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卢佐府内。

园湖旁边有条曲折通幽的小路,东面小树林,种满各种奇花异树,沿着湖堤的小路对面,便是这次举办祓禊盛宴的主园子。

遥遥望去,湖边已经聚集了妙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凑群说话、赏柳,颇有些“满眼风光无限好,园林园圃赏花玩”的意思。

景瑜无心在此,左右打量着,走哪处溜去书房比较好。

祖父找人给选的这件衣服并不出挑,也着实不是素雅,全比着时下最时兴的布料、样式,尤其是颜色。

在人群中,她是个生面孔,加之打扮并不精心,穿着这身放在人群里立即成为copy+N的衣衫,方便溜走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祖父说了,不要一进府就去书房。

果然,看看周围,不少小厮、家丁什么的,在各个节点引导这些少爷、小姐们,沿着正确的路线去往园子里——卢佐到底大家大户,礼节真是考虑的细致周到。

景瑜微微低头,走路也是不自觉的弓着腰,尽量不惹人注意的混入人群中间。

有几个女孩子说着话,往这边瞧过来,她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姑娘们觉着这是个无趣的,估计也是个拿不出门面的小家小户,自然也就少人关注她。

这祓禊之礼,本是人们结伴去户外水边沐浴,称为“祓禊”。

此后慢慢增了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游春等。

“祓禊”的主要项目是洗濯去垢,消除不详,故此称为“除恶之祭”。举行这种礼仪的地方,一般是濯于水滨,最好是在室外有水的地方。

然而卢佐府家大财大,园子假山湖水一样不缺,更是修葺考究,亭台楼廊包括巨树如荫笼护下的戏台子......处处让人叹为观止,赏心悦目,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雅”,再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贵”,总而言之,处处透着奢侈。

卢佐之所以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全国各地广招贤人能匠,精心打造这园子三年之久,为的什么,还不是为的与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打交道显得不那么掉价?

毕竟作为商人,在那些达官显贵的眼里堪称透明——这个时代经商之人是为士人学子所看低。

要不是看着吴良辅的面子,如今络绎盈门的绝不可能官商云集,他们若不是因为吴良辅现在在皇上面前吃得开,又身处内务府大总管这个职位,怎么可能会给面子到场。

能把三品四品的京官请到家来,在京城的商号中,卢佐是赚足了威望和面子。

他更是咬牙立誓,不能让那些穿补子蓝袍的再看轻贱了他。

此人就是这么要强,就是这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做到极致,不留后路的一个人。

祓禊礼罢,天色过午,水榭中席位已经摆上,便要开席。

官商老爷和少爷们被引往面北朝南的正厅,夫人们带着小姐,陆续被带去南拐角|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朝西的辅厅落座。

这两座均是水榭,建造格局碧水环拥,垂柳拂水,宴桌是专为这次流水宴而纯木打造,表面凹凸不平,放若山脚下的浅滩,光滑如镜,仿作山水茶盘的形态构造,面上凿了曲折萦回的羊肠水道,以婢女手执葫芦勺缓缓添水,仿清清泉流淌之音,依稀可闻涓涓溪流之声。

隔水亭子挂了轻纱帷帐,亭内乐手开始拨指捻弦,舞者身着桃花裙衫,面着桃花妆容,余音绕梁,轻音袅袅,清风徐徐,轻歌燕舞。

大公子卢婧瑗一一招待了来客,这才歇下,眼睛不时向东台子那边望去,东南角处那个身着俗艳玫瑰色绣白牡丹短衣,百褶绣群,今日下午迎面撞到他,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奇怪,他是最看不惯那俗艳的衣衫,为什么那女孩子穿在身上却这样好看?

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反而衬的她脸颊光鲜无比,旁边那些小姐都失了颜色。

他又仔细看看,那女孩肤色也不是很白啊,若说麦色,倒也不是,还要比麦色更白一点,眼睛是真的好看,虽然不大,但十分精致,向画上的丹凤眼一样,直挺的鼻梁,侧面看去,更是显的整个人端庄许多。

不过这丫头看着,可不像是端庄娴雅的,瞧她今日撞到他时候反应,失魂落魄,吓得七魂出窍似的,倒该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不像,都不像,是,也不是......

“靖瑗!?”卢佐喊道。

“哥!”坐在他旁边的卢靖珊轻轻地推推他。

原来父亲喊他敬酒。

卢靖瑗赶忙端起酒杯来向父亲身旁的主位去,给最重要的几位宾客斟酒、敬酒。

他从小就受到父亲类似的培养熏陶,熟稔的倒酒递上,而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着滴水不漏的奉承话,一饮而尽。

“看看这酒,你贤侄给你亲手斟满,再者,你贤侄可是喝的一干二净,喝多喝少,仁兄可自己看着办吧!”卢佐笑着劝酒,桌上人也都大笑跟着劝。

一番热闹的寒暄推攘,酒席愈加热闹起来。

卢靖瑗再又往景瑜那边扫了眼。

“你叫什么?”坐在景瑜身边,一个穿着和她几乎一家店铺,一个师傅缝制出来款式衣衫的白净姑娘,年纪看着比她小的,问道。

景瑜刚要回答,想想不能,说多岂不露馅?交上朋友聊得多了,一会子要溜出去办事,可就招人注意。

于是想了想,拍拍腿,起身道:“我的耳环可能掉到湖边了!”于是歉意的笑笑,假装顾不得答话去“找耳环”了。

偷偷索索的来到书房,位置是祖父早就画着图纸给她交代清楚的。

景瑜绕着小道来到屋后,果然找见小厮,小厮掏出祖父提到过的官府令牌,确认了身份,便把册子递到她手中。

“你拿出来了!?”景瑜惊讶的道:“不是我去......”

小厮四顾道:“小姐你快走!之所以没能先行拿出账册,是因我出不去,无法把东西交给你们,现在小姐你进了府内,我自然可以先行取了给你。”

景瑜点点头,道:“你要注意着点!”

却见小厮慌张的道:“有人!快走!”转眼已经溜走不见。

景瑜慌忙将账册藏入怀中,转身见是卢婧瑗。

此时已经知道此人是卢家大公子,故而对他没有一点好印象。

“你来这里做什么?”卢靖瑗道。

“我......”景瑜道:“哦,我耳环找不到了。”

她先前又没来过这里,现在为什么来这里找耳环?卢婧瑗自然是满脸写着不信。

景瑜见状,脑子一个灵光,将卢婧瑗拉到屋间的小巷子内,做了噤声的手势,这才哭诉道:“求求你少爷!救救我好不好!”她嘤嘤抽泣,双膝落地,道:“我确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我是偷偷混进你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