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强瞅了瞅那两犯人站立的架势,便知道他们也是练过武艺的人。当初就因为刘文斌的张狂而激怒他下了重手,使自己陷入牢狱之灾,是他始料不及的事。如今又面对挑战,如何能收拾他俩而保证不出意外呢?这个想法颇让他有些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怎么,”杜云彪脸上露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步步紧逼地问道:“怕了吧?”

杜云彪的这一激将反而提醒了毕自强,知道不能让众人看他的笑话,便咬牙横心:不就是打一架嘛,好,来吧!

“黑哥,放心,丢不了南疆市人的脸。”毕自强对杜云彪有深意地说出这话。他左脚向前跨了半步,身体的重心还放右脚上,面对着那俩犯人侧着身子,神色坦然地说道:“来吧,兄弟。”

众犯人见马上就有好戏上演了,纷纷向后退去,腾出两边都是铁架床的一块空地,兴奋地等待着这二对一的搏斗场面。

“好,有骨气!”杜云彪夸赞了毕自强一句,转身冲那俩犯人一挥手,吩咐道:“上。”

那两个犯人摩拳擦掌多时,急不可待地猛冲上前。一个犯人挥舞着拳头直指毕自强的上三路,另一个犯人弯着腰企图使用搂抱摔打的攻击方法直接扑倒毕自强。毕自强使出南拳功夫的腾挪技巧,在狭窄的空间当中,轻巧地躲闪过了两人最初的正面攻击。借转身之机,他已站在了那两个犯人的身后。猛然间,听他低吼了一声,出拳脚之快速,让旁边的众犯人都没看清;出手之凶狠,让那两犯人发出了惨叫。结果可想而知,那个两犯人先后被毕自强的拳脚打趴在地上。其中有一个还要挣扎着爬起来,但身子还没完全伸直,又被毕自强朝他背上狠踹一脚,这才趴在那蠕动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谁还上?”毕自强收回架势,用目光扫过室内其他的犯人,见无人应答,这才对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那两个犯人,抱歉地说道:“兄弟,别怪我出手重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哈哈,出手够快,招数够狠,好功夫!”杜云彪脸上挂着一副奸笑,右手竖着大拇指冲着毕自强,由衷地夸赞道:“看来我没看走眼,是一条汉子。好,你先歇着吧。”

毕自强仍然站在原处,脸色漠然地看着如皮球泄气般的众犯人散去。这时,他俯身去扶起地上那两个犯人。同是江湖上练武之人,技不如人自无话可说。他俩站起来离开时,也表示佩服地在毕自强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杜云彪迈着八字步回到自己的床铺前。这时,犯人们一个挨一个地凑到杜云彪面前乞讨般地领香烟。一般犯人只能领到一支,而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几个犯人则分到了三、五支不等,包括刚才出来较量拳脚功夫的那俩个犯人。

此刻,毕自强才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铺上,刚进来时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些放松。不过,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四年的铁窗生活才刚开始。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楚,面色黯然地坐在那儿**。

韦富贵在杜云彪那里领了五根香烟。他把其中的一根夹在右耳朵上,其它的都放进口袋里。此外,他手里还拿着杜云彪给毕自强的两盒香烟,这时走过来坐在毕自强的床沿上,先是对毕自强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把手上的东西塞过来,说道:“这是黑哥分给你的。”

这条香烟,本来就是毕自强刚带进来的,这一会儿却变成分给他的东西了。要知道,能在这牢狱里分到多少东西,表示犯人所处地位的一种认可程度。毕自强能够分到这两盒香烟,说明他在这里已经得到了牢头和众犯人相当的尊重了。

毕自强接过两盒香烟,瞟了韦富贵一眼,拿出一盒递给他,说道:“这是我给你的。”

“谢谢,多谢兄弟您了。”韦富贵大喜过望,对他不停地点头称谢,说道:“我叫韦富贵,大伙儿都叫我‘半仙’,我怎么称呼兄弟您呀。”

毕自强撕开那盒香烟,自己叼上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韦富贵。韦富贵赶忙掏出火柴盒,划燃一根,先替毕自强点燃香烟,然后才给自己点上火。

“叫我阿强吧,”毕自强在床上盘腿而坐,狠吸了一口烟,问道:“哦,叫你‘半仙’,什么意思|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

“嘿嘿,”韦富贵摇晃着脑袋,咧着大嘴笑了,说道:“我之前做过算命先生,进来以后,大家每逢有什么事都爱找我帮算算,就这样叫开喽。”

韦富贵个头不高,身体肥壮。他宽额圆脸,扁鼻子薄嘴唇,看上去嘴角有些上翘,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似的。

“算命先生?”一直紧绷着脸的毕自强,忽然间触动了笑的神经,侧过脸去细瞅着他,问道:“哈,你算得很准吗?”

“那当然喽,”韦富贵脸上显露出一种自信,伸出右手做了个八字的手势,说道:“强哥,我不是吹牛,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韦富贵年龄二十有九,比毕自强年长十一岁。他对毕自强称呼“强哥”,是对毕自强表示出尊敬的意思。当然,这表明了他极善于溜须拍马,惯于讨好别人。可见他为人处世的聪明、圆滑。

此时,到了下午干活的时间。

管教干部在外面打开了监舍的铁门。众犯人清一色地穿着囚衣,一个接一个鱼贯似地走出门来。在监舍门口排队点名后,二十六个犯人分成两行纵队向劳动地点走去。行进中的犯人队伍,任何人的行动都在管教干部的视线范围内。

监狱的劳改农场分为监舍区和劳动区。这里的劳动区,实际上就是生产砖头的地方。犯人们在这里生产两种砖头:一种是红砖,一种是煤渣砖。红砖头,是先将粘土放在木模子做成砖形,待干透后,送进窑里烧制而成。煤渣砖,就是以废煤渣做原料,用一种看上去并不十分复杂的制砖机冲压成形的砖头。这种煤渣砖不比红砖的用途那么广泛,大多是只用来砌一些要求不高的平房或是围墙什么的。

毕自强这个监舍的二十六个犯人,每天的劳动就是负责生产和搬运煤渣砖。犯人们被分成了几组,干着不同的活儿。刚入狱的毕自强穿着7023号码的囚衣,领到一副厚帆布手套,被分配到搬运组干活。

劳改农场的砖厂周围是高墙电网。附近地势高处还有数名持枪警戒的战士,监视着这群犯人的劳动改造。毕自强与韦富贵共用一辆手推车,两人的劳动任务就是:从制砖机那里把刚冲压出来的煤渣砖装上翻斗车,通过一段高低不平的土洼地段,把砖头拉运到五十多米外靠近大路边的空地上,再把砖头都卸下来,一块块地码整齐堆放好,以便日后用汽车运走。整个下午,两人一个在车前拉一个在车后推,相互配合地干着这活儿。

黄昏时分,管教干部的哨子响了。犯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儿,一个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拍着身上的尘土,在那简陋的厂房面前集合、排队、点名,待一个不少后,才能列队返回监舍区。

夜幕徐徐降临了。只见铁窗外飘来一片乌云,一下子遮住了那弯勾的月亮,让满天星星渐渐变得闪亮起来。毕自强中午遭众犯人暴打的伤痛与下午工作的劳累,让他此时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在监舍熄灯之后,他终于能伸展着四肢仰躺在木板床上,放松着他那一身疲惫的筋骨。第一天入狱遇到的人和经历的事,清晰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犯人们大都睡着了。远近铺位上传来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已近午夜,毕自强仍然无法入睡,便把右手臂枕在后脑勺上,在黑暗中茫然地睁着双眼。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会有如此不幸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