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年对于段西山来说过的新奇。幼时记忆暂且不说,自从他长大一些的时候,都是在暗处待着的,也过不上什么年。遂是现如今,看到礼部尚书亲自到他西平王府来,只为了说一声皇帝那儿请进宫赴家宴,叫他不得不吃惊。

“王爷,今日是宫里头家宴,太后和陛下那里特派臣来请王爷前去,另,着臣同王爷说一声,年初一的赶个早,莫要迟了早会。”

段西山看着眼前这身着绯色朝服的俊秀青年,不由想起幼时选伴读的事情来了。那时,的甄荀可没如今这般城府,竟是当着他的面,后退了一步,只怕自己选了他。不过现在看来,当时似乎是个对的决定,不然,这官拜一品的礼部尚书也不能由他来做。

“倒是劳烦尚书大人跑这一趟,若是下次还有这等事,你只管派个下人过来便是。”

“奉陛下之命,不敢怠慢。”甄荀躬身作揖,谦逊有礼,段西山瞧着他这模样眼熟的很,竟是同自己一般,任何时候都不失礼数。

段西山定定望着甄荀头顶乌纱,心里却不知为何略有些心酸。言行举止,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分喜恶来。这样的人,活的可悲,若不是为了求着什么,何至于这般模样。

“大人辛苦。”

段西山招了青竹过来,一伸手,便见着青竹拿出一封红包。段西山亲自递到礼部尚书的手上说道:“大过年的,没什么好赏,想来想去,还真只有这个合适。望尚书大人莫要推辞。”

礼部尚书躬身低头,伸了双手去接过。他盯了许久,都未能瞧出这有描金线的红包是哪家所制,纹路字体皆是不俗。

“谢王爷赏赐。”

现在真是同以往不一样了,规规矩矩,礼数周到。只是,若不看那捏着红包的手,段西山或许还真会觉得这人出息了不少。原本就这般放过他,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泛白的骨节,看的段西山好笑。

“以往同礼部不打交道,倒是不知尚书大人竟也是个美人,我大祁果然是人杰地灵。不若哪一日寻个时候,咱们一起游湖如何?”

果不然,瞧着这礼部尚书蹬蹬退了两步,身形略显慌乱,行了礼,便匆匆走了。至此时,段西山才突然笑了出来,甚为开心。

笑到这儿的时候,段西山突然想起凤栖来,莫不是每次凤栖见了自己,便是这等心情,便想着逗弄自己哄的他凤栖开心?

回了屋子,便见那双平髻的魁伟女人坐在自己床榻上。段西山如今倒是习以为常,只当没看见他。

这上京的地界儿,还真是邪乎。

倒是对方耐不住,开了口:“王爷好生绝情,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旧人。可是那什么尚书大人貌若好女,遂是王爷瞧不上奴家了?”

段西山不理会他,只是坐至桌旁,倒了水,望着窗外。

“怎么,见着美人还不高兴?”凤栖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走了过来,坐在他身旁轻声说道,“从未见过你那般,竟会做些这等捉弄人的事,我瞧着那什么尚书大人只怕以后见着你都要绕道走了。”

凤栖伸手便将段西山手里的杯盏拿了过来,一口喝下去,却是凉的,不由皱了眉头:“这么凉的茶你也喝得下去。”

“我幼时选伴读,他曾在那之列,只是我当时也并不一定会选他,可他却生生退了一步后去。”

段西山是笑着说这话的,可凤栖看在眼里却觉得不是滋味,他一把拉过段西山的手说:“你看看,可不是他眼拙了么。”

“眼拙?何来眼拙一说。他当初若是跟着我,只怕坐不到如今的品阶呢。”

凤栖眼眸留情,眉角带笑的望着段西山说道:“可不就是眼拙,你长大成人,必定貌美如玉,他不选你,却要去那什么劳什子的礼部,啧啧。”

段西山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狠狠瞪了凤栖一眼说道:“哪里学来的毛病,总是动手动脚的。”

凤栖哈哈一笑:“这毛病可是天生的,我若是不动手动脚,只怕是害了病,瘫在床上了呢。”

段西山笑叹一口气:“从来说话都没正形。”

听了这话,凤栖却是深深看着段西山,说道:“是你从来绷得太紧,不似少年人顽皮。”

可这话一说完,凤栖就后悔了。他瞧见段西山身子僵了那么一下,神色不如方才那般自如了。

“你进宫过年,不如带了我去,我还能伺候你。你不知,我可是专门学了手艺来的。”

他原本是调笑的话,却被段西山冷冷拒绝:“你不能去。”

凤栖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这人总是上一刻还是晴天,下一时便是大雨了。他等着段西山给他个解释,却见着这人抿了嘴,闭口不言。若不是凤栖瞧得仔细,看见那额头的汗珠儿,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只怕还真当段西山是个没事人,在这儿同他耍脾气呢。