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案上的虎啸山林图,众人称赞不已。

沈河满脸堆笑,即便是他,看着自己才完成的画作也时不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谬赞谬赞,小生不过只学了家父一点皮毛而已,南疆第一画师之名万不敢当。”

抱拳行礼,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根本就掩饰不住那傲睨一世的神态。

当然,场上七八才俊并未因此而心生不满。

一个个嘴上生花,如众星捧月般将沈河围在当中。

没办法,沈氏一族在大云也可称得上是响当当的贵族。

其曾祖父画技了得,妙手丹青,只因曾入宫为老皇上画了一幅肖像便备受恩宠,一笔定乾坤。

自此沈家老祖一步登天。

不但被官封皇家画师之职,还被御赐“神之一笔”之名号。

百年延续,画技得以传承,即便后人再也无法逾越沈家老祖的辉煌,但沈氏一族在大云仍旧混的风生水起。

可沈河在沈家小辈中虽有些天赋但并不是最好。

真要比起上面的哥哥姐姐,技法上却是差了不少。

况且京都人才辈出,他要想出头简直难如登天。

刚巧这一次度元佳夜有好友邀他来南疆对艺,不说别的,就这小小南疆能有什么青年才俊?

还不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乌合之众?

所以他来了。

然而仅仅几日,他便享尽了这人间的风花雪月,不光如此,竟还顺道收获了一批死忠粉。

哪怕再过几天就要返程回京,那也可以留下一些自己的旷世佳作,供人传阅。

一箭三雕之事,何乐而不为?

越想越觉得自己贼牛逼。

沈河昂首挺胸,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只是他还沉浸在这满是称赞的言语中时,耳边竟愕然蹦出了一句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画的不错,只是笔法还有些生疏,运笔不足,欠了些气势。”

我尼玛!

谁?

沈河顿时感到心中一堵,原本绽放的笑容瞬间又缩回成一朵花骨朵。

眉头皱起,这才顺声而望。

众人也纷纷回头,刚巧与疆王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李承九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知道刚刚声音有些大了,这才尴尬的笑道:“不错,画得真不错。”

边说边伸出一个大拇指。

沈河眯了眯眼。

他不比南疆本地人,怎么说也是来自京都。

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传说中的皇家弃子,但对于第九皇子的传闻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皇上那么多儿子混迹京都,他与四皇子李承天,七皇子李承正也算熟识。

不光如此,三皇子李承安与自家兄长那也是极好的兄弟。

为此,他根本就不会把这南疆王放在眼里。

但人家毕竟是南疆之主,到了人家的地盘,多少也要低调一些才行。

所以先前跟着大家上前拜见不过是该有的礼节。

而现在你竟然还蹦出来质疑我的画技?

何德何能?

凭什么!

沈河心中顿时泛起一团怒火,脸上也毫无掩饰的竖起眉头,极不情愿的抱拳道:“让王爷见笑了,小生不才,技法拙劣,王爷若能指点一二,还请明言。”

话说得很客气,但任谁都能听出言语中的不忿。

李承九挑了挑眉。

嘿,老子只是心口合一秃噜了嘴,这就开始不依不饶了?

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大火气嘛?

下意识的轻哼一声,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话,身后的贾有才却不干了,这小子抬脚便要上前但还是被他伸手给拦了下来。

对着身后摇了摇头,李承九这才转头笑道:

“此话言重了,指点说不上,但你既然这么不耻下问,那本王就与你说道说道。”

我尼玛!

闻听此话沈河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给你个台阶你就下啊?

你懂什么叫画技吗?还不耻下问。

脸呢?

行,既然你执意要丢这个人,那本公子倒要好好听听你如何口出狂言。

心中又是一番咒骂,但身体却很自然的让出了位置。

“王爷,请。”

李承九点了点头,这才抬步来到桌前。

身后小婉小竹等人见此也是相互间看了看,尤其是贾有才,刚刚还是满脸怒容,现在确是一脸懵逼。

李九蛋什么时候会画画了?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当场拆穿自己的好兄弟,哪怕最后李九蛋真的丢了人,他也会毫不犹豫上去揍这不长眼的玩意一顿。

然而李承九可不知道身后这小子的想法,只是来到桌案前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虎啸山林图。

刚刚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

这临近一看,确实,全他娘是毛病。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说个七八十条吧,至少给这家伙留点面子。

想罢,他便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说道:

“虎乃林中之王,以扑,拍,咬为主要攻击手段,不说它的速度,光前爪的拍力,后腿的蹬力,以及嘴中的咬合力都是极其强悍的,为此它才能成为兽界王者,这你可懂?”

沈河等人眉头微皱。

我是让你给我讲画技的,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什么蹬力?咬合力?

跟我这幅画的画技有什么关系?

看着众人的神情,李承九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

“想要真正描绘某种事物,必要对此事物进行一个最基本的了解才行。”

说到此,他这才抬起手指了指画中老虎的后腿道:

“虎腿与人腿不同,它是由髋骨,股骨以及胫骨所组成,所以在它仰啸之时,后腿是绷劲的,必会出现前弯后曲的姿态,这样才能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势,然而你将此虎的两条腿都画的这么直,光结构上就不对,即便画得再粗又有何用?只会显得笨拙。”

小话说得有理有据,引得众人纷纷对视,脑中全是问号。

是这样的吗?

沈河也同样如此,完全没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然而李承九并没有结束,再次指向老虎的血盆大口说道:

“再说这老虎的下颚,真正的颚骨连接处是与其耳立于一条线上的,但由于有肌肉组织及皮囊的包裹,所以看起来也只是连接到了眼窝处而已,但你这个嘴画的那么小,不过才到前眼角就收了笔,那它还怎么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又是一个结构上的错误。

众人脑中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沈河却早已听得额头见汗。

他也见过几次真正的老虎,那还是在皇家的御兽院中见到的,然而他可从未想过画画还要了解这么多?

难道不是把事物的外表画出来就可以了吗?

我了解它有几根骨头有个屁用?

越听心里的怒火越是强烈,然而李承九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一连又指出了好几处结构上的问题,比如,老虎前胸在整个腰身上的占比过大,导致后臀靠前,小腹不见了。

还有,尾长与后腿直立时长度一样,画中虎尾过长,显得极为突兀。

噼里啪啦一连十余处结构错误。

画技一点没说,但却已然将此画贬得一文不值。

沈河听得心中哆嗦。

尼玛,老子画虎也画了这么多年,你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疆王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这不对,那也不对。

你行你来,你他妈要是会画画,就画一个让本公子瞧瞧。

别嘴上天下无敌,做做无能为力。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憋屈,以至于小脸憋得通红,跟个猴屁股是的。

李承九看在眼中,心里却是冷笑。

然而沈河被噎得哑口,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身边却突然蹦出一人。

此人年纪不大,面沉似水,只是稍稍一抱拳便严声道:

“既然王爷画技了得,不如也给我们开开眼,让我们知道知道什么才叫旷世大作。”

呦?

主子还未发话,这狗腿子倒是跑出来叫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