪花,“他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心软啊!跟他爹一个德行。”

秦嵘看着她笑得如此开心,自己心里却渐渐沉了许多。

她不懂,密道里的机关不难,不是因为他心软,只是因为你是他的母亲罢了……

“小嵘儿,还是你好,心吶比旁人都狠。”说着她手轻点了下秦嵘的心口。

然后,她扭过身,嘴里哼着小曲,坐在椅子上,徐徐倒了两杯茶水,秦嵘见状也跟在她身后,在她身旁坐下。

她轻捻起茶杯,小口的喝着茶,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起来了?是看我许久未跟你联系,着急了是吗?”

秦嵘轻轻的‘嗯’了声,说:“我听外边的人传,说你和老宗主一起云游四海去了,但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就来这边找找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碰到了。”

“云游四海?”夫人嗤笑一声,“小延说的?”

“嗯。”秦嵘闷声点头。

“他倒是想得挺好的。”

秦嵘沉吟片刻,问:“夫人,老宗主——去哪了?”

夫人轻佻起眉梢,笑盈盈的说:“他?当然是死了啊!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被关进来的。”夫人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哎,都怪我当时太不小心了,结果被小延给发现了。现在才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每天就只有清以来见见我。”

“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再小心一些的。可是我那时候实在是太兴奋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夫人脸上露出无辜又懊恼的神色,纤细白净的手撑在她小巧的下巴处。

秦嵘放在膝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哑声道:“除了这个还有吗?”

“嗯?”夫人疑惑的看着他。

“你除了杀了老宗主,还干了什么?”秦嵘两侧的手紧紧捏成拳。

“还干了什么?我没干什么了啊。”夫人微微蹙起她清秀的眉,努力的回想着,“呀!我想起来了,我还被小延发现了,他十年前中的毒药是从我这来的。”

秦嵘牙齿死咬住嘴唇,浑身控制不住的轻抖着。

夫人调侃的看着秦嵘的反应,眼中尽是满满地恶意,她轻拍了下秦嵘的肩头,语气轻柔的说:“不过小嵘儿你放心,我可没告诉他,这毒啊,是你主动要求给他下的。”说完她又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现在可能还以为毒是我下的呢。小嵘儿,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为你背了黑锅?”

“真的没说吗?”

“你猜啊!”夫人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

秦嵘额角青筋绷起,藏在衣袍下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他深吸一口气,把这杀意全都深埋在自己的心底。

等夫人笑够了,秦嵘低缓说:“夫人,还差最后一味药了。半年前你说等我回了京城您就告诉我,只是中间发生了意外,才拖到了今天。我今日冒险前来只是想求夫人告诉我最后一味药到底是什么。”

夫人轻藐的看着他,“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吗?”

“他不需要知道。”

夫人轻哼一声,“让我看看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闻言,秦嵘熟练的摘下带在左手上的扳指,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刀,微微在指腹的位置上割下一刀,挤下一滴血滴在茶杯里,然后从流如善的带上戒指,再将沾血的茶杯递给夫人。

她端起仔细的闻了闻,赞叹道:“养得不错。比我养的那些药人都要好。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宝贝们没了我的照顾,还活得好不好?”

秦嵘低垂着头对夫人的话,不置可否。

“看在你也算是用心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往南边去,途径曲安郡,往前再走半天,穿过一片丛林之后,进入药王山,那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秦嵘轻皱起眉头,“药王山?我听说那里面住着世代守护着的药王山的药王传人,他们会让我就这么轻易的进他们的地盘吗?”

夫人手指绕着发丝,“那就是你的事咯。”

秦嵘朝夫人行了大礼,“好,多谢夫人了。”

随后便款款起身离开,他走到门边正准备关门时,忽的,动作一顿,他嘴角勾起纯良的微笑,“哦,夫人,刚才忘记跟您说了,您的那些宝贝药人都已经被师兄清理干净了。”

“一个都不剩哦!”

夫人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秦嵘彻底关上了大门,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把耳边,瓷器摔裂的声音还有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慢慢甩在身后。

秦嵘一路从密道中走了出来,一直到禁闭室大门口。

可是刚才还在门边守着的两个侍卫都已经不在了。

秦嵘只稍稍迟钝了一下,瞬间,身边就被一群穿着宗色劲装的人团团围住。

秦嵘认得出,这是剑霄宗的巡山队的服饰。

只是巡山队里面,何时有这么多高手的?

秦嵘目光微微闪烁,额上沁出几滴冷汗。

那几人互相对视几眼,便立马出手,不给秦嵘留一丝逃脱的缝隙。

秦嵘也不逞多让,下手狠辣,不过几个来回便让几个人挂了彩。可还没等他歇上一会儿,下一批的人又立马补上。

秦嵘与他们纠缠了半刻钟,忽的,乘着他们再一次补位时,往地上甩下一个烟雾弹。

“大家屏住呼吸。”其中一个人大声喊了起来,提醒其他人注意。

……

“卧槽!”

“咳咳!”

“烟雾弹里面有辣椒水!大家,咳咳,小心。”

秦嵘乘乱逃了出来,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他靠在门背后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平息了下呼吸。

陡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秦嵘紧抿着唇,心掉到嗓子眼。

“晋王殿下,宗主让您就在房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是褚延身边一直伺候他的丫鬟终然。

秦嵘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喘了几口气,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呼吸“好,我知道了。”

终然在门外顿了下,又问:“殿下,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可否让奴婢唤大夫来给您看看?”

秦嵘额角沁出满头的汗水,咬着牙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尽量让声音如同平常一样,说“不用了。我只是昨晚上有些没睡好,有些风寒罢了。你先下去吧!”

终然秀眉拧了会儿,犹豫了下说道“好,那奴婢告退了。”

秦嵘听着终然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两杯水喝。

“咳咳!”喝得太急,呛着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一片血迹从他的肩头出慢慢沁了出来,直至蔓延到大半的身躯。

剑霄宗的凌霄剑阵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他就只跟他们过了几招但依旧受了不轻的伤。

秦嵘边清理着伤口边细想这次的事可会让自己暴露。

想了会,觉得可能性很小。

当他发现清以这几天在疯狂的找什么人之后,他就决定借着这次的机会混进骏绕峰。

他不知道清以在找什么人,但他偷溜进骏绕峰的事,若是没被发现便罢了,若是被发现了还能有个莫须有的人给自己垫背也挺好的。

秦嵘给伤口裹上了绷带,再将那件混着血污的衣服换下。他开了窗,看了眼外面慌乱的景象。

看来,今天有得褚延忙得了。

无量殿中。

褚延在由黑曜石铸成的王座上坐着,半阖上狭长的眼睛,手指转动着佛珠。

座下跪着一个身穿白色里衣的人。

终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清以跪在褚延的脚边。她收回眼神,低垂的眸走到褚延身边,“晋王殿下在房里安然的待着。只是——奴婢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哑哑的,好似……”终然说着抬起眼帘观察了下褚延的脸色,“好似刚在外面跑过几圈才回来一样。但殿下却说,他只是昨儿晚上受了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耳力不如从前了,听岔了还是怎么了?”

褚延沉默了会,半响睁开双眼,却问“人抓到了吗?”

终然诧然了下,随即回道“还没有,奴婢已经让天池山所有的巡山队伍都出动了。那人伤了左肩,一定逃不远的。”

褚延转动着佛珠的手,猝的一停,他沉吟一会,说“龚老先生怎么样了?”

终然“已经送去了药王殿,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其他人呢?”

“有两个受了重伤,其他的都是些小伤。”

褚延微微偏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清以,说“还剩几天了?”

清以浑身颤抖着,牙齿也在轻轻打颤,他咬着牙,“今日是最后一日。”

褚延:“起吧!”

清以手撑着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还有最后一晚,你去吧。”

“是。”清以告退。

终然见清以走了,也跟着告退。

但褚延突然说:“他应该还没有用膳吧?”

终然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低垂着眼,说“是。”

褚延说,“那就让他去前厅里面等着,过会我和他一起用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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