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纺二厂,申城有数的大型国有企业。在没搞下岗分流减员增效之前,这家厂子里最多时,职工总数超过十万。现在的中纺二厂已经被改组为华日合资企业。五年前,在当时还担任主管工业改革的副市长白向东的主持下,日本伊东商社斥资十六亿美金收购了该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成为日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后,全厂十万职工全部被迫买断工龄,之后再通过竞争择优上岗。一通看似合理的折腾结束后,十万职工保住饭碗的不到七万,有三万多职工从此下岗。

位于和平里的棚户区建筑就是华纺二厂在七十年代为解决职工居住问题盖的。这里也是三万多下岗职工和家属仅剩的栖息之地。出于城市发展的迫切需要,这里已经成为困扰该地区经济建设的一个大问题。房屋老旧低矮,隐患重重,土地资源浪费严重。由于房租便宜,这里居住的人口构成复杂,治安工作难度特别大。地下的电路供水等公共设施跟全市新建成的地下公共网络不兼容,资源浪费的问题同样严重。

为此,二零零一年,申城市政府下定决心在今年年内彻底对这个地区进行拆迁改造。由申城代市长黄宝山担任和平里棚户区改造工程领导小组组长。此次改造将涉及市政工程管理部门,水,电,煤气,地下管道,城管等等相关部门足有十几家。需要拆迁|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的连体连栋房屋四万多幢。需要动员的人口十万户近六十万人。拆迁工作全部结束后,该地区将产生亟待开发的商业土地三百八十万平米。整个改造工程,申城市政府光前期拆迁部分和基建工程的预算,上报国务院的数目就高达两百四十亿。

整个改造计划,从前期拆迁,基础建设,再到后期的土地使用分配,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部门,个人包工头,房地产开发商,总计八十多家。

一晃儿,一年多过去了。这里已经拔地而起无数的高楼大厦。当初被动员令和强制拆迁逼离家园的老和平里居民们,相当一部份经济条件好的居民也已经在回迁政策和优惠贷款的帮助下回到这个地区定居。但仍然有绝大多数的居民依旧因为经济问题,而受困于城外四环北的临时安置区。为了这,怨气冲天的老棚户区居民们已经多次组织人去区政府闹,去市政府闹,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随着时间推移,零二年春节过后,一些关于改造工程领导小组组长黄宝山,在改造工程中大捞特捞的传闻在坊间开始流传。版本单一且内容居然有鼻子有眼,可信度极高。传闻中,这位黄大市长,不仅在拆迁和土地分配问题上收了开发商大笔贿赂,并且他家族的人也在前期拆迁和基础建设工作中成立多家小公司,其中就有民恨最大的高桥店拆迁执行公司。

正是这些小公司和一些市政大单位联手瓜分了那两百四十亿中的大部分。留给负责临时安置居民工作的部门的钱不到这笔资金的零头,最终只有二十多亿被用于建设临时安置区。这样一个资金缩水严重的安置区,其公共设施和居住舒适度怎么可能有保障。

棚户区的居民们在临时安置区度过了辛酸的一年之后,得到的却是上级新发布的精神:当初的拆迁条款已经不适用于今天,申城的房价在这一年来上涨了九成,房地产开发商的成本增加幅度巨大,为保证双方的利益和公平,市政府特别制定了新的回迁安置条款,其中原条款里,同面积相抵条款不变,但是新房面积超出部分每平米的价格对比原条款增加了百分之八十。

原住居民们一户人家普遍不过五十平米左右,新房子盖起来以后,这片区域内的商品房单户面积最小的也是一百二十平米起!也就是说平均每户人家需要按照当前房价支付至少七十平米面积的房款。零二年在这个区域内,申城的房价是每平方米七千元起。这些下岗多年靠着低保和小生意维持生活的人们想要拥有自己的住房,每户人家就需要拿出近五十万的现金。银行贷款只针对那些工作稳定,收入有保障的家庭,所以根本指不上。新规定让这些拿不出钱贷不到款的原住居民只能继续在这片媲美印巴贫民窟的临时安置区内维持生活。

各种传闻汇聚到一起,足以证明一件事,黄宝山的问题很严重!

晚上八点,叶皓东吃过晚饭,拿着于季四送回来的资料,坐上林守一新买的奥迪车来到市委501大院。

谢润泽也刚刚参加完为跟韩国釜山成为友好城市而举行的晚宴。客厅里,二人喝着茶,谢润泽默默的翻阅着叶皓东拿来的资料。

资料的内容触目惊心,有在当初拆迁工作中被高桥店拆迁执行公司打死打伤事件中,伤人者和群众的照片。有临时安置区内为生,教育,生活设施,环境恶化,房屋坍塌漏水相关的照片。还有由高桥店拆迁公司转变成的黄埔安保集团的员工去临时安置区殴打告状群众的照片。每一组照片都有相关的证人证词。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如果政法部门工作得力,沿着这些线索顺藤摸瓜,抓住背后的大黄鱼并非难事。

谢润泽全部看完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他揉揉鼻梁最上边两眼之间的位置。长出一口气,问:“你怎么看这件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拿着这份资料到常委会上向这个祸国殃民的败类发难?”

叶皓东:“这个考验可没劲,这一点您比我清楚的多。”

谢润泽苦笑,说道:“你觉得我应该先怎么做呢?”

叶皓东伸出手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型,笑道:“太祖他老人家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

谢润泽低头沉思良久,终于抬头,道:“我在吴省没工作多久,就被调到这里,可以说在那边我没有合适的班底人选,而我原来在闽省的一些老部下想运动过来,难度同样不小,耗时会很长,插手申城政法系统,我有着回避不了的先天劣势啊。”

叶皓东笑道:“问您个问题,申城现在谁最大?您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抛开个人努力不谈,您背后就没人了?站队嘛,人们总喜欢往更强势的一方靠拢,我倒觉得您需要的不是外调进来人手,您需要的是想法子抓住申城现有政法系统的力量!”

谢润泽来了兴趣,给叶皓东面前的茶杯续满水,问:“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谢润泽给叶皓东续上茶水时,二楼的一个房间的门无声的被打开,谢抚云悄悄的出现在门口,就站在那默默的看着谢润泽给叶皓东倒水,叶皓东坦然端起来就喝。

叶皓东喝了口水,道:“那我就献丑给您分析一下形势,您年龄优势明显且占据大势,身后实力更毋庸置疑,称得上拥有天时。黄白二人则都已年过六旬,在本地经营数十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算是占据了地利。你们双方所争夺的关键就是人和,从长远看,您无疑优势巨大,但从短期看,您不仅没有优势,反而已经被这两个人用温水住蛤蟆的法子逼迫到死角了,常委会上没有话语权,工作中处处受掣肘。您要破局,必须先做两件事,第一,亮出您的獠牙,让观望的人看出您的态度,第二,用特殊手段软硬兼施控制住政法系统。到那时候,您再拿出这份材料,就算他在中央有棵参天大树保着,也必死无疑!”

谢润泽:“怎么个亮出獠牙法?又用什么样的特殊手段控制政法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