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飞。

那个男人是楚行飞。

刘曼笛站在楼梯底,目送着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磊拓男子一步一步上楼,在乔星宇的引领下转进他位于二楼的书房。

她凝望着,心跳狂奔难御,几乎抑制不住随后跟上两个男人的强烈冲动。

楚行飞他竟会出现在这里竟敢出现在这里!

他竟然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乔家大门,当着她的面说他是乔星宇的朋友,专程从美国飞来加拿大拜访。

“你是星宇的朋友?”乍见到那张曾经在档案资料里见过数次的俊美容颜,刘曼笛是强烈的震惊,却又得勉力掩饰住内心的激越不安。

“是的。”楚行飞用一口漂亮的华语回应,唇畔勾勒着潇洒的微笑,“请告诉他我是楚行飞。”

她当然知道他是楚行飞,她当然知道!

刘曼笛瞪着那对嵌在一张漂亮面孔上的清澈蓝眸,楚行飞有一双深邃灵透的蓝眸,因为他是华裔黑帮龙主楚南军与一名爱尔兰女子邂逅生下的混血儿。

一双清朗的、像夏夜最澄透的天空那般蓝的眼眸,看来多么无辜,多么灿烂可他却是黑帮龙门的少主!是曾经在两年半前被怀疑手刃亲生父亲的可怕人物,是被打人牢狱后两年又受到不知名势力运作得以无罪释放的危险人物!

他是楚行飞,是她刘曼笛今天之所以会被指派潜入乔府卧底的关键人物,上级害怕的就是他出狱后再兴龙门势力,重掀黑帮风云,所以特地派她监控乔星宇与他之间是否还有联系,这联系是否又关乎非法活动。

这家伙她不相信他愚蠢到不晓得自己虽然顺利出了狱,却仍在fbi的监视当中,竟还胆敢堂而皇之地公然拜访乔府!

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举会陷乔星宇于不义吗?他不明白这样的拜访只会为他的好朋友带来天大的麻烦?

刘曼笛忽地一凛,紧扣的牙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是怎么了?她竟然竟然可怕而严重地偏颇了自己的立场。

她竟不认为楚行飞这样的拜访代表着乔星宇与其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存在,她竟只想到楚行飞会为乔星宇带来麻烦。

她想到的不是如何搜集两人罪证,证明两人确实合作从事非法活动她一心想的竟是担心乔星宇陷入麻烦!

一思及此,刘曼笛面容蓦地刷白,毫无血色

“好久不见。”乔星宇静静地凝望忽然来访的楚行飞,黑眸深沉暗郁,几乎是挑剔地梭巡眼前久违的好友。

行飞他依然那么俊逸挺拔,神采飞扬,一张五官漂亮的脸孔依旧蕴含略带玩世不恭的潇洒气质,蓝眸依旧一贯的清澄灵透。

行飞他从不相信这家伙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也从来不曾相信那对澄透的蓝眸底下藏蕴的是表面的灿烂开朗。

他是龙门少主,是能令他们三剑客誓言追随效忠的男人,底蕴的心机肯定不是普通的深沉,外露的聪明才华也肯定不是百分之百。

从第一眼见到他,乔星宇便肯定他不是平凡人物。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而楚行飞更只有十岁而已,可当他跟行飞同父异母的妹妹躲避着龙门仇敌的追杀时,解救他们免除危机的正是楚行飞。

是楚行飞以及后来人称“天剑”的墨石勇敢地挺身而出,才让他跟楚天儿保住了小命。

两人的勇敢令他佩服不已,同样出众却迥然相异的气韵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墨石,人如其名,气质端方刚直,说一是一,择善固执,甚至可以说有点不知变通。

而楚行飞却是聪明机巧的,看似潇洒调皮,却又深沉稳重,外表开明爽朗,内心却难以窥测。

楚行飞是聪明出色的,而这样的灵巧当中又有着他们及不上的沉稳心机。

这是他们愿意跟随他的原因,是他乔星宇愿意信任他、效忠他的原因。

可自从楚行飞在两年半前因罪入狱后,三剑客与龙门少主这样彼此信任的紧密联系便蓦地消失了。

神剑消失无踪,天剑改投入cia麾下办事,而他,从前负责辅佐少主的星剑更早带着儿子迁居加拿大。

对楚行飞而言,星剑是早在他入狱之前便宣称自己不愿继续过问龙门事务的叛徒了啊,为何今日还特地要亲身前来拜访?

他不明白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楚行飞剑眉一扬,唇角拉开漂亮的弯弧,一面笑着跟他打招呼,一面走到书房落地窗前,神情自若地欣赏窗外美景,“星宇,看来你的确是我们当中最懂得享受的人,竟然找得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他赞叹着,接着回身,灿灿蓝眸凝定望他,“这么美的地方,你和醒尘这几年肯定过得优游自在了。”

“还好。”他回答,尽量维持平淡的语气,“这里确实很美,尤其是秋天。”

“霜染枫红,确实是美到极点了。”楚行飞望他,若有深意。

他悄然深呼吸,没去理会他言语中蕴藏的深意,淡淡一句,“你出狱了?”

“你早知道了不是吗?”楚行飞微微一笑,“我几个月前就出狱了。”

“恭喜。”他道贺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真诚。

楚行飞凝望他好一会儿,“不必恭喜我。”他耸耸肩,“对fbi而言,不过是暂时放我一段外出假而已,只要有机会,他们随时会要我回去报到的。”

“你这阵子都在哪里?”

“我在哪儿你不也都清清楚楚吗?”蓝眸掠过一道异彩,“老朋友了,我相信你一定还关心着我的。”

他果然聪明!看样子短短几个月这个曾经贵为龙门少主的男人已经重新掌握外头的一切了。

一思及此,乔星宇忍不住想要叹息,表面却仍不动声色,“我只知道你人在纽约。”

“没错,我在纽约。”楚行飞点点头,“目前暂住在戚家。”

“是戚艳眉邀请你的?”

“没错。”

“你们准备履行从前的婚约?”乔星宇问,掩不住微微的惊讶。

戚艳眉出身东岸的名门篁族,父亲戚成周是知名的跨国企业总裁,母亲是名律师兼众议员,在楚行飞入狱前,戚成周曾表示愿意将女儿戚艳眉下嫁于他。

可这样的婚约随着楚行飞入狱已经形同解除了,戚家在行飞获罪待审那段期间对他不闻不问,完全撇清两家关系,根本不承认行飞曾是戚家中意的乘龙快婿。

莫非行飞一出狱,他们便愿意重提婚事?

不可思议

“我并不是为了履行婚约住进戚家的。”

那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在出狱不久后便能住进戚家位于纽约的豪宅?他一直想不透。

他看着他,希望后者能自动解释。

可楚行飞似乎不打算解释,只静静回望着他,蓦地单刀直入,“星宇,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乔星宇微微一凛,“为什么?”

他直视他,“我相信你清楚。”

“我不清楚。”

“真要我摊开来说?”楚行飞仿佛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星宇,你这几年都忙些什么?”

“我在温哥华的天文物理研究中心工作。”

“只有那样?”

“什么意思?”乔星宇蹙眉。

“研究中心的工作不会让你忙到没日没夜,忙到连自己最疼的儿子几乎都没有时间陪。”楚行飞淡淡地说,话气仿佛不经意,其实锐利无比。

乔星宇平抑自已过于急促的心跳,“你的意思是”

楚行飞深深望他一眼,忽地话锋一转,“那个女人是你替醒尘请的家教吧?”

“你指曼笛?”

“嗯。名义上她是醒尘的老师,其实也兼任保母,负责替你照顾儿子,对吧?”

“是又怎样?”楚行飞若有所指的语气令乔星宇眉峰更加紧聚,神经亦随之紧绷。

“你真能完全信任她?”

“什么?”

“你真的完全能信任那个叫刘曼笛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乔星宇瞪他。

而楚行飞即便在乔星宇炯然的眸光瞪视下,语气依然从容不迫,“你知道,从我出狱以后,fbi一直没停过对我的监视。”

“想当然欠。”

“他们对你,肯定也随时派人盯梢。”

“这我晓得。”乔星宇冷冷一笑,“每天上班下班,都发现附近有一双多出来的眼睛在盯着我。”

“除了出门在外,难道你不觉得在家里同样有一双眼睛盯着你?”

乔星宇闻言,一凛,“你是指”

“刘曼笛。”楚行飞轻轻地,却是坚定地吐出这个名字。

“你暗示曼笛是fbi派来监视我的卧底?”

“难道你不曾如此怀疑过?”

“她是我儿子的家教老师!”乔星宇微微拉高嗓音。

“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合。”楚行飞冷静地说。

“我调查过她的背景。”

“你肯定得到的资料正确?”

“我肯定。”

“你知道,fbi有的是办法为她假造经历。”

“我也有我的门路查清她的来历。”

“你的门路?”楚行飞扬扬浓密而漂亮的眉毛,“你是指这些年来负责贩卖情报给你的那个人?”

“你!”乔星宇呼吸一窒,蓦地哑口无言。

他果然知道了,这个昔日的龙门少主,三剑客效忠的对象,他果然已经掌握了一切!

“不要太信任你的情报来源,”楚行飞静静地说,“他很可能已经被‘那个人’收买了。”

那个人!

楚行飞难道连“那个人”的事情都晓得了?他已经猜出当年龙门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很可能跟那个人有关?

他瞪着他,再也忍不住急促的呼吸,“行飞,你”

“我跟你猜测的一样。”楚行飞冷静平抑的回应证实了乔星宇的想法,“事实上,我说不定比你还早看穿这一切”

他倒怞一口气,“你是指你在入狱前就知道了?”

楚行飞摇头,“不应该说知道,只是猜想。”

乔星宇闻言,呼吸更加凌乱,“你猜想到一切却还是忍住不说,宁愿自己锒铛入狱?”他瞪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难以置信,“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楚行飞淡淡地说。

“而你现在确定了?”

“差不多。”

他语气淡然,神情更加淡然,可听着他这么回答的乔星宇却无法跟他一样处之泰然。

他不能相信明明猜到这一切来龙去脉的楚行飞竟然在当年选择乖乖被押上法庭,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免除了谋杀罪刑,却又被fbi安了个贩毒走私的罪名,终于还是锒铛入狱。

他不能相信这两年的牢狱生涯原来是楚行飞自愿承受,明明有令自己脱罪的方法,却坚持守住不说。

他简直愈来愈不明白这个昔日的龙门少主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我要你退出这一切,星宇。”楚行飞再度开口,掷落的是更令他震惊莫名的清朗言语。

“你要我退出?”

“没错。”他点头,“我要你不再插手这一切,剩下的,就由我来吧。”

“行飞!”

“这是属于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情仇,该由我跟他了断。”楚行飞淡淡一笑,“你这两年来做的已经够多了。”

乔星宇咬牙,“我做这些并不是因为你。”

“我明白,你是为了憎恨龙门。”楚行飞的微笑更加灿然,蓝眸闪烁着星芒,璀亮不可逼视,“就因为这样,我更加不想让你插手。”

“行飞”

“龙门的事,由我这个龙门少主来解决。”楚行飞迅速说道,果断地截去他还未出口的抗议,“至于你,既然已经在天文物理研究中心工作了,就乖乖当你的科学家去吧。”他微笑,重新穿上随意拦在椅背上的长大衣,“我走了。”

话语方落,楚行飞挺拔修长的身躯竟真就那样潇洒一旋,准备离去。

乔星宇瞪视他的背影,“等一下!”他喝斥,“不许你如此独断独行!行飞。”

他的喝斥果然起了效果,令楚行飞凝住步履,“我没有恶意,星宇,”他背对着他,语音沉沉,“只是我反正是孤家寡人,而你还有醒尘。”

“那天儿呢?”他提起行飞的妹妹。

“她有墨石保护。”

他哑然,意识到好友坚决的意志,“你究竟想怎么做?”

“暂时还没想到。”

“什么?!”

“不必为我担心,星宇。”楚行飞终于回过身来,蓝眸晶灿,“倒是你,要小心刘曼笛。”

“曼笛?”

“其实留她在乔家照顾醒尘也不错,她是fbi的人,不会伤害醒尘,反而有吓阻‘他’的功用。”楚行飞笑说,笑容虽是明朗灿烂,却隐藏着让人不敢寻思的机巧算计,“就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别让她自以为逮着什么证据,误了你”

他究竟与楚行飞躲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

单纯的叙旧、问好,或者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如果是单纯的叙旧,为什么楚行飞只停留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借口有个重要商业的会匆匆离去?如果真有协议,协议的内容又是什么?

一整天,刘曼笛的脑海波涛纷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使在对着醒尘讲解一些医学上的基础知识时,心绪都是迷乱不定的。

她尤其担心乔星宇。

在楚行飞离开后不久,他便跟着宣称前去天文物理研究中心主持定期会议,开车出门。

他如此匆匆出门又是为了什么?跟踪楚行飞?或是前去办理前龙门少主交代的任务?

不论为什么,她都为他担心,她知道上级不只指派她前来乔家卧底,在外头也派了人随时跟踪乔星宇,监控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楚行飞前来拜访他,而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举动又落入他们眼底,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乔星宇就算无罪,在有心人眼中也肯定被罗织无赦罪名了!

刘曼笛忐忑不安,忍不住要为醒尘的单亲爸爸担心,而这担忧在过了夜晚九点乔星宇仍不见人影后有增无减。

她心神不定地送醒尘睡觉,心神不定地入浴,心神不定地披着湿淋淋的短发,一个人独坐客厅,痴痴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乱的心神总算因为耳畔拂过一阵车响跟着一慑,逐渐从不知名的时空收回。

她倏地起身,清澄的黑眸瞥向落地窗外,凝望着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在苍茫的暗夜中迅捷地移动。

是乔星宇。他总算平安回来了!

心中一颗高高提起的大石仿佛此时才安然一落,刘曼笛闭眸,紧绷一整天的纤细神经一松,窈窕的身躯跟着不觉一软。

她倒落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全身无力,连呼吸仿佛也不若平时顺畅,微微急促。

“你怎么了?”一个带着关怀与焦急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不必睁开眼睛,也能确定立定她面前的人是乔星宇。

“我没事。”她虚弱地吐着气息,感觉体内像燃起了火苗,微微发热。半晌,勉力扬起浓密眼睫,映入眼瞳的果然是一张线条分明的斯文面孔。

他紧盯着她,一向深沉的黑眸合着淡淡忧虑。

“我没事。”她轻扬嘴角,强迫自己绽开一抹若无其事的微笑,“可能有点感冒了吧。”

“发烧吗?”他倾,厚实的掌心抚上她冰凉的前额。

她呼吸一颤,全身窜过一束似冰又热的血流,蓦地僵凝全身,“应该没有吧。”

“嗯。”乔星宇低低应了一声,仿佛没注意到她忽然的全身僵硬,大手在离开她细腻的额头时竟又顺便一抚她依然有些湿润的柔发。“你就这样放任头发湿淋淋的在屋里走动?”他沙哑地说,语气有着淡淡责备,“小心真的着凉!”“我头发短,一向都是洗了后由它自己干的。”她微弱地辩解,“何况屋里开了暖气,暖和得很。”

“就算屋里有暖气也不该如此轻忽大意,小心头疼。”他像斥责不乖的小女孩般拍了拍她的头,接着重新站直修长的身躯,一面脱下浅灰色风衣,一面问道:“醒尘睡了?”

“嗯。”她点点头,同样跟着站起身,接过他的风衣替他挂上玄关附近的衣架,“你要吃点东西吗?厨房里还有一些晚餐剩下的浓汤,我去替你热一热?”她温柔地问,体贴的语气像迎接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乔星宇一怔,蓦地领悟到两人的对话竟有如寻常夫妻一般既平淡又亲密。他用力旋身,星眸锁定她清俏容颜。

“怎么了?”他忽地炯然的眸光惊怔了她,心跳莫名加速。

他不语,只是沉默地紧盯着她,神情陰郁,脑海掠过一波又一波不平静的浪潮。

有多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如此平静又自然地接受她进入乔家,照顾醒尘,甚至越过一个家教老师的分际照顾起学生的父亲来?

他接受她的关心,享受她的呵护,让她为他照顾孩子,为他下厨,为他守门就像一个妻子对待她的丈夫那样?

有多久了?他一直理所当然地承受着这一切,放纵她一步一步侵入他的生活领域,甚至不觉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她是fbi派来卧底的人,千万小心她害了你。

今晨楚行飞叮咛他的话蓦地在脑海里回旋。

当时他不以为意,不肯相信,不认为这样一个与醒尘相处融洽,令儿子如此喜爱眷恋的女人会是fbi的探员,会怀着心机接近他们父子俩。

他真是因为醒尘离不开她所以才不愿相信她也许别有动机吗?或者,他的不愿相信其实是因为他自己?

因为他无法想像自己的生活没有她

胡思乱想什么!

他忽地一甩头,狠狠在心底怒斥自己。他不相信她是fbi的人是因为他已经请人确实调查过她的来历,跟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感无关!

他绝不是因为情感蒙蔽了理智可万一真如行飞所说,那个多年来提供情报给他的人已经背叛了他呢?

乔星宇蓦地一凛,炯炯黑眸更加紧凝刘曼笛,神情更加难以形容的陰郁。

她真是不怀好意来接近他们的?

想着,一股怒气蓦地攫住乔星宇,如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他上前两步,钢铁手臂猛然扣住刘曼笛柔细的皓腕。

她吓了一跳,容颜微微苍白,“做什么?”

他不语,沉沉凝睇她,深若寒潭的眸子点燃漫天火焰。

她蓦地一颤,几乎是害怕地瞪着他眼底吓人的火苗,牙关紧咬,像面对敌人的刺猬全身寒毛根根耸立。

他瞪着她忽然戒备的神情,“告诉我,曼笛,你究竟为什么辞去工作来到加拿大?”

她咬牙,“我说过那不干你的事。”

“我要你告诉我!”他手劲一紧,握得她发疼,“你总不会是为了与醒尘相遇才来的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紧凝黛眉。

“你是故意的吗?”他沉声问,语气有着迫人的威严与冷酷,“故意导演那出救命恩人的好戏,好让我们父子俩毫不防备地接受你?”

她闻言呼吸一窒,心韵整个狂乱。

他几乎完全料中了他是认真质问她吗?或者一切仍然只是他的猜测?

她瞪着他,瞪着那对她从来不晓得也能燃烧得如此炙烈的眸子,在那样灼热明亮的星眸直视下,耳畔回旋着那样冷酷又严厉的质问,她几乎忍不住软弱地招认一切。

是多年的训练令刘曼笛拾回冷静,“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导演那样一出戏?你疯了吗?”她张开樱唇,迸出一句句珠圆玉润、清脆直朗,却也同样气势凌人的回应,“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到现在还气我不该在没徵求你的同意下便私自带醒尘出门游玩?你怀疑我故意接近醒尘是为了伤害他?我说过了,这是为他好,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反而对他的精神有好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吼,截断她清脆掷落的言语。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提高嗓门,决心表现得比他还激动百倍,“我是护士,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难道你还认为我没有资格照顾好醒尘的健康?难道你以为我不关心他?我跟你一样关心他啊!也许也跟你一样爱他没错!我跟醒尘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我跟他从一见面就有一种莫名的情感羁绊你能了解这种羁绊吗?不,你不了解,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歇斯底里的嗓音在客厅里回旋,“否则你就不会认为我有一丝一毫伤害醒尘的意图!你”

划破黑夜的激越嗓音蓦地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诧的喘息。

刘曼笛惊喘着,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那对炯亮灼热的星眸。

如午夜璀璨星子的眼眸离她好近好近,近得让她忘了继续喊叫,忘了呼吸,也忘了使力挣脱他猛然紧紧扣住她腰身的双臂。

他毫无预警地扣住她纤腰,红润而的唇跟着迅速一压,攫住她苍白颤然的芳唇。

他竟吻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刘曼笛混沌不清的脑子才终于明白自己正与乔星宇亲吻着,而且这如闪电般突如其来、也当如闪电突然逝去的吻竟还不停地持续,有着愈加缠绵的趋势。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纵容乔星宇如此鸶猛而狂烈地吻她,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没有推拒,竟还热情如火地回应。

可纵然不肯相信,她的唇依然与他的热烈纠缠着,玉手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插入他浓密的发丝,热情地抚探着。

她热情地回吻他,甚至毫不害臊地张开唇瓣,欢迎他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在她温暖的口腔里与她的嬉戏缠绕。

他们吻得那么久、那么深,直到好不容易分开了,她神智还依然深陷于迷蒙与茫然当中,星眸含着水雾,与他的在空中凝睇。

“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离开纽约?”半晌,他终于开口,语音严重沙哑。

“我”她怔忡着,好几秒后才记起早在心中准备好的答案,“因为为了逃避。”

“逃避什么?”

“逃避一个人。”

“谁?”

“我以前的男朋友。”

“你有?”子夜般黑瞳倏地掠过一道异|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光。

“我们分手了。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他瞪她,“你是因为失恋才辞去工作,一个人来到加拿大?”

“嗯。”

依然扣住她纤腰的双臂一紧,“你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我”她哽着嗓音,呼吸凌乱,神思更加凌乱,一时之间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怎么搞的?她不是早已为这样可能的逼问练习过几百回答案了,怎么真到了临场时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说话啊,刘曼笛!

她拚命在心中催促着自己,拚命在心中理着纠结的思绪,却仍然凌乱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不容易,她终于头然开口,“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离开旧金山?”

“什么意思?”

她狂乱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带着儿子搬来这里?醒尘说你们以前住在旧金山”

她蓦地住口,感觉到那双原本紧紧圈住她的手臂忽然一松,放开了她。

她仰起一张神色变幻不定的容颜,接着,本来火烫的身子蓦地一冷。

她望着乔星宇,那对深邃星眸不知何时灭了激情火焰,沉静地嵌在一张陰郁而冷寂的脸孔上。

他像是忽然恢复理智了,正为自己方才激动的行径强烈后悔。

他后悔吗?她想着,感觉自己的神智又一次濒临歇斯底里。他因为方才那个吻而后悔吗?

他难道一点也不喜欢他们方才分享的激情?

他没有一点点感觉,没有一点点震撼?

不,不可能!他肯定有感觉,肯定和她一样有感觉

“对不起,曼笛。”沉郁沙哑的嗓音扬起,灭去她心底最后一簇希望火苗,“请你忘了刚才的一切。”

她瞪着他,瞪着他挺拔的背影迅速在视界里消失,不知怎地,一颗心像被狠狠划了一刀般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