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三月的一天.

下午五点多钟,一辆长途班车抵达南疆市汽车总站。刚从监狱释放出来的韦富贵,不慌不忙地从大客车上走下来,把随身携带的旅行包搭在后背上,一摇三晃地来到大街上。

他平头短发,脸上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一阵饥饿感袭来,他不由地摸了摸那早已干瘪的肚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呢。他下意识地掏遍身上所有的衣袋,却是空空如也。

他在街头上闲逛着、搜寻着。忽然,一家米粉店进入了他的视线圈中。他不做多想,装模作样地大步走了进去。他在那些吃着米粉的顾客身旁挪动着脚步,双眼将店里面所有的桌面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哪张桌上有像样的残渣剩汤。

一张桌旁坐着两位姑娘,正在边说话边吃米粉。韦富贵故意走过去坐在她们的身边。他先是冲她们点着头,接着又咧嘴一笑,两只金鱼泡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碗里的米粉。瞧着他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她们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厌恶。这倒惹恼了韦富贵。他灵机一动,乘她俩不备之机,探过头去朝着两人的米粉碗里各自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嘻皮笑脸瞧着她们。这两个姑娘见他竟作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举动,惊讶得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一双筷子扔在桌上,愤愤地站起身离开,活生生地让他给吓跑了。

两个姑娘一走,可把韦富贵乐得合不拢嘴了。他不慌不忙地把两个碗里剩的汤粉倒在一个碗里,又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这才狼吞虎咽,连粉带汤地吃了个干净。他用手抹了抹嘴,等着其他桌旁的一些客人陆续地离开,将收集到的那些碗底再凑成一碗米粉汤渣,这才填饱了肚子。而后,他洋洋得意地鼓着个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出米粉店。走在街边,他开始低头在地面上搜寻着什么。眼前忽然一亮,他弯腰伸手捡起了半截烟屁股,又拦住一个行人借了个火,美滋滋地吸上了几口。

韦富贵这时停下脚步,蹲在一个街角的拐弯处,左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眼前,车行道上的自行车一辆一辆飞快地从他身旁掠过。远远地就瞅见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准时机之后,他突然站起来横过马路,身子竟往那人的车头撞去。骑车的老头一瞬间控制不住车子,竟使倾倒的自行车压在了这个过路人的身上。韦富贵故意“哎唷哎唷”地大声叫唤着,说自己被撞伤了,硬扯着那人不让走,死缠烂打地嚷着要赔医药费。骑车的老头自觉理亏,只好认倒霉,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韦富贵把手里的票子数了一下,见有十几块钱,这才骂骂咧咧地挥着手让那个老头离去了。

韦富贵踱步到街边的一个烟摊前,抽出一元钱买了一盒烟,并把剩余的钱贴身收藏起来。夜色降临了,他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悠然地逛着,这里瞧瞧,那里瞅瞅,自寻其乐。

晚上|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十点多钟,韦富贵在大街上瞎逛够了,拎着旅行包又回到长途汽车站候车大厅。深夜,这里发车的趟数很少,候车室里的旅客也不多。他找了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把旅行包当枕头,整个人仰躺在长椅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这天上午,陈佳林的奶奶提着菜篮子去马路市场买菜,回家时经过西平桥附近,忽然,有一个人从街边走上前来喊住了她。这不是别人,正是韦富贵。

“阿婆,你先别急着走,”韦富贵挡在陈阿婆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阿婆,看您的面相,您是一个长寿之人呀。来,我给您老人家算算命好不好,不收你的钱。”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韦富贵因衣食住行等问题均无着落,便操起他的老本行,在西平桥这块地面上又摆起看相算命的地摊。这几年待在监狱里的时光实属无奈,而今年近三十五岁的韦富贵实在不愿意回到农村里,再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那并非是他想要过的日子。可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也没有亲戚朋友可投靠,如此单枪匹马,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又谈何容易。他出狱后尚立足不稳,除了选择给人算命来谋生这条路子外,好逸恶劳的韦富贵还凭什么本事来挣钱呢?

“给我算命?”陈阿婆停下了脚步,将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算得准吗?”

陈阿婆一直以来受封建迷信的影响极深,相信有鬼神一类的说法,平时在家里供奉着观音像,经常烧香拜佛,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吃素食以示诚心。

“咋能不准呢?我的外号叫‘半仙’,我师傅那可是得道升天的大仙呀,他活了九十八岁。”韦富贵指天说地,胡乱地吹嘘了一通之后,连哄带骗地说道:“阿婆,我可不是吹牛皮。我师傅的道教本事我是没学到家,可这算命看相说风水,我是手掐心算,一说一个准。只要您诚心实意,我免费帮您算算,包能替您消灾去祸。”

“是吗?”陈阿婆似乎被他说动了心,说道:“好吧,那你就给我算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